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国，A区。


    西党大本营。


    A区20个道的候选人揭幕，司羽一身正装坐在台下，右手手腕上却不合时宜地缠上一圈手链。


    他轻轻拨弄着绿色的缀饰，想起某个全无消息的人，忍不住笑了笑。


    要上台了，纤长的手指微微屈起，勾住手链一处，抬起，左手略一拨开，银色的手链散开，他轻快地抬手收住，握在手心。


    那块绿色的宝石似乎有着温度，司羽把手链收好，只听见台上机械的声音响起：“A区皇城道……”


    “夜黎。”


    司羽猛地抬头。


    有人穿过他信步走向宣告台，身高腿长，长发拂动，清冷卓绝。他极淡、极淡地看了他一眼，一触即过，意味深长。


    司羽听到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从来没这么恨自己有异能过。


    “没想到会是夜黎”


    “也算情理之中了，毕竟他有人气基础。”


    “夜黎上一届是城南道的候选人，还以为他会继续。”


    “皇城道这么重要的地方居然交给夜黎。”


    ……


    手链还攥在手里，司羽低头，慢条斯理地戴好。


    他的动作很慢，很细致，每一步都迟缓，他已经感觉不到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了，只是看着那一枚闪耀的宝石。


    平静。


    当人面对巨大的失望时，最先到来的是茫然感，仿佛被抽空了周围的空气，一记重锤敲下来，然后是耳鸣，眼前一片昏沉。


    “司羽。”


    “司羽。”


    有人在推他。


    司羽回过神，那条手链已经扣好。


    “我妹妹问你今晚有没有空陪她吃个晚饭。”


    旁边人语气有调笑，司羽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打扮的很张扬，本意是为了……


    为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


    很好，很好啊夜黎。他当初和他合作不过是看他有用，却没想到有一天他能摆自己一道。


    还有司衡那个老不死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究竟是什么时候和夜黎这个低贱出身的虚伪小人搭上线的。


    这群贱人，每一个，每一个都该死……


    指骨泛白，司羽面无表情看着台上发表致辞的夜黎。


    “身为异能者，作为曾经的外交官，也作为一名十年党龄的西党人，我深深地爱着西党，立誓要带领西党走得更远，走得更好！”


    “西党人肩负的不仅仅是西党的使命，更是莎国所有百姓的使命！”


    “异能者代表着这个时代的方向和未来，西党需要异能者，莎国需要异能者，世界需要异能者，需要我们站出来引领所有人对抗鬼物！”


    “上帝给了我们很多次前往天堂的机会，而此刻在我们面前正有这样一个机会。”


    冠冕堂皇的话他懒得再听。


    /


    今天是言栖收废品的第三天。


    言栖在这洛北镇也渐渐摸出了点门路。莫燃说，干便衣这事还是有点手艺方便，走街串巷，言栖手笨，但好在力气不小，还能天天爬上爬下地收废品。


    言栖轻松地把一张铁架子从五楼搬下来。


    王大娘颤颤巍巍地跟在身后：“小莉啊，你看着个儿小的，力气还不小啊。”


    实则是偷偷用了异能哈。


    “你们家老张怎么没来啊，让你一个人来也放心？”


    言栖一把把铁架子扔到板车上：“大娘，老张去城北那边了，我一个人也挺好的，现在多看他几眼就烦。”


    王大娘深以为然的样子：“两张老脸相对了这么多年，多看一眼都要做噩梦嘞，都懂都懂。”


    言栖拖起板车要走，王大娘趁机又说：“你姐今天咋没出来卖麻花嘞？俺小妮儿好吃这个，我说人家今天没出摊，她在家哭着闹着要吃，我这没办法，看看你能不能给问问。”


    “哦，你说大莉啊，大莉今天来月经了……”


    “咦”王大娘打断她，“可不好在外头说这个，晦气，叫人听见了怪不好意思的。”


    言栖一愣，下意识皱眉，末了只好干笑两声：“哈哈，行。我包袱里还有一个麻花，是昨天剩下的，我姐留着给我垫肚子，您要不嫌弃，您拿上给小姑娘。”


    王大娘又是惊喜，又是不好意思：“这多不好意思哟，害，姑娘，你要是愿意来我家吃午饭杯，省的你在外面吃这个，也不能当饭吃是吧？”


    言栖自然说好，当即把铁架子拿油布盖了，随着王大娘上了楼。


    虽然想这小镇也没什么能打得过她的，言栖为了安心还是在群里报备一声，发过去一个定位。


    刘小莉：「被好心大娘投喂午餐，果然受欢迎的人到哪都惹人爱（捂嘴笑）」


    刘大莉：（抠鼻）


    迈克：（流口水）


    张彪：。注意安全


    /


    王大娘住在镇中心。


    小镇上没有A区那种住宅小区，只是镇中有一片规整的小高层，总共四栋，花园围绕，溪流贯穿，虽然已被岁月侵蚀，但仍可看出当年的精致。


    其他地方则四处散着各种各样的民宅和商铺，没什么规划的样子，好在隆河宽阔，两侧草甸覆盖，牛羊漫步，也算安逸。


    这是一座小镇，小得不能再小。然而也就是在这座小镇，艾拉留下了最后的踪迹。


    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又是怎么消失的？


    言栖隐隐觉得，洛北镇有秘密。


    眼下正是午餐时候，饭菜香气从各家窗户中飞出，扑到言栖鼻子里，香得她肚子咕咕叫。


    吃了几天麻花，闻到肉香真是忍不住……言栖朝王大娘讪笑一声。


    王大娘名叫王成爽，人如其名是个爽快人，嗓门也大：“饿了正好！说明我这顿饭请得及时啊！”


