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尾声一

作品:《杳杳玄音

    时间仿佛停止在这一刻。


    部分舞姬、乐师、宫人内侍唯恐自己性命不保,偷偷往殿门口往外爬。


    席间一直沉默的林相捶着腰背,缓缓起身,他的声音清晰回荡在大殿内:“老臣辅佐两代君王,自认鞠躬尽瘁,毕生精力都奉献给了大齐朝堂。可没想到,临到老矣,还要面对这趟子糟心事。”


    “老臣启奏——镇南侯世子勾结吏部王尚书、工部韩尚书私造火器,暗中收买数十位京官,为楚王争夺皇位提供助力,意图不轨!”


    空气仿佛被投入巨石的冰面,瞬间炸开无数无形的裂纹。


    这次轮到王尚书和韩尚书脸色瞬变,两人异口同声否认指控。


    林相:“老夫今日既然当众揭穿,就没想着你们会承认,你们当真以为瞒得密不透风?大理寺凌旭朝早已将你们二人的底细查了底朝天,眼下估摸着,大理寺衙门的人早将两位的府邸抄了个干净。”


    这盘棋局,同时只走一步根本不够,周暄算计多时,将所有的棋子同一刻全部用上,只有全盘押上,方才有逆风翻盘的局面。


    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大臣们有的半张着嘴想要辩驳,有的下意识挪动脚步,想要逃离。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压抑的呼吸声。


    周暄剑指陆昭熙:“陆昭熙,你还有什么可说?”


    陆昭熙终于动了,他缓缓起身,锦衣上的金丝暗纹在烛光下仿佛狰狞欲活。


    淳安莫名有些害怕,下意识后退一步。


    陆昭熙斜睨她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轻蔑。


    他无视那一道道或惊惧或审视的目光,只望向周暄。


    “京中一直有传言,北暄南熙,两大世家公子之首,初次听闻这样的说法,我一笑置之,后来,却越来越想见你一面,同你比上一场。”


    周暄时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能让陆兄一直记挂,周某属实没有料到。”


    “哈哈哈哈,你当然料不到,你满心满眼只有重振家族,保全周家。”


    楚王见他们居然像闲聊一样话家常,忍不住怒喝:“陆昭熙,孤的命令你没听到吗?还不快照做!”


    陆昭熙瞥他一眼,冷眼吐出两个字:“闭嘴!”


    楚王瞳孔骤缩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下一瞬他眼里留下一片茫然。


    周暄好心为他解释:“楚王殿下,莫非你到如今还不明白?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陆昭熙让你做的,你自以为你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陆昭熙让你看到的。”


    楚王跌倒在王座上,喃喃:“不可能…”


    一瞬间,他仿佛醍醐灌顶,想通了为什么他手握监国圣旨,那帮臣子却以他政事不熟,将他的权利全部架空,为什么自己明明在皇陵静思己过,陆昭熙要来找他,说有个计策可以解决所有麻烦……


    想到这里,他莫名胃里一阵翻涌,侧身爬在王座上干呕起来。


    “周世子,当面接人短可不是君子所为。”


    燕王上前一步:“对你这种人,还需当什么君子!”


    “母后,二哥的事,儿臣从不敢忘,只是眼下不是审问齐昊的时候,待我解决了陆昭熙这等叛臣,再向母后请罪!”


    祝皇后得到保证,强撑着扶着圈椅站着,她倒要好好看着,这群人的下场。


    陆昭熙冷不丁再次爆发一阵笑声,他肆意的鼓起掌来:“精彩,真是精彩。不过我要提醒诸位,可莫要乱动。”


    他慢条斯理取下一盏廊柱上挂着的宫灯,陡然拔高声音:“整座大殿之下都埋下了足以毁灭所有人的火药,只要我将这盏灯轻轻掷在地上,嘭!所有人,就都没了!”


    陆昭熙唇角裂出一个邪魅的弧度,看得人浑身一激灵。


    “你别吓人!哪来那么多火药!”


