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一群人行数步，才终于走出由巨蟒弓出来的地道。洞穴由上传到地底的风声犹如午夜索命的恶鬼咆哮，听了不免让人脊背发凉。越是深入，周遭气氛越觉得诡异，无一人出声，大家呼吸轻浅，目光警惕观察周围。


    直至开阔处，才有亮光，是绿幽幽、渗人的鬼火。


    “此处应该是有门的。”陶若望向石壁上嵌着的大物，是青铜门没错，上面刻着的镇阴纹是为了防止尸变，“应该是被巨蟒搞毁了，连形状都如此相似。”


    跨过青铜门残迹，灰暗陡然亮起。而光源来自地宫壁上长明灯，由东海鲛人油膏所制，历代王侯将相下葬时惯用此物，以图永世长明。


    “这会是哪位王侯将相的陵墓？”陶若问道。


    能葬在皇陵的人，名字都载入天书。寻常陵墓，则需要从世间百姓口口相传或典籍残卷中寻觅。


    幽朝晚年，山河破碎、民生凋敝，许多典籍都散失了。百姓忙于求生，旧事也随时间泯灭。


    又或者亲自下墓，从墓中痕迹推断墓主人的身份地位。幽朝晚年到大周开元时，盗墓贼猖獗，多少王侯陵寝遭劫，连皇陵也没有能幸免。如今各世家之中，也有不少是凭借祖上盗墓发家的，手握足有立足带毒重宝，旁人自不敢轻易招惹。


    玉兰乡是个穷乡僻壤之地，地下居然还藏着个陵墓，陵墓上面居然还盖了个庙宇。


    “那便看看，是哪位王侯将相有这般本事，能惊动一方风水，引得妖潮四起。”清虚步履轻松，向来随性，走在最前面，“等找到尸首，由老道先炸他个挫骨扬灰。”


    陶若一听，赶忙凑到清虚身旁，等着找到尸首有看好戏。


    卓佑扶额，就知道这事陶若师妹最来劲。


    “跟紧了，这些个老不死的王侯陵墓里头，就喜欢搞些防人闯入的害人玩意儿。”


    从风水异动、妖潮引动的预兆，再到那巨蟒，这就不是什么好墓！


    越往里走，空间越大。水彤师姐举起夜明珠往头顶一照。


    便见九盏巨灯悬于上空，由无数死人的森森白骨拼接而成，无金玉装饰，却另有一种诡丽繁华，是白骨宫灯。


    有人低语：“这王侯……口味蛮特别的。”


    也有人评价：“怪好看的。”


    “不觉得有什么一直在盯着我们？”越深入，越觉得毛骨悚然。


    “你说头顶上那些？”抬头望去，密密麻麻遍布的宝石如繁星，红色居多，看着像夜里林中盘踞在一起的嗜血鸦红瞳，似地狱之眼，“那确实。”


    “但那巨蟒呢？”


    “地宫这么大，不太好找。”


    又进一个宽敞墓室，周遭壁上每处龛阁都放置一盏莲瓣铜灯，地上排列着无数殉葬棺椁。棺中人多的是不愿死的，只是权势之下，由不得他们选择。


    “金丝经书、雪亮弯刀……都是好东西啊。”


    摆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具阴木棺椁。葬制之中，用阴沉木做成的棺，属最上等。


    大家围拢上前，昏暗光线映着每张凝重的脸，个个眉头紧锁，此棺很可能是属于墓主人的。


    卓佑问：“师父，开棺么？”


    “开。”


    弟子们二话不说，同时退开数步，为开棺的弟子让出空间。水彤站在开棺人正中间，手中剑已出半鞘，以备不测。


    几名弟子手上早戴好隔绝之物，其中一人正推算开棺时辰与风水方位。随着他一声低喝令下，棺盖被猛然掀开。


    “真沉。”他们都是修士，竟然掀个棺盖都觉得沉重，说出去有些丢脸。


    “咦？”有弟子皱眉，望向棺中尸首，“这不是墓主人的棺材吧。”


    水彤上前一步查看。森森白骨之上，金衣尚未完全腐朽，但肉身早已化尽。骷髅眼窝中似乎有幽幽绿光，远看真像死者睁眼，诡异无常。


    头骨两侧有一对翡翠耳环，因埋藏年月久远而失去昔日光泽，黯淡失色。手骨上套着几只玉镯子，这一套下去，算得上价值连城。


    “兴许也是殉葬者，总之绝非是墓主人。”


    空气忽然凝聚出的沉寂惹人注意。卓佑环视四周，指着一处空地问道：“他们俩人呢？”


    清虚和陶若呢？


    众人迷茫。


    刚刚明明还在这里的啊！清虚方才还说着开棺呢！


    一时之间，疑云再起。是他们走了……还是突然凭空消失的？


    卓佑左右察看，此处空旷，不像是能藏得住人的地方。身边就一口棺椁与满墙镇阴纹，那是刻在墓穴或棺上为镇压邪气、防止尸变而设的。别的再无藏身之处。


    “先退出去。”


