35. 一日

作品:《囚徒

    温差在某些情况下是很感人的,袁意像是北方来客,穿着羽绒服,整个人陷在毛领里,和一群短袖短裤的人面面相觑。


    身上再无衣可脱了,除去羽绒服,毛衣依旧严丝合缝地和皮肤接触,使她整个人蒙出一层细密的汗。


    汗津津、黏腻腻。袁意顶着太阳,眯着眼打开手机,将亮度调到最大后,一眼瞄准屏幕上明晃晃的一连串来自“周珩”的未接电话。


    看见电话的瞬间,她提着的心突然就放了下来,换成了另一种状态——紧绷成一条线,犹豫着是不是应该给他打电话。


    或者说,她又要用什么理由去找他。


    毕竟无论从哪里看,她好像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手机在手里发出嗡嗡的声音,袁意下意识低头看向屏幕,又是一通电话,在“嗡嗡嗡”地催她。


    袁意看着不停摇晃的窗口,她犹豫两下,又果断地划开,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直面外面的一片天空。


    天应该是蓝白渐变的,有一层刺眼的阳光透过她薄薄的眼皮,让眉毛忍不住又皱了皱,紧接着把眼睛闭得更紧,脖子沁出一层汗,嘈杂的车站,袁意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同样混乱的声音。


    然后是一声急切的问,你在哪?


    袁意已经很久没听到周珩的声音了。


    她静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有一股酸意涌上鼻头,袁意露出一个半哭不笑的表情,声音发闷,在电话里却朝他嬉皮笑脸:“你猜。”


    “我猜不到。”那边深吸一口气,严肃地追问她,“在哪?我去找你,好吗?”


    “告诉我,好吧。”那边无奈地说,语气变得循循善诱,她却听出一点突兀的撒娇。


    姑且把哀求理解成撒娇吧,她伸出一只手,挡住眼前的太阳,眯着眼看向人流方向,然后向后退到阴凉地区。


    “我在……你们市的高铁站。”袁意如释重负地说完这句话,她松了口气,又有点紧张地加快了眨眼频率,有种隐隐的期待感。


    她更好奇周珩的下一句话,是恨铁不成钢地揪着她的领子骂骂咧咧,还是冷笑一声,然后嘴硬心也硬地来一句,“活该”。


    电话沉默的空档,嘈杂声几乎在耳边炸开。


    结果是,两种都不是。


    电话那边的叹息声被藏在了喧闹里,但被依旧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袁意有些不安,继而等着周珩的下一句话,他没有任何谴责,一如他始终稳定的情绪一样,温和地恢复了往日的语气,对她说,“回头。”


    她有些懵,但照做。


    一片人海,但人群里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她。


    袁意忍不住屏住呼吸,然后又听到电话那边不太清晰地一句,“匝机那边。”


    她依言看去。


    然后,“抬头。”


    周珩落下最后一句,边掐断了电话,一声长长的挂断音后,匝机口旁的青年如青松般站直,冲她挥手。


    有种不属于她的血缘牵扯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袁意撒开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扑过去,全然忘了他在高铁检票区内,她已经出了高铁。


    周珩用手又些滑稽地扶稳她,避免她情绪过于激动而扑倒栅栏上,他又些无奈,敛眉看着袁意,“等我一下。”


    *


    “怎么突然来这里?”周珩啃着冰棍,和临时买了夏装的袁意并排坐在街口的水泥台阶上。


    绿色的伞遮下一片阴影,只剩下小腿脚踝处的皮肤未能幸免,被金色的阳光覆盖了一小片。


    “来找我吗?周珩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他微微侧头,轻而易举就从上看清袁意发热的脸颊。


    刚脱了厚衣服,她整张脸还是红扑扑的。老北京冰棍咬起来又太容易滑掉,袁意早早扔了包装袋,吃到如今方知后悔,她一手拿着冰棍的木炳,一只手在下面小心捧着,防止滑掉。


    两只手忙起来,本就散开的头发成了没人管护的孩子,就这么顺着热风从她脸颊上一丝丝一丝丝地乱飘。


    飘到唇边和脸上,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摆头。


    她腾不出第三只手去收拾它们了。


    不属于她的体温却骤然擦过了脸,手指捏起的发丝飘飘,她浑身一颤,宛若一只溺水的鱼,明明记得在水下怎么呼吸,却突然忘记了。


    头发丝们被温柔地收拾妥当后,给她腾出啃冰棍的最好姿势,一切又归于平静,就像那一夜一样。


    他们总是保持好了边界的距离,纵使身体倾斜出线,伸出手拥抱了彼此,脚下也绝不越线。


    袁意深呼吸,然后若无其事地回他,“想你了。”


