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马车

作品:《废物公主靠嘴炮登基了

    晨光透过精致的窗棂,将细微的尘埃照得如同浮动的金粉。


    裴无厌自深沉的睡眠中缓缓苏醒,长睫微颤,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再无昨夜的惊悸与恍惚。


    她坐起身,锦被自肩头滑落,露出纤细却并不柔弱的肩线。


    地宫中的种种险象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冰冷的滩涂,其中最刺目的,便是谢长枫那双含泪的、依赖的,却又在某一瞬间锐利得惊人的眼睛。


    将他放在身边,如同怀抱一枚纹路华丽的西域匕首,美则美矣,却难辨其刃口究竟朝向何方,萧彻的游击将军府,倒是个绝佳的试金石,那地方规矩森严,耳目众多,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她倒要看看,在那般环境下,谢长枫还能否藏得住那身与她所知截然不同的本事。


    “来人。”


    她的声音平稳,带着晨起时特有的微哑,却无半分柔弱。


    侍女悄步而入,垂首侍立。


    “翠玉呢?”


    裴无厌看见这陌生的面孔不免的疑惑了起来。


    那侍女闻言后回的倒是快,毕恭毕敬道:“回公主,翠玉染了些风寒,身体不适,恐伺候不了公主,于是换奴婢来代替她服侍公主。”


    “嗯,本宫知道了,更衣。”


    裴无厌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传令,谢长枫地宫护驾有功,然少年意气,需加磨砺,即日起,入游击将军府,随萧彻习武,无令不得擅离。”


    侍女恭顺应下,退出去传话。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谢长枫便来了,他今日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窄袖常服,越发衬得人如嫩柳,眉眼精致得不像风沙里长大的孩子。


    他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姐姐!你醒了?身子可大好了?我昨夜……”


    “小枫。”


    裴无厌打断他,语气不算严厉,却自带一股不容亲近的疏淡。


    “你来这也挺久了,该有些正经前程,萧将军军中正是用人之际,你便去他麾下历练些时日,学些真本事,强过在府中虚度光阴。”


    谢长枫脸上的光彩瞬间凝固,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他怔怔地看着裴无厌,眼圈几乎是立刻就红了,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姐姐……你……你不要我了?是我做错了什么?我……”


    他下意识上前,想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去牵她的衣袖,寻求一个安抚的触碰。


    裴无厌却微微侧身,那截天青色的衣袖便从他指尖滑过。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冷静:“男儿志在四方,岂能终日困于内帷?此乃正途,莫要作此小儿女态,萧将军已在府外等候,你去吧。”


    谢长枫僵在原地,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他死死盯着裴无厌,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情绪翻腾得厉害,委屈、惊慌、受伤,甚至有一丝极快掠过的阴鸷与不甘,最终都化为了浓得化不开的水汽。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慢极慢地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重的鼻音:“……是,小枫……知道了,姐姐……保重身体。”


    他转身退下,背影单薄,脚步沉重得仿佛拖着无形的镣铐。


    裴无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外,袖中的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


    她转身走向窗边,目光投向远处苍茫的天际。


    谢长枫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庭院中,萧彻果然等在那里,见他出来,只略一点头,便率先转身向外走去。


    谢长枫低着头,默默跟在他身后,那副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个受了天大委屈、被主人丢弃的小兽。


    可裴无厌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地宫黑暗中他精准格挡弩箭时那声清脆的“当啷”,是他背着自己时那远超常人的稳健步伐。


    她按了按眉心,将这点疑虑暂且压下,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另一桩旧事——当年楼兰。


    据其先前所听到的,那位素来以谨慎著称的官令,为何会突然当街虐杀邯国使臣?事后查验,其人并无宿疾,亦无仇怨,行事动机成谜,最终只能以“突发恶疾,神智昏聩”草草结案,几乎酿成两国兵祸。


    此事当时便觉蹊跷,如今想来,更像是一只精心设计的、冰冷的手,在幕后轻轻推了一把。


    “殿下。”


    侍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柔远门递来消息,今日有大型商队入关,涉及多种西域方言,新译书查验颇耗时辰,守将请您示下。”


    裴无厌收回目光,翻译书之事,关乎边贸畅通,是她此行的要务,不容耽搁。


    “备车,去柔远门。”


