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毒的本质也是毒素，崔滢长期跟着徐薇往实验室跑，耳濡目染，也了解过一些医学知识。


    看这些灵兽的症状，毒素大概直接影响了它们的神经系统；而信息素的作用是生物分子信号的传递，并不能直接治疗蛊毒。


    不过，虽然不能治，却可以通过信息素，来引导灵兽的方向与行为。


    即使它们中毒，崔滢仍然能够在表面上，使这些灵兽看上去和普通灵兽无异。


    理论成立，剩下的就是实践。


    崔滢没有丝毫保留，从一开始就释放出了大量外源性信息素复合物，这些化学分子分散在空气之中，无色无味无形，只在崔滢的视域里，血雾般的颜色蔓延而上，刹那间轻柔地裹住了崖壁上的所有血蝠。


    信息素的特定化学特征被解码为一种“安全”的正面信号，抑制住了血蝠的焦虑行为。很快，地面重重一震，一只大型血蝠落到地上，眼睑闭拢，翅膀裹着柔软的身躯，像一片被刮下来的山体。


    紧跟着。


    咚，咚，咚。


    黑乎乎的崖壁边，血蝠如雨点落下，山体迅速削薄，红色的光点一盏盏灭掉，地面的血蝠渐渐垒高。


    鼻尖一痒，崔滢抬手抹了抹，看着刺红的颜色擦在雪白的指背间，不禁沉默。


    这就是为什么她觉得任喜儿说的不可能成立的原因。


    崔滢目前的能力就到这里了，顶多让这些灵兽安静下来，不能够一次性完全驱使。


    那句古话怎么说来着？路漫漫其修远兮。


    崔滢叹口气，转头，对上一双黑黢黢的眼睛。


    “……”


    温如骨抱臂靠着墓穴口，眼睑微微下垂，似有若无的流光随着他的视线流转，划过那些沉睡的血蝠，开口道：


    “这是你干的？”


    崔滢：“似乎。”


    温如骨点头：“和上次引诱蜚蠊是一样的招数。这些灵兽，好像都很容易喜欢你。”


    崔滢又不说话了。


    好在温如骨也习惯了她这副突然就哑巴了的个性，自然而然靠近几步。


    崔滢的个子很高，两个人在平地上相对而立时，温如骨只有视线是微微倾斜的。


    对视，只是纯粹的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琉璃兽从温如骨的袖中钻出，热切地扑到了崔滢的裙角上，她攥紧衣摆，很轻地踢了一下，结果反而让琉璃兽顺着角度爬了上来，三两下蹦跶进了崔滢的怀中，她只好顺势抱住。


    “我要走了。”温如骨道，话是顺的，尾音却断得很突兀，崔滢看见他一副沉思的模样，重复着他的话：“你要走了。”


    “……算了，我又为何要跟你说这些。”温如骨挥挥手，下一秒，琉璃兽吐出一块白色的不规则锯齿薄片，崔滢摊手接住，温如骨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是我的头骨。”


    于是崔滢的手抖了一下。


    一阵恶寒，表面还是镇定道：“为什么？”


    “毕竟你我之间还有一个心愿未了。”他说，“如果有需要，用这块骨头可以联系到我。”


    崔滢：“？”


    崔滢振奋。


    谢天谢地，终于要走了。


    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需求的，谢谢！


    “至于它，它想跟着你……”


    崔滢立刻打断，两只手托住琉璃兽往外一抛，像皮球一样精准落在温如骨的怀里，面无表情道，“不必了，我从小就不会养动物，养一个死一个。”除了蟑螂。


    “……”


    温如骨叹气，捏了捏琉璃兽伤心的鼻子，心道：看来她还是不知道你的价值。


    再没有多余的话要寒暄，等崔滢的视线再聚焦时，面前已空空如也。


    “……”


