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屏息凝神，唯恐惊动这条巨蟒。而那道冰冷的凝视并未消失，他们似乎早已经被这条巨蟒锁定了。


    戚初商回头看向尤玺，见他也是一脸警惕。此前他们两人将这里里外外看过一遍，白日时毫无异样，怎么入夜便突然冒出这般庞然大物？


    这鳞片的厚度，用剑都砍不穿。


    “啊——！”一名弟子惊呼声骤起。眼前赫然出现一双竖直的黄色瞳孔，正直勾勾盯着他。深渊巨口猛张，腥风扑面，眼看就要将他整个吞下！


    清虚反应极快，太意剑破空而出，剑光击中蛇头，将其打歪，救下弟子一命。


    却仅仅只是打歪。


    众人心中暗叫不妙。连清虚出招的剑都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这蟒蛇的鳞甲究竟有多坚固？


    一招出剑同时也激怒巨蟒他们也堪堪救下一名弟子。那名弟子喘着粗气，忽然感到掌心传来灼痛，低头一看，是方才躲避时，手背不慎擦过蛇身，此刻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有毒！”


    旁人立刻从乾坤袋中取出丹药塞入他口中，唯恐再慢些蛇毒会顺着经脉侵入五脏六腑。寻常蛇毒多在牙腺，这蟒竟然通体带毒！平常的蛇哪里会全身上下都有毒？！


    蛇头猛然调转、快速游动，直冲清虚而去。若这一击落实，必然会殃及离得最近、全场年龄最小的戚初商。卓佑毫不犹豫拔剑，向蛇身砍去。太意剑法既快又狠，却依旧是在鳞甲上勉强掀起一角。


    戚初商自然知道在场她实力弱，当然也不会让她自己送命。众人迅速退出庙堂，避免与蛇皮接触。她压低声音问尤玺：“是蛊蛇？”


    早年随爹娘四处闯荡，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见过不少，今夜一见这庞然大物却让她一时难以判断。


    尤玺举着夜明珠，眉头紧锁：“有点像，但寻常蛊蛇没这么大，蛇皮表面也不会带毒。”


    养蛇蛊是将剧毒灌入蛇体，培养一番，而后咬伤人便是剧毒缠身毙命而亡的杀招。若是连皮上表面都带毒，养蛊人自己才是最危险的。况且，他还从来没见过那种下蛊之术能有如此实力，养出来的东西又大又肥，还长。


    “你们之前来时可曾见过这蛇？”陶若持剑护在两人身前，警惕不减。


    他们往林子里走是受戚初商的点拨，既将他们引来此地，不用想他们此前必然进来探查过。


    “没有。”尤玺矮身躲过几只被惊扰的嗜血蝙蝠，说得干脆，“白日来时一切如常，此前也从未见过。”


    凭空出现的巨蟒？


    看这体型，至少活了上百年。既然没有死，又能长如此大。昼伏夜出，刚刚张开大嘴冲着自家师兄，明显是饿了要吃肉。以玉兰乡的人口，像这样的大蛇吃掉乡里的人容易得很，早该有失踪之事或者知道大蛇的存在。可乡民对此一无所知，多年来也未曾有过异常。


    与玉兰乡的风水异动又有什么关系？


    “戚初商！”尤玺突然厉喝。


    她身后就是粗壮的蛇尾、正悄无声息地卷扫而来！眼看就要将她拦腰缠住，陶若出剑够快，戚初商同时配合着侧身疾退。蛇尾擦身而过，只掀起满地烟尘，卷起的狂风将周遭绿茂草木尽数打残。


    戚初商这才惊觉不对。虽然蛇头攻击的是他人，但蛇尾却始终在她周遭游弋。这畜生不傻，它有目标。


    是冲着她来的！


    搞什么？！


    她心中暗骂，抬眼看向尤玺。四目相对，尤玺显然也瞧出了端倪，只是方才躲避时两人隔开距离太远，一时半会还赶不到对方身边去。


    卓佑护住受伤的弟子疾退。清虚提剑而立，指间符纸洒落点点火芒，他往所有人身上都下了一道金光护咒，以免再触及蛇皮而中毒。


    剑光再起，直刺蛇妖。卓佑与数名弟子齐声诵诀：“三宫，寒！”