    她吩咐道,声音已恢复一贯的冷静。


    侍女领命而去,裴无厌整理了一下衣襟,举步向外走去,就在她踏出房门的瞬间,一阵过堂风毫无预兆地旋入室内,吹得桌案上文书哗啦作响。


    那本从藏书阁角落翻出的、纸页泛黄脆硬的旧书,被风猛地掀开,书页飞速翻动,最终停在了最后一页。


    空白的纸页上,唯有一个墨色古旧、线条扭曲奇诡的印记。


    那图案极小,却异常扎眼,似某种从未见过的异兽之瞳,又似一个精心设计的符咒,透着一股经年累月的阴冷与不祥,静静地烙印在那里,仿佛一个沉默的、等了许久的答案。


    风止,书页合拢,一切归于平静。


    ……


    柔远门矗立在苍茫天地间,风卷着沙尘,拍打着斑驳的城墙。


    关隘之下,人声鼎沸,驼马嘶鸣,各色语言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关吏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喧闹得几乎要冲破天际。


    裴无厌并未惊动太多人,只带着两名亲随,登上了城门楼一侧的瞭望台,守门将领见状,急忙上前欲行礼,被她抬手止住。


    她凭栏下望,关吏们正拿着新编撰的译书,与商队带来的通译核对文书,过程显然并不顺畅,时常因一个词的释义争得面红耳赤,翻书查阅的动作频繁而急切。


    “殿下。”


    守将在一旁低声禀报,面露难色。


    “新书虽好,但西域小族言语实在繁杂诡异,许多称谓闻所未闻,核对起来,反倒比过去单靠几个老通译更费周章……”


    裴无厌微微颔首,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视着下方川流不息的车马队伍。


    她的视线掠过一队刚刚完成查验、正缓缓驶入关门的驼队,商人头戴皮帽,满脸风霜,正用流利的官话连连道谢,催促着队伍前行。


    一切似乎并无异状。


    然而,当队伍末尾一辆装载着巨大羊毛捆包、看似笨重无比的马车,碾过地上一块拳头大的石块时,整个车架的反应却异常沉闷。


    车轮压过,车身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晃了一下,便迅速稳住,那厚重的羊毛捆包甚至没有产生应有的、大幅度的震颤和摇晃。


    裴无厌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对。


    她在宫中很早便见过了贡品、物资的运送,对车马载重后的状态也算得上是如指掌。


    如此沉重的货物,遭遇颠簸,车体的反应绝不可能这般轻描淡写,除非……车底之下,另有乾坤,藏着远比表面货物更沉重、更稳固的东西,死死压住了车厢。


    她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却波澜不惊,只极轻微地侧过头,对身侧一名侍卫低语了两个字,侍卫眼神瞬间锐利,不动声色地点头,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阶梯口。


    城楼下,那辆马车依旧不紧不慢地随着车队移动,异常平稳地汇入关内熙攘的人流,仿佛一滴水,悄然融入了奔腾的河流。


    裴无厌的目光并未从那辆可疑的马车上移开,直到它彻底消失在关内街道的拐角,她面上依旧平静,心中却已掀起波澜,边关贸易固然重要,但若有人借此通道行不轨之事,后果不堪设想。


    “方才过去的是哪家的商队?”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旁守将耳中。


    守将连忙躬身回答:“回殿下,是西域‘金驼铃’商队,领头的是个叫阿史那的老商人,在河西走廊行走多年,算是熟面孔了,主要做些皮毛、香料生意。”


    “熟面孔……”裴无厌轻声重复了一句,目光深远,


    “派人跟着那辆载羊毛的马车,看看它最终停在何处,货物运往哪里,要隐秘。”


    “是!”守将心头一凛,立即低声吩咐下去。


    此时,楼下又是一阵骚动另一支规模更大的商队抵达关前,骆驼脖子上挂的铜铃叮当作响,带来异域的风情,关吏们顿时更加忙碌,翻书核验的速度明显跟不上商队涌入的速度。


    裴无厌静静观察着,注意到一名年轻的关吏被几个心急的商人围在中间,因语言不通急得满头大汗,翻着译书却找不到对应的词汇。


    她缓步走下瞭望台,来到关验处,侍卫立即清出一小片地方。


    “殿下。”众人纷纷行礼。


    裴无厌抬手示意不必多礼,走到那年轻关吏身旁,拿起那本厚重的译书。书页已被翻得卷边,可见使用之频繁。


    “是哪个词不通?”