    “这就要问我们工部尚书韩大人了。”


    所有人将目光投向韩尚书,他额头覆满冷汗,吓得浑身一颤,哆哆嗦嗦:“我…我确实听陆世子的话运了一批火药进宫,可我……我不知道他要这么干啊!”


    若是早知道,打死他也不趟这浑水,他简直就是疯子!


    陆昭熙手中把玩的灯盏摇摇欲坠,将众人的心勾得七上八下,惶惶不安。


    周暄没想到这个疯子要拿全部人性命做赌注,咬牙切齿:“陆昭熙!这里还有你的家人你的亲妹妹,他们的死活你就不管了吗?”


    陆昭熙眼神轻蔑看了我眼缩在萧临羡怀中的陆昭然:“这个世间有什么好的?全是恶鬼!不若全部一起下地狱!”


    转身望向皇后:“既然皇后娘娘想要知晓二殿下身死的真相,我不妨告诉你,当年,除了尚是孩子的四位皇子,还有一人在场,她可是亲眼瞧着二皇子落水,慢慢沉下去的。”


    德妃脸色瞬间煞白,身子陡然一僵。


    “德妃娘娘,您是要自己说,还是要我帮你说?”


    秦王高大的身躯豁然转身,看向躲在他身后的亲生母亲,眼中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母妃,你……”


    “德妃!枉本宫一直当你是姐妹,你居然暗中对本宫的孩子下手,晨儿当年不过九岁!”


    三番五次的指认,祝皇后早已没了最初的心慌,她咬紧牙关,似要将德妃吞吃入腹。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德妃声音尖利的反驳!


    陆昭熙帮她补充:“正是因你什么都没做,不施救,不喊人,袖手旁边眼睁睁看着二殿下落水溺亡。”


    话音刚落,大殿角落处发出嘭的一声。


    之前季希音注意到的那道屏风不对劲,就趁人不注意慢慢朝那边挪,此刻屏风轰然倒下,一道熟悉的身影随着椅子瘫倒在地。


    “那是…陛下!”


    “父皇!”


    周暄纵身一跃,率先急奔过去,季希音也提着裙摆刚好赶到,两人将景仁帝翻转过来,他面色青紫,胸腔里发出“呼哧呼哧”的沉重喘息声,仿佛下一口气就要接不上来。


    “父皇!”燕王也疾奔过来跪倒在景仁帝面前,可看景仁帝面如死灰的样子,他怔愣着束手无策,“太医!快去传太医!”


    内侍宫女们早已被殿内一波三折的剧情震住脚步,一时间无人敢动。


    林相厉喝:“都愣着干什么,快去传太医,若是陛下有个好歹,你们全部人的性命都抵不了!”


    有机灵的内侍清醒过来,拔腿就往外跑。


    景仁帝似乎有话想说,他手指颤巍巍地抬起,却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你……你……”的字眼。


    一句话尚未说清楚,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歪斜,无法控制的津液从歪斜的嘴角流出。


    “不行,等不来太医了!”跪在一旁的季希音突然将景仁帝衣领扒开。


    “希音!你!”


    季希音语速飞快:“陛下这是怒急攻心,风邪入体之兆!我看过许多杂书,唯一想到的就是针刺放血!”①


    她边说边拔下头上的簪子和步摇,对比一瞬挑出最尖利的一支握在手心,执起景仁帝的手正要往里刺,周暄一把拉住她。


    “希音!你的手太抖了,我来!”


    季希音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双手颤抖不已,根本握不稳簪子。


    周暄拉过景仁帝的手,看一眼燕王,燕王颔首:“暄哥,就算父皇有任何差池,也与你无关。”


    周暄深吸口气,将簪子对准景仁帝的手指甲扎进去,丝丝缕缕的血迹涌出来,景仁帝身躯一动。


    “有用,再来!”燕王惊喜道。


    周暄快速连扎十次,每根手指尖都冒出血珠,片刻后,景仁帝耸拉的眼皮颤颤睁开。


    “晟儿……”


    “成了!”季希音不知怎地,泪涌如注,她胡乱的擦了两把。


    不知什么时候,皇后等人也围了过来,见皇帝苏醒,都长舒口气。


    景仁帝说话断断续续:“把那个……逆子……还有……德妃统统……抓起来!”


