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发酵

作品:《囚徒

    高考结束后的时间格外枯燥乏味,期间游走在表面的友情也逐渐浅淡,生活瞬间只剩下吃饭、睡觉,和缠着他。


    或许不应该叫缠着他。


    袁意觉得她仅仅只是无事可做,无人陪伴,骤然空闲出的大片时间便平铺了一条通往周珩房间的小路,始终有着致命的引力牵着她迈过那道门。


    长达数年的习惯融入了骨血,像门庭前那棵老树,早习以为常地和藤蔓互相缠绕,袁意曾试着去扯断那些藤蔓,但藤蔓新生的速度和老树自行配合让她总是无法分离它们。


    周珩站在二楼的阳台看着她扯那些带着细刺的藤蔓,无奈地对她说,不要拽它们,它们一直是那样,早就习惯了。看,上面的刺把你手都喇破皮了。


    她低头去看,藤蔓的刺没什么痛感,细微的伤口几乎要看不见,只留出丝丝隐约的血痕。


    “习惯真可怕。”袁意看着树喃喃,背对着从二楼下来的少年说,或许应该不算少年,他已经脱离了少年的年龄范围。


    袁意歪着脑袋回看他,树缝间的光影在脸上交融,他静静站着,任时来时断的风掀起发丝,看见袁意,浓密的眼睫颤了颤,定定看着她。


    “是挺可怕的。”周珩微微一笑,和她对视片刻,忽得伸手,在流动的空气里迎着袁意的视线,停顿了一瞬,又很快越过她的目光,撩起乱飘的乌发。


    指尖冰凉,和碎发一起擦过袁意的侧脸,肌肤和肌肤的触碰带着微妙的情绪,她能感到那是凉的,是细腻的。


    然后再无他感,因为他只是轻轻替她捋顺了杂发,一切迅速平静,周珩开玩笑似地挑了挑眉,对她说,“你该剪头发了,差点扎到眼睛。”


    袁意定定看着他,最后闭上眼,轻声“嗯”了声,然后径直绕过他,推开门,慢慢上楼。


    她关了门,然后抱着双腿靠在床角,低着头看冰冷的墙面。


    依旧是一墙之隔。


    夏天的冷气将墙的温度吹得很适宜,袁意只感觉到凉意,凉凉的,这又总是让她想起墙的另一侧,卧床的人身体不好,他也总是凉凉的。


    一面相同墙,不同的空调温度,墙体的温度也不同,但相同的是一张床和另一张床,它们都紧贴着墙体。


    在某种程度,它们也是紧紧相连在一起。袁意挣扎地闭上了眼,那些话被她堵在喉咙里,还在和生锈的刀拉扯着。


    他们该结婚了。


    袁意平静地想起这个事实,这一阶段太过顺利,那场吵架不知道因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和好了,总之,她又再一次回到了这里。


    这是她某种意义上的一个家,是在有“哥哥”的前提下。但是,他明摆着不清楚这些事,袁意正不公平地正在藏她的私心。


    像那时漂亮精明的母亲,她踩着高跟鞋,对着镜子涂上大红的口红,红唇一张一合,在她眼前反复重现,


    “没必要告诉他。”杨婉清对她说,“也不能告诉他,你很清楚周珩对我的接受程度,不管怎么样,这笔婚姻买卖我们稳赚不亏,不是吗?”


    袁意反驳她,“他迟早要知道,知道后一定不同意。”


    “那不重要。”


    咔哒一声,是口红合上的声音,红唇依旧在优雅地张合,把最大利益化的方案摆在她面前,“是害怕你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关系完蛋吗?”


    说对了一半。


    袁意低着头默默想,但还有一半,她潜藏的意识在害怕的那一半,是什么,她想不清楚,迷糊又困惑,但知道它绝对不能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那也不重要。”杨婉清又说,“你们本来就是没关系的陌生人,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约束,才是真的,不是吗?”


    “结婚以后,你还是他妹妹。”杨婉清看着她说,“还是老样子,他总会习惯。哪怕等到以后你们各自结婚,也还是要在过年时回家,在一张桌子上吃年夜饭。”


    袁意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扼住一样,她突然困难地开始呼吸,想挺起身大声反驳,没有。


    不是这样子的。


    他们根本就不需要法律上的约束——她是他的继妹。


    他们早就像那颗树和那些藤蔓,在几千天的时间里被习惯和忘不掉的那些时间紧密地融合在了一起。


    无法被生生剜下去,也没人会拆散了,他们是真正的兄妹,只是上天忍树和藤蔓诞生的时间、地点,以及子宫不同。


    但他就是她哥哥,为她而生的哥哥,他也不会结婚,不会生子,更不会淡漠地在必定进行年夜饭的餐桌上和她客套。


    袁意对母亲的感触淡而浅,对嗜酒早逝的父亲几乎毫无印象了,她的记忆从刻到骨子里的贫穷会苦难开始,在那个无父无母的小院忍完辱骂,清醒地沦陷到自己选择的牢笼里。


    她抬头看着杨婉清,很小声地反驳,“不行。”


    “……”


    袁意听到一声叹息。


    杨婉清的眼神犀利,表情古怪,她凝视了一会袁意,缓缓开口,“你和他的感情……好像比我这个妈妈要好上很多倍。”


    袁意沉默不语。


    “他不是蠢货。”杨婉清拎起包,对女儿说,“我和周柏吵架,很严重。”


    她顿了一顿,“你知道为什么能和好吗?”


