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喜欢你
作品:《囚徒》 杂货间的薄窗有时会因温差蒙上一层水雾,六点半的天又往往是黑的,袁意常常习惯性地用手指摸上窗,然后又被脆冰似的窗冻回去手,也因而沾上一层水。
这种凉度才能让她从被窝里爬出来时,察觉到这里早就不是她住惯的那间卧室。
窗发出沉重的推动声,袁意探头往向对面阴暗的树们,恍惚几分钟,才收回视线。
她背上书包,平静地像客厅那壶过夜的白水一样,推开早晨六点安静的房子。
等待的日子像是一条布满雾霾的路,穿开层层白雾,终点依旧遥不可及,像极随口应下接她的母亲。
是过些日子,忙过这段,明天,又或者是哪天呢。
依旧是遥遥无期,直到早慧的孩子习以为常地在无人的楼道踏亮感应灯,冷气悄悄爬上脚踝,袁意跺了跺脚,突然有点想念穿着短袖的周珩。
至少那里起码是温暖的。
她暗自笑了笑,又很豁达地勾起唇角,撒欢似地跑出楼道,迎着阴蒙蒙的天,向公交车站跑去。
这里离明德算得上远,袁意拿着三百块钱生活费省之又省,仅剩公交较为划算。她给自己制定好了转车计划,天不亮就匆匆赶向目的地。
一步、两步……她喘着气,脚步随深藏在身上的手机一起震动着心跳,然后刹车般停下步子,望向并不柔和、也不明亮的路灯下。
灯光忽明忽暗,该维修的路灯不知何时弯下了腰,把仅剩的光侵斜洒到白色单车上。
单车有此荣幸,更加奋力地将光反射到主人身上,校服松垮随意,少年低头看表,一手扶车,微蹙的眉由浅到深,半挎着书包,终于在长久震动的手机声中抬头。
然后,他们目光相撞。
袁意全身被充满控制不住的冲动,她裹得像球一样的身体瞬间灵活,脸上渐渐露出一抹矜持的微笑,藏不住的得意,直到唇角再无上扬的余地,她眨眨眼,清脆地大喊,“哥!”
她矜持端庄的哥并没有大声回应,眯着眼看着逐渐靠近的圆球,在确定身份后,只高贵冷艳地招了两下手。
示意她:过来。
然后顺手给袁意套上了一层厚厚的帽子。
帽子是围巾一体式的,结结实实绕了三圈,小熊耳朵似有灵性地随风抖了抖,显得她格外乖巧。
周珩强行替袁意裹好后,见状忍不住微微一笑,又努力平复嘴角,“好了,上车。”
他一本正经地命令完,又从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一份早餐,迅速地塞到袁意的羽绒服口袋里。
隔着衣服都能感到温度,烫得她心安。袁意小心扶着车座,从兴奋到逐渐清醒,她毛绒绒地向前伸出脑袋,露出两只黑呦呦的眼睛,问:“哥哥,我能把手伸过去吗?这样坐不太稳。”
周珩迎风骑着自行车,第一次带人,整辆车摇摇晃晃,他皱着眉费力控把,迎着风呼啦乱灌耳,没听清袁意在说什么,只统一回复,“随便。”
于是两只臃肿的手便穿过他了的胳膊,直截了围上了腰,软绵绵的羽绒服和校服碰到一起,腰间的部分突然格外敏感,车险些打滑,迎着一旁的树撞上去。
袁意被意外惊了一下,更加奋力地抱紧他。
呼……白雾在脸色缓缓飘起,周珩沉着脸,脸却烧得格外热,昔日冰冷的身体像是被身后紧贴的热源感染,源源不断地开始发热。
他咬牙切齿地调好车把,没好气道,“别抱这么紧,痒。”
“好的。”袁意弯弯眼。
“也不要在路上吃饭,小心感冒。”周珩像老妈子似地絮絮叨叨,见不得背后窸窸窣窣的塑料袋声,“吹凉了就不要再吃了。”
“好的。”袁意今天乖巧地像是被人替换了灵魂,说什么,都一律好的。
她擦着周珩上身而过,冒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忍不住问明知故问的问题,“哥。”
袁意眼睛亮晶晶,“你不是坐车去学校吗,哪来的时间接我?”
“怕你丢了。”这人吊儿郎当地答。
“这么远,也要来接我吗?”
“胡说。”他板着脸,“这也算远的话,说明你学傻了,下次周末带你去运动一下。”
“这很近吗?”袁意假装震惊,“那看来中午帮我打饭,也不是很麻烦,食堂更近。”
“……”他在前头奋力蹬车,笑骂了一句,“啰嗦。”
“那明天还来接吗?”她屏足气,脆生喊了一声,“哥。”
“不接。”
前面的人干脆利落,袁意却笑得更浓了,她喃喃道,“会来的,对吧。”
前面的人闷闷不吭声,但这短暂的几月,他的车技肉眼可见地提高。
白色单车被悄悄停在明德后街,每日顶着寒气在六点等到它刚从汽车上下来的主人,再迎着寒气,一路蹬到袁意所在的小区,再往返到明德,于是就这么一路从光秃秃的树叉子,蹬到了绿芽渐渐冒头,夏日浓荫满地。
他脸上扬着罕见的灿烂笑容,冲袁意伸手,“回家。”
袁意冲他伸出手。
绿荫蔽日,阳光下单薄的夏衣再也挡不住身体的温度,她紧贴着他,他唇角挂笑,满载而归,像是天底下最寻常的一对兄妹。
*
但决定的对错不一定能经过时间考量,周珩抱着必然的决心暗戳戳让双方父母重归于好,顶着昔日发小惊愕的目光,他既迷茫又坚定,只告诉蒋览,为了让袁意回家。
“就这?”蒋览静静地望着他,脸上难以置信。
周珩轻轻点头,“就这。”
高三,她需要一个合适的环境。
“真是疯了。”乐于助人的蒋览面色僵硬地摔门离开,欲言又止对他会说,“希望你别后悔。”
周珩喃喃自语,不屑回他:“怎么会?”