    这房间有古怪。


    为防再有人莫名失踪，卓佑决定先撤，保证其余人不会有危险再说。


    若清虚与陶若同在一处还好，有清虚护着，不会出事；倘若分散……那便遭了，清虚是不怕的，陶若便是凶多吉少了。


    各弟子互相照应，顾着身边人不要突然消失，步步后退，终是离开了那只放了一口殉葬棺椁的诡异墓室。


    忽然，耳畔传来异响。


    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他们。


    卓佑出剑极快，吓得来人连退数步，本就气喘吁吁，这一吓更是脚步虚浮，顿时站不住了，幸而有人眼疾手快扶住，才免于摔地一声闷响。


    “樊阳师兄？你怎么下来了？”扶人的弟子问道，“你不是在上面看着那两个小的吗？”


    樊阳顺过气，急道：“跑了！”


    “那两个小的跑进坑洞了！”


    ————


    地宫幽暗。


    戚初商与尤玺这两小只，是趁樊阳举头望月时溜的。


    彼时尤玺不顾地上污秽，直接躺在地上，头偏向戚初商那侧，看见她正用一柄玄铁小刀，悄悄割着捆在身后的缚仙绳。


    这东西是她娘戚姝给的，是个好宝贝，不需要施展灵力便可将坚韧无比的缚仙绳隔断，只是需要费一点时间。


    此前尤玺哄骗多次，都未曾得手。


    戚初商面上仍是一贯的人畜无害，背地里搞的小动作不下千百次。


    不能只有她一人脱身，他也要！


    于是尤玺起身，接上两人刚刚谈论的玄陵派发生的奇闻妙事，身子朝戚初商靠去，几乎头挨着头，看着亲密。挡去樊阳视线，尤玺费力伸手，小指勉强勾到戚初商衣角，脸上挂着一副嬉皮笑脸。


    戚初商察觉动静，强忍着恶心没把头转回去给他一记爆头，只侧了侧身子，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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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尤玺偷偷摸摸伸过来的手。


    尤玺见她居然还这般躲着自己，当即气了，趁樊阳不注意又瞥向她手中形势。


    绳子已经断了。


    更是气闷，刚要告发，突然有冰凉的物体被猛塞进自己手里。


    是玄铁小刀。


    尤玺暗自瞥了戚初商一眼，嘴角扬起一抹邪笑，也开始割绳。


    结果他还没割完，戚初商就抓住樊阳分神的空隙，指间捏着的瞬移符骤燃，开始行动了。


    等尤玺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她拽着跳进坑洞了。


    论跑路，戚初商从小到大就没输过。


    只是樊阳毕竟是修士，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甩掉。尤玺怕他循着气息追上来，忙塞给戚初商张可暂时掩去气息的符纸。


    直至落地一处幽暗之地，戚初商身形站稳，从乾坤袋中取出夜明珠，还来得及看清周遭情况，抬眼便对上尤玺一双满是怨念与不满的眼，此刻正直勾勾盯着她不放。


    戚初商皱眉：“这么看我做什么？委屈你了？还是想打架？”


    “你下次能不能先招呼一声，”尤玺逼近一步，目光不移，极其怨恨，“我手上的绳子还没断，你那突然一拽，差点让小刀扎我屁股上。”


    戚初商闻言侧目，瞧了眼他背后那只还没有割断绳子、正握着玄铁小刀的手，冷笑：“只能怪你手慢。扎的又不是我，况且你屁股也没见血，你怕什么？怂货。”


    尤玺又是一口气堵在胸口，转过身去，闷声不说话。


    戚初商也不说话。


    僵持了几息，终是尤玺先开口：“你先帮我松开。”


    戚初商这才接过对方手中的小刀，低头开始为他割绳。


    “小心些，别割到我肉。”


    得来对方冷冰冰一句威胁：“再多说一句，把你头也割下来。”


    尤玺哪是会闭嘴的货？说道：“那也是你舍得。自己逃了不够，还顺手把我硬拽下来。要是在这儿把我弄死了，不白费一场么？”


    话落，缚仙绳隔断，应声落地。同时，戚初商手中小刀抬上来对准他的脖颈：“不是你自己求我，说无论怎么样都不要我舍弃你，上天入地也要带着你么？装货。”


    这些话是真话，尤玺还真求过。求的原因是他觉得在戚初商身边总有奇事发生，有趣得很，就让戚初商带着自己。


    戚初商当然不答应，是他连求好几天，而条件是他要为戚初商与小白做一日三餐，没有期限，全靠对方意愿。这才换来的。


    “行，那你接下来也别抛下我。”尤玺脸上挂上笑容，语气却森然，“否则我死后化作厉鬼，生生世世也不会放过你，缠到你魂飞魄散，缠不死你。”


    “你要敢做厉鬼，我就去修诡道，招你的魂。”戚初商不吃这套，收小刀放进乾坤袋，神色恬淡，“待我学成，第一个将你招到身边来。”


    尤玺刚要嗤笑，戚初商焉儿坏地慢悠悠把话说话：“然后把你封进装屎的恭桶里看白花花的蛆。”


    “……”


    “你真恶心。”尤玺默默连退三步之远。


    “别走啊，”戚初商来了劲儿，上前拉住他衣袖，“不是要缠死我么？这般的生生世世觉得如何？可还满意？你看这样还缠不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