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合作


    “山木州本就人多眼杂，这教会也没有在明面上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崔良懿道，“他们隐藏得很好，不过还差点火候，我依然查到了他们的踪迹。”


    乌云索性坐在他对面：“你是说你顺着线索查到了花都山这里？”


    崔良懿道：“我不清楚你知不知道一件事？”


    乌云道：“请讲。”


    崔良懿道：“这花都山，是个空心山。”


    “这座大山人迹罕至的背面，在靠近山顶处、山腰处和山脚处各有一个入口，我斗胆进入探寻一番，却发现早已人去山空，可是存留于里面的一些物件能够看出，这里曾是一座监牢。”


    乌云点点头，回问道：“你应该知道三年前的山祭兵变，五王之乱一事。”


    崔良懿道：“当然知道，官将军也派了一队人过去，只不过那次山祭有大妖出现，最终还是败了。”


    乌云到到此时，已基本信任起这人来，于是将山祭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


    并且他作为旁观者，叙述近乎客观，也未偏袒什么人。


    “那这么看来，”崔良懿道，“这个姬青教主同姬玉山定是关系不浅。”


    乌云道：“所以我怀疑，你在调查的这件事，也会与姬玉山有关，且很有可能就是他所为。三年过去了，这老东西又开始作乱了。”


    崔良懿道：“你对此地比我更为熟悉，方兄，不知可否邀你一同调查此事？作为回报，你的药钱今后我全包了。”


    乌云道：“出于正义我也会去干涉此事，因为姬玉山曾对我恩人作恶，我自是不会放过他，至于药钱，我挣到钱还是会还你的。”


    崔良懿脸上笑得明媚：“也好，我将我的消息誊抄一份给你，你酉时来此处找我，刚好我请你吃顿饭。”


    乌云怔了一下，道：“你讲予我听就好，我看不见……”


    崔良懿这才明白过来，和他对话时为何总是眨眼，眼神还总是游离。


    “好，”崔良懿道，“那我便讲给你听。”


    *


    乌云回去交差，陪着婆婆一直卖到太阳西去，婆婆也如数付给了他工钱。


    他拎着不重的小袋子，转身去了崔良懿所在的客栈。


    崔良懿早已备好了酒菜，坐在屋中独自喝酒，等他过去。


    一开门，就是一股酒气。


    “来啦，”崔良懿招呼他道，“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刚点了菜，你就到了。来坐下喝点。”


    乌云坐到他对面，道：“抱歉，我喝不得酒。”


    崔良懿道：“你的药明日才能取，今天喝点不过分吧。”


    乌云道：“不，是我的身体情况，喝不了酒。”


    “那好吧，”崔良懿道，“那你喝点水，听我给你说吧。”


    “我开始想雇你去杀姬青，我为何如此笃定是他，就是因为我有一个关键证据。”他道。


    “山木州中有家卖豆腐的，老板身体壮实，误被当做有孕女子抓走，不久后自己逃了出来，并且上报给了官将军，她说她去过那个关押孕妇的地牢，地牢里有一人来过，就是死生教的姬青。”


    “我本想叫你对付他，因为你的武功一定在他之上，之后我便带着那豆腐老板去救人。”崔良懿顿了一下，“但当我知道这事背后的关系可能盘根错节，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时，我改变主意了。”


    “姬青不能杀，”乌云道，“而是要通过他来揪出他背后的人。”


    崔良懿道：“不错，所以我想叫你先去会会他，最好是能逼他说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为好。”


    乌云道：“崔兄看着也身体坚实，为何一直没有自己去见见他？”


    崔良懿笑道：“你莫打趣我，我虽看着坚实，实则一点武功也没有。”


    乌云道：“官将军麾下的人竟也不会武功，看来崔兄是像军师一般的智慧人物。”


    崔良懿道：“官将军的儿子官和宜为我手足，他的武功比较厉害，只不过身为朝廷之人，直接干涉此事容易打草惊蛇，所以我便自己找办法了。”


    乌云道：“所以你并非朝廷的人？”


    崔良懿道：“我曾是，只不过我母亲同先帝决裂，我便也不想再回到朝堂之上了。”


    乌云闭上嘴不再多问，涉及他人私事的情况，他都会有礼貌地避开。


    但能同先帝决裂的人，必定也不是什么简单身份。


    他夹了几筷子桌上的菜，崔良懿看出他的心思，换了个话题道：“那你何时能有空？”


    乌云的手顿了一下，眼神闪烁道：“今晚就有空。”


    崔良懿道：“想不到你比我还急。”


    乌云道：“性命攸关，我若是一刻不行动，睡得也不会安稳。”


    崔良懿道：“那好，等子时夜深，你同我去抱夏峰一探。”