    她盯着他的脸,仔细观察他脸上的任何变化,似乎只有一秒的僵硬。


    他依旧随意,漫不经心地盯着她手里的冰棍,好似这句话并没有什么问题。


    袁意看着他,很轻很轻地又说,“很想、很想、很想你。”


    她终于如愿,在他脸上看出了不同。


    “那你呢?”袁意吞下最后一口,她已经不热了,拍拍身上的灰,干脆利落地起身,逆着光问。


    周珩的视线跟随着她,缓慢地移动,他迟疑片刻,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我,也想你。”


    两只手交叠,和影子一起走在夕阳下。


    天气太热,又太潮,他们拉着手,就格外稀奇。


    袁意却珍惜地握紧了那只稍微发凉的手,这种心照不宣的默许像是开了一道口子,袁意绝口不提她曾经刁难地站在周珩面前,提“男女授受不亲,他们不能牵手的事”。


    她就这样拉着他,乖乖地跟着周珩,听他慢慢讲这里的琐事。


    夏天的酷暑值极容易升高,那支老北京冰棍带来的凉意已经归零清空。


    走着走着,袁意就忍不住地东张西望,她拉着他的手,很轻易地就把周珩拽到一边的小摊上,她指着茉莉花变成的手环,理直气壮地对周珩说,“我要这个。”


    然后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接着指向冰柜,“还有这个。”


    “晚上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太凉。”周珩蹙眉,耐心地和她协商,并带着她转了方向,“买这个手环吧,老板,怎么卖?”


    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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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是个慈眉善目的大婶,听到生意来了,立刻吆喝一声,“来了!来了!”,就扭着不太灵活的身躯,往摊子这里来。


    袁意趁着空档,不听他的话,一手牵着他,一手已经从冰柜里又摸出两支老北京冰棍。


    周珩还未来得及阻止她,就见袁意左边的牙一用力,“刺啦”,她已经含上了冰棍。


    “好吧。”这人无可耐何,“偶尔这么吃也没什么关系。”


    这时老板已经跨过同行的重重阻碍,从一旁大声问,“妹妹,要哪个啊?”


    袁意意识到“妹妹”是叫她时,时间已经溜走了,大婶见她嘴里含着冰棍,忙得口齿不清,便换了方向,看向周珩,嚷嚷问,“小伙子,你女朋友要哪个啊?”


    人声嘈杂,袁意的牙齿被冰得发麻,却听得清楚,她悄悄瞥向掌心的位置,然后慢慢上移,不经意地和他对上视线。


    他们一个仰着头,一个低着头,一高一矮静静站着。又在目光触及的那一刻,不约而同地移开脸,伴着彼此耳侧的红晕,然后调节各自的呼吸。


    袁意随手指了一个,周珩飞快问价付钱,茉莉花被戴在右手,大婶看见后,不太赞同地拍了拍大腿,她大声说,“妹妹,你这样不行。”


    袁意懵懵地听从指教。


    老板给她示范,“你看啊,这花是新鲜的,但是戴右手容易掉,最好戴左边。”


    “像这样,来,我帮你戴吧。”她说着,要去拉袁意的左手,却在碰到的那一刻,被周珩下意识向后拽了一下。


    三人面面相觑,老板有些尴尬又哭笑不得,“你看看,现在的小年轻。”


    袁意只当没听见,她脸色绯红,胡乱应付。


    “松一松手呀。”老板说,“别牵着啦,等戴好再牵着也不迟,就这么一会,别舍不得啦,又不是明天就见不到了。”


    或许明天就真回不到了。


    她心里想着,更加不舍地握紧了那只更宽更大的手,他的手很凉,和他整个人一样,透着淡淡的虚弱,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


    黏腻腻的手纠缠过后,终于在好心大婶的鼓励下,依依不舍地分离,她的手不自然地僵硬,弯曲,顺从。


    然后钻过手环,就上。


    花很香,抬手的空档,花香就直接留了下来,袁意出神地盯着两只又“纠缠”在一起的手,一只白色的茉莉花绕在她的手腕上,是不是也会留下味道。


    那牵着她的那一只呢?


    她露出一个笑,忐忑而不舍地数着最后的倒计时。


    霓虹灯和天桥在夜色里穿梭,


    “要回去吗?”周珩总是这么问她,反复确定,他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破什么东西,“很晚了。”


    袁意总是说,再过一会,再过一会吧。


    青年很腼腆地笑着,握紧她,然后说,好。


    但零点总会到。


    白色的花逐渐变黄,周珩小心地碰了碰软掉的花,喃喃说,“过得真快。”


    “是啊。”袁意说,“那么晚安,明天……见。”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