    霎时间，空中落叶表面的露水凝结成无数冰针，暴雨般齐齐射向巨蟒张开的血口。卓佑身形瞬动，握住悬空长剑，朝着蛇头狠狠劈去。


    这一剑为戚初商腾出空地。电光石火间，蛇身扭动，阴影笼罩而来。清虚只身闪到她身侧，大手握住她肩头，毫不留情地将她整个人提起，向一侧方向猛地一扔！


    尤玺赶忙拔腿离开原地，在对方落地前张开双臂将人接住。清虚一向下手没青轻没重，饶是尤玺有符箓护体，仍然被撞得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戚初商重重砸进他怀里，冲击力让他咬紧了牙关：“接住了。”


    若接不住，就要一同摔进后头的土墙。若是接住没站稳，两个人一起吃黄土。尤玺补嘴：“差点没把我砸死。”


    戚初商才不管他死不死，飞快从他怀中挣出，仰头对着半空一堆人恼火道：“会不会杀蛇？！”


    “打蛇打七寸的道理懂不懂！”


    可这蛇妖体型太过庞大，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到。


    烟尘弥漫间，尤玺在她耳边低语：“你不是能耐很大么？帮你未来师兄找找七寸呗。”


    “嘁。”戚初商扯开在混战中糊一脸的散乱长发，“死蛇也就这时候个儿大，以前还不知道多小一条。”


    “嗯嗯。”少年继续煽风点火，“找得到吗？在这儿吹。”


    “我比你行！”戚初商猛地抬手，指向庙内那尊无面石像，冲卓佑大喊，“拿着你的剑，给我往那儿劈！”


    一个乡野丫头，年纪不大，灵力低微，刚脱险就敢指着鼻子骂一群仙门子弟无能。换作旁人，早被唾沫喷死。可戚初商不在乎，管他什么仙门？没脑子都是白搭！


    好在在场无人迂腐，都是有脑子的人。生死关头，哪里有人会计较一句骂话？


    卓佑闻言，身形如闪电，避开巨蟒追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太意剑法施展，巨响中，石像的头被劈了个稀烂，尘土飞扬。


    剑锋同样刺中了巨蟒的七寸。


    虽没有刺穿，但看那巨蟒疯狂翻腾的模样也知道，是真戳到要害了。


    戚初商抱起胳膊，微微回头，斜睨尤玺一眼，回头时又丢给他一记毫不掩饰的白眼。


    尤玺瞧见了也不恼，只在后面道：“行，这次算你找的快。”换他还不能如此迅速找准位置。


    蛇尾狂扫，草木翻飞。戚初商轻功练的不错，比尤玺先一步跃起避开。只见两人身形刚刚凌空，那蛇头不知是如何辨明的方位，明明痛得要死了，愣是支起半身，想朝他们重重压下！


    卓佑眼疾手快，在七寸伤口之上再补一剑，而后在另一侧挥剑，将腾空的巨蟒硬生生劈落在地。


    庙宇尽毁，另一半也被蟒身碾为废墟。片刻后，有人察觉异样。


    “它在……逃？”樊阳不太确定。目之所及，屋檐草丛间不见蟒身踪迹。他转头看向陶若。


    “看样子是。”陶若蹙眉，“能逃去哪儿？”说罢提起长剑就要砍去。


    “师妹且慢。”卓佑横剑将她的剑拦下。


    “为何？”


    “它在往庙里缩。”清虚的声音从烟尘中传来，他负手而立，“此妖物非寻常之物，贸然追击，恐有陷阱。”


    巨蟒的尾尖没入庙堂深处的黑暗。


    “嘿，尤玺你看。”戚初商一把拽住尤玺胳膊，往巨蟒消失的方向走去。愣是无人阻拦，不是不管，而是因为太过震惊于这两个小鬼的胆量。方才死里逃生，此刻竟然敢主动凑近。再看两人脸上非但没有恐惧之色，反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脚步又快，免不了让人沉思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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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我就说那无面石像有问题，你还不信。”戚初商道。