    *


    抱夏峰是花都山西北边的一个山峰，紧邻山木州。崔良懿其实早已探出姬青住在这里，峰上守卫众多，未找到正当的理由接近，他还不敢贸然行动。


    乌云回到寨子里取了黑刀，仔细地擦完后，又把黎眷的墓碑洗了一遍，只流连了一眼便决然离去。


    黑刀不一定会用到，鞘里的刀刃日久不磨，已经锈了，但一定要带在身上，不然，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看不到，尤其到了夜里，更是摸黑行动，崔良懿给他详细介绍了抱夏峰的布局，每一个守卫都在哪里，什么时辰姬青会做什么事等等。


    “你还没进去过，就能了解得如此透彻。”乌云道。


    崔良懿笑道：“不枉我蹲了大半年，连这点收获都没有的话，我也不必出现在这儿了。”


    乌云束起白发，戴了一顶小小的斗笠遮掩面容，全身都换了黑色夜行衣，黑刀则被紧紧绑在了身后。


    对于他来说，潜入抱夏峰十分容易，过去的二十年，他天天都生活在这样黑暗的荫蔽之中。


    “之前总听江湖传言，今日一见，黑刀‘乌云’果然名不虚传，这身行头隐藏起来就算是我也发现不了。”崔良懿抱起双臂，上下打量着乌云，调笑道，“还好没有人托你来杀我，给我十条命都招架不住。”


    乌云道：“你并非作恶之人，若是有人命令我，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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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夜色渐浓，他打开客栈的窗，踏着月色飞走了。


    抱夏峰的戒备比想象中宽松，崔良懿嘱咐他一路上约有十几个守兵值守，但靠风声和偶尔的脚步声来看，并没有那么多人。


    靠着崔良懿给他指的一个个标志，他将沿途的守卫尽数闷声摁倒后，藏进了一株茂盛的树中，树下，便是姬青所住的院子。


    他仿佛变成了一片黑色的叶子，在树叶的遮掩下等待了两三个时辰。


    子时一刻，他轻轻睁开双眼，瞄向了峰头的屋子。


    乌云只能看到一点点亮光，这么晚了，姬青还没有休息。


    他听到侍女款款走到门口，问道：“教主，莲儿来点香了。”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


    “进来吧。”


    屋内传来一道女声。


    难道说除了姬青，还有第二个人？


    崔良懿可没跟他提到过有个女人。


    本想现在就动身的乌云，打算再看看情况。


    这点的应该就是安神香了，崔良懿说过，姬青精神不佳，每日须得嗅着安神香才能入睡。


    侍女进了屋，乌云轻轻跃上屋顶。


    直到侍女点完香，离开房间后，屋中除了方才侍女的脚步声，就是一片寂静。


    他听闻一道深长的叹息，紧接着屋中响起一阵脚步声，姬青要上床休息了。


    事不宜迟，乌云跃进院子里，大大方方走上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又有什么事？”


    屋中又传来一阵女声。


    乌云暗暗皱眉，这姬青莫非是个女人？


    他侧过身来，候在门旁，凝神屏气，伺机而动。


    门忽然开了，看来这死生教的教主也刻意隐匿了自己的走路声。


    此时二人仅一门之隔，安静了须臾，那扇木门忽地向乌云急速拍来。


    乌云一个侧步，躲开了门，同时也暴露了踪影。


    他闪身上前，将攻不攻，窜到了姬青身后，那人反应也极快，只不过在这漆黑的夜里，乌云的黑衣仿佛隐了形，总是叫他来不及看清楚。


    那姬青不知从哪里扯出一只铁钩爪，后面连着细长而又坚韧的银色铁链，挥舞着向他袭来。


    钩爪带着破空的呜声，他窜进屋中，在屋梁上下跳跃着，一边躲避着姬青的攻击，另一边在寻着机会制伏他。


    他猜得不错，崔良懿也并未遗漏，这屋中确实只有姬青一人。


    二人缠斗不久，乌云便翻身掉下横梁，双手伸向背后抽出黑刀，那钩爪也快要飞来，二者相撞，金戈之声不绝于耳。


    乌云借力使力，让钩爪铁链缠住了黑刀，几个转身便瞬间接近了姬青。


    他甩出一柄小镖，握在手心，指尖只露了一点镖刃。


    只有不足半尺时，乌云猛地将黑刀连着钩爪刺进了姬青身后的木墙，刀虽锈了，仍锋利不减。


    乌云欺身而上，一只膝盖死死顶住了她握着铁链的手。


    瞬息之间，姬青已被逼进乌云面前的半尺天地。


    他握着镖的手早已贴在姬青脖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