他觉得不会。
袁意也觉得不会。
高考的日子来得急而短促,短短两天,他们一半人生投注的心血即将被验收成果。
熬过这个夏,待九月初,恰恰就是彻彻底底的分离时刻。
袁意坐不住,总是忍不住推开他卧室的门,鬼鬼祟祟观察周珩横着、躺着、竖着,最后忍无可忍地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哥,你要报哪?”
周珩拿着笔翻转了方向,“还没出成绩,急什么。”
“那你想去哪?”她不依不饶追问。
“嗯……”周珩放下书,“让我想想。”
他没想超过三秒,就反问她,“你想去哪?”
“不知道。”袁意眼里是货真价实的迷茫,她犹豫了一下,想到杨婉清最初告诫她的“密文”。
等高考结束,报完志愿,我们就结婚。
袁意本该是毫无顾虑地占到杨婉清那边,就像她那位人精母亲所说的一样,不要在意那些既无血缘,又没法律约束的东西。
结婚了,不是很好么。
她天经地义是他妹妹,甩不掉,赶不走的那种。不管他日后如何,是谈多少恋爱,总要和她一起坐在饭桌前,和和气气地吃饭。
袁意犹豫半天,却没开口。话到嘴边反而成了带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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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钝刀,在缓慢割着她的喉咙,阻止她发出声音。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是骗人后的心虚吗,在她身上似乎根本不存在心虚这种感觉。
那是为什么。
她顶着周珩的眼神犹犹豫豫转了个弯,明知故问道,“哥,我给你个东西,你能收吗?”
“什么东西?”周珩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她开口,他狐疑看了一眼袁意,“磨磨唧唧的,是什么我不能看吗?”
“没有。”袁意扯出个笑,“哥,有人托我要你联系方式。”
“你又收好处了。”周珩平静清晰地吐出这句话,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给。”
“可是我已经收了人家的蛋糕。”袁意面不改色撒谎,“反正你已经毕业了,谈恋爱也没什么,认识一下吧?”
她声音很轻,像是一触即碰的泡沫,“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人家可是给你写了三封信。”
“你欠打是吧。”他凉声道。
袁意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灵活地后退一步,“哥,你不喜欢女的吗?”
“再乱说揍你了。”周珩慢条斯理威胁她。
袁意又向后退一步,“我已经吃了人家的蛋糕,你就收下吧。”
她顿了一下,一边看他的脸色,一边笑,“这也没什么?反正就是把信扔到箱子里的事,我帮人递了那么多,全在那里。”
回她的是一声毫无波澜的翻书声。
“你一个也不喜欢吗?”袁意眼仁乌黑乌黑的,很亮,见周珩不搭理她,她微微笑了笑,“你不喜欢她们,那是要自己找对象吗?”
书在接着翻。
“哥,那你喜欢什么的?你总要结婚的,不是吗,到时候我还能帮你送戒指。”袁意紧追不舍,她声音温温柔柔,追着他不断问。
翻书声总算断了。
它被一声合上的闷声代替。已经算是青年的周珩,能轻而易举看到她的发顶,黑且柔顺,但她本人,实则一点也不柔顺。
周珩莫名溢满一股烦躁感,在那声柔软天真的“送戒指”后,合书声代替了他的话,他和袁意对视几秒,冷声答:“不需要。”
“为什么?”袁意突然笑了,顺势躺在他床上,她有一搭没一搭乱聊,“哥,为什么你的床好软,我也想要,我们换换房间吧。”
“可以啊。”周珩看着她微微一笑,他撑着下巴,懒洋洋看着同样躺在床上的袁意,睡衣松垮,露出胸口上一片雪白,锁骨纤细,似乎用力就会捏碎。
“我不喜欢人,可以了吗?”周珩伸手替她向上拉了拉衣领,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教育她,“注意形象。”
袁意无聊地看了一眼领口,翻了个白眼,“老封建。”
“再骂一句试试。”他笑吟吟,仿着袁意的温温柔柔的语气。
哥哥的威严总归还在,袁意憋屈地闭嘴,软绵绵摊开身体,毫不客气占据他大半张床,她望着吊顶,出神地问,“不喜欢人,那也不喜欢我,所以还是不喜欢我。”
周珩被她气笑了,想都没想,“怎么说话的,不喜欢人,但喜欢你,可以了吧。”
袁意的手一僵,把床单拽起一团,和话落后后知后觉僵硬的周珩一样,良久无言。
他们相处的日子太久,太久。
久到完全忘记那一层阻挠一切的血缘根本不存在,于是亲兄妹之间无需忌讳的那层意思,于是有些被空气吹热后,落到心思迥异的双方耳中。
似乎成了一根轻飘飘,又有坚韧的柄的羽毛,轻飘飘的,但能撬动松垮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