    到了王大娘家，言栖又是一惊。


    这布局……太眼熟了！


    像司家。


    不是她和司羽住的那栋，而是司衡住的地方。可是这样的地方，又怎么会和司衡产生关联？


    言栖装作惊喜的模样，赞叹道：“大娘，您家这装修可真气派，您也别嫌我这一个收废品的脏了您家的地。”


    “哟，这话说的”王大娘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新的拖鞋，“我们家也是普通人家，这房子看着精致，其实也是当年……哎，不说了。”


    从房间里跑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咋咋唬唬：“我的麻花呢我的麻花呢？”


    “这不来了？快谢谢人家，小莉阿姨可是把她的午饭省下来给你了哦～”王大娘蹲下身去搂她，小丫头从言栖手里接过麻花，蹦蹦跳跳地从大娘怀里挣脱出来，去扯言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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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


    她仰起白嫩的小脸蛋，一双碧蓝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眼睫毛又密又长，活脱脱一个洋娃娃。


    “谢谢小莉阿姨，小莉阿姨真好！”


    声音脆脆的，像裹了糖的苹果，言栖忍不住伸手摸摸她脑袋，谁料她调皮，又转头跑到了王大娘身边。


    “妈咪也好！”


    说着，吧唧一声，亲了王大娘脸颊一口。


    言栖瞳孔地震。


    她真没想到这小孩是王大娘女儿！王大娘看着也是50岁的人了，她还以为是她孙女，想着这小地方的人孩子生得是挺早。


    言栖也没表现出来什么异样，站在旁边看这母女俩互动。


    “还没介绍呢，去，给阿姨做个自我介绍。”


    “姐姐你好！我叫王雪纯，雪是雪花的雪，纯是纯白的纯，妈妈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出生那天雪特别大！”


    “我会唱歌，跳舞，我在洛北镇小学三年级一班，我是文艺委员，上一次考试我在我们班排第三名！”


    王雪纯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言栖赶紧鼓掌，去摸摸她的脑袋，夸她真棒。


    言栖总觉着这孩子有点…异常，十岁看着小，其实已经上三年级了，现在的孩子又早熟，可是她说话和表情都很幼稚，说是五六岁也有人信。


    言栖陪她玩了一会，看着她拿起两个布娃娃扮家家酒，心里的怪异感更甚。


    “来吃饭啦！”王大娘这时已经把准备好的饭菜端了出来，言栖坐到桌前，王大娘笑着说：“纯儿的饭待会我喂，你先吃吧。”


    言栖不好说什么，只好落座。


    今天中午吃的是清炒土豆丝，扇贝粉丝，芹菜炒鸡蛋，猪肉炖粉条。都是家常的餐饭，言栖饿急了，闻到味道已经忍不住食指大动。


    但还是要装一下：“要不等雪纯来了一块吃？”


    王大娘摇摇头，就在这时，大门处传来钥匙扭动的声响，言栖敏锐地察觉到王大娘的眼中划过一丝慌乱。


    门开了，来的是个男人，塑料袋和钥匙的声音接连响起，人还没进门，声音已经到了：“媳妇儿，今天食堂……”


    见桌前坐了陌生人，男人显然也愣住了，但言栖总觉得这愣住的一瞬间，他不只是为了家里突然到来的陌生人，而是有一丝懊恼。


    这真是很有意思了。


    男人很快反应过来，提着塑料袋走进来：“哎呀，媳妇儿你也真是，家里来客人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这也没啥好东西招待人家，只能吃点家常的小菜。”


    说着从塑料袋里掏出几个梨：“我看超市有人卖梨，刚巧买了几个，这季节要吃这个可不容易。”


    王大娘很自然地介绍起来：“我男人，王华。他平时在食堂吃，没想到今天回家了。”


    “爸爸你今天回家好早呀！”王大娘话音刚落，一个小身影冲过来，抱住王华的腰。


    “嗯纯儿是不是想爸爸了？嗯？”王华蹲下去搓了搓女儿的小脸蛋，搂在怀里，背对着言栖。


    “来，爸爸带你去小饭桌吃饭。”说着把女儿领到客厅的一张小饭桌上，铺着餐垫，王大娘也顺势端起几个小碗过去。


    他们动作很自然，但言栖看着背对着她把王雪纯挡得夫妻俩，眯起眸子若有所思。


    王雪纯是蓝眼睛，可这夫妻俩，可都是黑眼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