    “初商妹妹此话何意？”樊阳随后跟来，一听此话追问道。


    何意？


    戚初商与尤玺无声对视，默契地蹲到已碎裂的石像基座旁，四只手同时发力，将残存的石像底座整个推翻。


    砰——


    被卓佑劈掉头的无面石像座下，赫然露出一个幽深巨大的洞口，边缘还粘着些许残留的黑黄鳞片碎屑。


    尤玺拉起戚初商退后两步：“离远些，土里还渗着蛇毒。”


    “这洞是……？”


    “不知道。”戚初商眼中闪烁着好奇又兴奋的光，心里痒得很，迫不及待钻进去一探究竟，“底下有什么，得下去才知道。”


    一旁尤玺上前拾起地上残留的鳞片。旁人惊呼，戚初商只斜睨一眼，便听他说：“无妨，我也是毒，死不了。”


    戚初商抱臂，无情道：“我管你死不死？”


    其他弟子围上来：“小友，此物危险，还是交给我们吧。”


    尤玺：“不给。”


    “给吧给吧。”作势再不给就要抢了。


    “再进一步，”尤玺后退一步，指尖幽光隐显，威胁道，“糊你们一脸信不信？”


    “别管他。”戚初商在旁边冷嗤，“死了直接埋这儿。”边说边卷起袖子，一副立刻就要跳坑的架势。


    脚刚迈出一步，就被尤玺拽回：“这洞口与蛇身粗细相仿，不像是它能钻出来的……”


    “没见识过蛇可以直着爬出来？”戚初商打断他，骂的就是尤玺，尽管周围有一群同样不知晓的人，“说你土鳖还不信。”


    尤玺咬牙干笑两声：“行，我土鳖。”


    “初商妹妹果然见多识广。”卓佑走上前来，最前面还有个清虚，众多弟子默默从戚初商身边经过。她正要一同跟上，卓佑那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如耳畔清风响起，落到戚初商耳边却成了恶鬼狂啸：


    “樊阳，你留在上面，看住他们两个。下面情况未明，太过危险，别让他们下来。”


    “是，师兄。”樊阳领命。


    “喂！”戚初商闻言气愤往前想走一步，身形忽地一滞，竟然无法移动，低头一看，缚仙绳都缠上脚踝了。回头一看，尤玺身上同样也有条缚仙绳。


    她转向卓佑，换上诚恳语气：“下面路况复杂，我是本乡人，熟路！带我下去，我指路！”


    任凭她费尽口舌，卓佑也只是微笑摇头。


    这些话众人是不会信的。况且戚初商和尤玺年纪尚小，下面要是再遇巨蟒，难以难保他们周全。


    此次一行，本就凶多吉少。


    “好啦好啦。”樊阳拎着两人的后衣领，将他们往庙外带，“不觉得今夜月色不错么？赏赏月啦。莫要生气，这也是为你们好。”


    戚初商始终蹙着眉，一脸不高兴。樊阳瞧着觉得有趣，多说了两句：“你要是我师妹该多好？生得这般灵秀，看着就喜人。别一直皱眉啦，瞧着怪可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


    尤玺坐在戚初商另一侧，听了樊阳的话差点笑出声，被戚初商一记眼刀瞪了回去。


    “那你把绳子松些，勒得我手疼。”戚初商嘟囔。


    樊阳低头一看，绳子果然捆得太紧，她手腕上都勒出红痕：“行。”


    “帮我也松点呗。”见此情景，尤玺立刻装乖，“或者干脆解了，我不跑的，保证乖乖呆着。”


    樊阳微笑拒绝：“你不行。”他不是没听说过天虚宗尤小公子上房揭瓦、偷毒下药的事迹。比起戚初商，更该防的应该是他。


    “哦。”尤玺顿时小脸一垮，不高兴了。扭过头不说话，也不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