    袁意迷茫地看向她,又有些意料的紧张,她手心黏糊糊地,在桌下攥紧了裙摆。


    “我也很奇怪,听说他儿子主动开了口,问妹妹什么时候能回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很不习惯。”


    杨婉清看着袁意瞪大的眼,慢慢道,“加上高三,为了宝贝儿子的心情不发生变化,就很容易了。”


    “既然这样,我们要结婚,有什么不好,他想要一个妹妹,你想要一个家人,当然,不是像我这样不合格的,但勉强来看,不是很完美吗?”


    “他会接受的,婚事不会瞒着他,等志愿结束,我们会公布,你想影响他吗?如果不想,装哑巴没什么坏处吧。”


    *


    喜欢她。


    没开灯的房间竟也阴森森的,冷气直蹿进她领口,袁意却一动不动,清晰地贴着墙,回想那天不经意的“喜欢她”。


    隔音始终很好,对面的房间一直安静地像是没人。


    袁意打着光,莫名其妙地开始翻看毕业照。他们的毕业照是统一一整本,全年级的毕业生都在上面。


    有周珩那一页,他面色平静,不喜不怒,仪态端正,看着镜头。袁意在角落里疯狂挣扎,她近日常若无其事地把曾经私自扣压下来的信重新翻出,假装不经意地一封一封,一次一次地递给他。


    袁意很享受他看到信时骤然冷下来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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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面无表情把信扔到收纳箱的反应。


    但又很不爽,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收起来。


    是在综合对比,还是说,等她回去,他再偷偷看?


    只是不想让她看到吗。


    袁意觉得他们的行为过于暧昧,或许只是她的错觉,感觉天衣无缝,她找不到错处。


    他只是漫不经心替她整理领口,扯平皱巴巴的袖子,专横独裁地禁止她乱帮别人,顺手拉着她下楼吃饭,偶尔逛街带她买衣服,人多时怕走散短暂牵那么一下手。


    她的手是有温度的,被包裹在凉而宽大的手里,却格外安心,又格外不舍分开。


    陈艺如说,小时候,她哥倒是经常这么干。但长大后,尤其是现在,已经不牵手了。因为她哥一本正经告诉她,被未来男朋友或是女朋友看到,会误会,不太好。


    “那你想牵吗?”袁意幽幽地问,像潜伏已久地水鬼突然冒出在她身边。


    陈艺如大吃一惊,见鬼一样看着她,惊恐万分。


    最后她沉默良久,露出一丝不屑,“也就三岁时不懂事,会牵,那还是因为怕走丢,但现在这么大,怎么会丢呢,所以不可能牵手啦。”


    “很可怕,你知道吗袁意?”陈艺如胆战心惊地回答她,“这种问题给到的惊吓度不亚于我高考零分。”


    “……嗯。”


    “其实说实话,我们的关系没那么和谐,偶像剧都是假的,反正,我和我哥,更像是敌人,小时候见面打架,长大互相嫌弃。”


    陈艺如长呼一口气,“没有他在,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呢!”


    她哼着歌,“当然啦,有时候找中登爆点金币,就不一样。”


    袁意默默记下,在下一次周珩顺其自然牵起她的手时,她盯着两人重叠的那部分,幽幽道,“你这样,我会找不到对象。”


    身体很快感触到那边传来的僵硬、震惊。


    她微笑着抬头,看见周珩转瞬即逝地晦暗,但很快恢复正常,周珩瞧她两眼,突然毫不客气地弹了一下她的脑壳。


    这和巨型恐龙突然用爪子点了一下叶子没什么区别,像一贯温柔善良的绅士突然拎起兔子耳朵甩了两下。


    袁意的幽怨还没折射出了,她就听见周珩漫不经心地冷笑,他突然弯腰看向她,歪过头,“哇”了一声。


    那只手极速地在她脸上划了一下,眼前一明,等袁意捂着脸看去,他却云淡风轻,“该剪头发了,看着烦,老是挡眼睛。”


    “我自己会整理。”袁意今天铁了心要和他对着干,“哥,你不要老碰我的头发。”


    周珩在歪头看她。


    袁意咽了咽口水,“也不要……牵我。”


    “是因为怕耽误你,所以你刚毕业就想谈?”周珩语气凉凉,“真是长本事了。”


    “你说过毕业后不管我的。”袁意死鸭子嘴硬。


    “你从哪幻听的。”他烦躁地丢了这句话,甩开她的手,“那我倒是要看看,不牵你,你今天能谈几个。”


    “一分钟一个。”


    前面的人突然一顿,险些和袁意撞上,他回头,阴阳怪气鼓励她,“那你加油。”


    袁意只觉后背凉凉,又在无意识中激发她某种兴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怔然地感知离去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