    谷中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这下子，偌大的谷底，真的只剩她一人了。


    -


    三天的期限很快就到。


    余小玉这两天都焦虑不堪，不止是因为崔滢被掳，还有就是，她随着长老殿的安排，成为了澜沧山的一名内门弟子。


    如果说邱光誉是放养的宽松导师型，那咸芸用余小玉的话来说，简直就是事逼中的事逼。


    大事逼！


    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药学课业，土壤勘察，丹药辨识，从睁眼的第一秒就要开始防中毒训练，吃饭，睡觉，乃至呼吸……余小玉一时分不清，这是游戏还是入伍。


    对，还有丹炉。


    咸芸是绝对不可能接受她那个锅的，可是没有那个锅，普通的丹炉和余小玉的炼药魔法完全匹配不上。


    没有坩埚和尖帽，她的能力等于被封印，空有一身力无处使，在澜沧山显得很普通。


    当然让余小玉焦虑的不止这一件事。


    崔滢已经消失快两天了，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她实在担心一下线，刚认识的好友就不复以往了。


    内忧外患，余小玉的内心城池炮火连天墙瓦垂危，短短两天，嘴上就燎起了两个大泡。


    “谁出事了？”余小玉眼下吊着两个大黑眼圈，双目无神地看着来人，嘴上无知觉重复，“我弟弟？”


    “啪”的一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余小玉的身体就已经丢下书，大步朝外走去。


    有两个弟子在外门打起来了。


    普通的外门弟子不至于打出那么大的动静，打架的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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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正是辽白峰的内门弟子。


    一个詹三，长老殿新晋宠儿，据说最终考核的时候以几乎碾压的姿态撕出了一个内门位，是目前辽白峰河长老最器重的弟子之一，有望竞争首席；


    一个余小羽，不巧，这位正是是现任公认的辽白峰首席弟子。


    最开始听说这两个人在外门打起来，众人的八卦之心以燎原之势点燃。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两位预备首席与首席之间迟早有一战，只是没料到来得这么快。


    内门弟子并不与外门完全隔绝，例如辽白峰，每隔一段时间，辽白峰的弟子就要到外门去巡讲指导。


    矛盾是在学堂爆发的，碎成块的桌子和纸页溅落一地，余小玉抵达现场的时候，人群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武器都丢在一旁，战斗已经白热化，升级成了肉.搏。


    “我说错什么了？！”


    地上的血迹触目惊心，两人相距五步，微微喘息，目光锐利如剑锋，紧锁对方每一个细微动静，身上皆有大小伤口。詹三怒声叱道：


    “宗门内门之位，原当为龙虎栖身，英杰争锋之所，岂容庸碌之徒蝇营狗苟、窃据高位？某些宵小，德行浅薄如浮萍，根基虚浮似朽木，堂而皇之踞于内门要津，真真可笑！我说错了吗？！”


    余小羽冷笑：“这真是我听过最长的自我介绍！”


    詹三勃然大怒：“你！！”


    他语气骤降，寒意森森，“果然还是我说中了什么，你恼羞成怒了！”


    余小羽不甘示弱，“耽于口舌，妄议他人是非，挑拨同门嫌隙，修行之道贵在澄心涤念，如此这般，也不怕毁了道心！”


    “道心？”詹三拔高声音，“巧了，我恰好知道一个近在眼前的例子。要说道心破碎，谁不知道罗汉峰的长老邱光誉？！”


    “又有谁不知道，你余小羽的亲姐姐余小玉，就是通过低劣的捷径，混进内门的！”


    “还有那个崔滢，这两个废物整日在罗汉峰混日子，无垢宗内门有这样的人简直是耻辱，我不过是言他人不敢言之语，要求将这两人逐出内门，有什么错？！”


    余小羽厉声：“混账！我就知道你被我姐姐甩了之后对她怀恨在心，你就是看她离了你也能站在和你一样的高度，所以心怀愤懑罢了，少把自己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你呢？整日跟在你姐和崔滢屁股后面，说几句就急了，你就没有私心吗？！”


    围观者无不大为震撼。


    停停停，这不对吧。


    兄弟们是来看首席对决的，怎么扯出了这么一长串情感戏剧？


    这两个男的打起来的原因，竟然只是两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