    她声音平和,自带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


    年轻关吏紧张地指着一个画着奇特植物的图案:“回、回殿下,这个……商人们说是‘沙漠之心’,是一种罕见的药材,但译书上没有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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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无厌仔细看去,那图案确实陌生。她抬眼看向那几个西域商人,用流利的西域通语问道:“此物生长在何处?有何特性?”


    商人们见这位气度不凡的贵女竟然会说他们的语言,又惊又喜,连忙七嘴八舌地解释起来,裴无厌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片刻后,她取过笔,在译书空白处添上一行小字,不仅写下了这种植物的名称、特性,还标注了其主要产区和贸易价值。


    “以后这类遗漏的词句,都记录下来,统一增补到译书中。”


    她对守将吩咐道。


    “可设置一个簿子,专门记录新出现的词汇,每月汇总一次。”


    “殿下英明!”


    守将由衷佩服。这个方法简单却实用,假以时日,这本译书必将更加完善。


    裴无厌又在关验处停留了约莫半个时辰,亲自处理了几起因语言误会产生的小纠纷。


    她发现译书虽然还有不足,但确实大大提高了效率,减少了争议,商人们得知这位竟是当朝公主,还如此重视边贸,纷纷露出感激之色。


    阳光渐渐炽烈,戈壁的热浪开始蒸腾裴无厌额角渗出细汗,正准备返回,方才派去跟踪马车的侍卫悄然返回,面色凝重。


    “殿下。”他低声禀报。


    “那辆马车没有前往任何货栈或市场,而是绕了几条巷子,直接进了一个偏僻的院落属下探查过,那院子守卫森严,不似寻常商贾之地,而且……”


    他顿了顿,“属下隐约听到院内传来金属碰撞之声。”


    金属碰撞声?裴无厌眸光一凛,羊毛货物需要什么金属?


    “可知院主人是谁?”


    “院子挂的是‘张氏皮货’的牌子,但属下打听过,周围的百姓说那院子经常半夜有马车进出,神神秘秘的,不像做皮货生意的。”


    裴无厌沉吟片刻,边关之地,鱼龙混杂,走私兵械、偷运禁品之事并非没有先例,若真有人利用商队做掩护,行此勾当,必须彻查。


    “加派人手,盯紧那个院子,查清进出人员和货物,但切勿打草惊蛇。”


    她吩咐道,“另外,去查查这个‘金驼铃’商队和那个阿史那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是!”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翻译书的推行、可疑的商队、谢长枫的秘密、楼兰旧案的疑云……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嘉峪关缓缓展开。


    裴无厌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阳光刺目。边关的风吹起她的衣袂,带来远方的沙尘气息。


    她转身,对守将道:“从明日起,增派一倍人手核对入关商队文书,特别是大型商队,务必仔细查验货物,不容丝毫疏漏。”


    “末将遵命!”


    回到公主府时,已是午后,裴无厌有些疲惫,但思绪却异常清晰。她屏退左右,独自坐在书案前,摊开纸笔,将今日所见、所疑之事一一写下。


    写着写着,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泛黄的旧书上。鬼使神差地,她伸手将其翻开,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那个诡异的符号静静地躺在那里,墨色深沉。


    她仔细端详着,越看越觉得这图案似乎在哪里见过,并非完全陌生是在宫中古籍里?还是西域进贡的器物上?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厚厚的《西域舆地志》,这本书她来时随手带来,还未曾细看。


    她快速翻阅着,手指在一页页泛黄的纸页上划过。终于,在记载古楼兰风俗的一页,她停了下来。


    这一页的角落,绘着几个楼兰古国祭祀用的图腾符号,其中一个,虽然更加复杂,但核心部分的结构,竟与她桌上那本书最后一页的图案惊人地相似!


    裴无厌的心跳骤然加速,一本藏在嘉峪关藏书阁的旧书,一个与楼兰古国祭祀图腾相似的诡异符号,一桩发生在楼兰的无头公案……


    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


    她拿起那本旧书,仔细检查装订和纸张,书页极为脆弱,显然年代久远。


    但那个符号的墨迹,虽然陈旧,却似乎比书页其他文字的墨迹要新上一些,像是后来被人添上去的。


    是谁?为什么要在这样一本不起眼的旧书上,画上一个楼兰的古符号?


    裴无厌感到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地宫中的险象、谢长枫的异常、可疑的商队、楼兰的符号……这些散落的点之间,似乎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她坐回椅中,指尖轻叩桌面,陷入沉思。


    窗外,天色渐晚,暮色为嘉峪关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


    远山沉默,戈壁无垠。


    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