    说到最后,一口气上不来,又喘息个不停。


    季希音忙道:“陛下万不可再动怒,等太医来了施过针您才算度过危险。”


    “父皇放心,我这就去将他们擒下!”


    燕王提剑正欲起身,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众人纷纷转头去看,陆昭熙不知从何处拿了把佩剑,剑尖刺入陆贵妃的胸口。


    楚王掐着陆贵妃的肩膀挡在自己身前,哆嗦着嘶吼:“陆昭熙,你疯了吗?母妃可是你亲姑母!”


    “哈哈哈哈哈,齐昊,你还是那般自以为是!就因你身在皇家,就因你是皇子,你就可以骑在我头上,将我踩在泥里,若不是你的母妃当年挑拨离间,我父母何至于分离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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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我又何至于被送进宫受你欺凌!”


    陆昭熙面目狰狞,失控地宣泄着多年来内心的痛楚。


    幼时,父母恩爱,家庭和睦,他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可那一日,一切都变了。


    当着他的面,他最敬重的父亲挥手打了温和的母亲一巴掌,母亲唇角溢血,却仍然不愿相信事实,强求辩解。父亲却只是无情的离去。


    翌日,父亲将他和妹妹一同抱入宫中给姑母教养,之后父亲便孤身去了南疆戍边,多年不回。


    自此,他的噩梦开始了。


    妹妹单纯可爱,姑母将她捧在手心里宠,将她宠得目中无人,任性妄为。


    而他呢,明着说是楚王的伴读,私底下,却是他满足恶劣趣味的玩意儿。起初,他以为姑母不知晓他遭受的凌虐,一次他举着被鞭打过的手臂露在姑母面前,状告楚王的罪行,姑母轻蔑冰冷的话语他至今还记忆犹新。


    “和你母亲一样的贱种,昊儿喜欢你应当感到荣宠才对。乖乖地,别惹姑母生气。”


    陆贵妃口中溢出鲜血,一双素手鲜血淋漓企图挡住陆昭熙的剑尖:“是你母亲不知廉耻,和旧情人藕断丝连勾勾搭搭,咳——”


    “你胡说!”陆昭熙愤恨的将剑尖又捅入半分:“人是你找来的,戏是你编排的,之后你又在我父亲耳边胡编乱造,就因为你无法接受侯府有了真正的女主人!”


    “你自以为瞒天过海,殊不知我早就查到,当年你为了勾搭上皇帝进宫,不惜暗中派人毒死自己的未婚夫婿,又假装清高为其守节,一步步如你谋算进入后宫。”


    多年后,季希音回想起陆昭熙的遭遇,仍觉得唏嘘。


    想不到陆昭熙的扭曲心里原来是陆贵妃一手造成,本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却伤他最深,怪不得他如此恨他们,甚至要亲手手刃对方。


    陆贵妃没想到陆昭熙会知晓她入宫的真相,她做的那么隐秘,连太后和皇帝都骗过去了。


    淑妃和宁安本来瑟缩在一角,随着景仁帝苏醒,燕王也即将得势,宁安瞧见对面淳安苍白的脸浑身颤抖的样子,胆子大起来,忍不住嘲讽道:“没想到尊贵的贵妃娘娘手段如此卑劣,满手血腥连自家人都不放过。”


    她无意的一句话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陆贵妃再次喷出一口血水,面如纸灰软倒下去。


    没有了挡在身前的人,楚王慌张地松开她,手脚并用往后爬去,嚎叫着:“救我!”


    陆昭熙没有半分犹豫长剑朝前一送,“噗嗤”一声闷响,剑尖从后面没入楚王的后背。


    剧烈的疼痛反而压抑了叫声,楚王吃痛之下,身子挣扎想往前爬。


    望着像狗一眼匍匐的楚王,陆昭熙颇有种快意之感,他抽出长剑,再一次刺入。


    画面太过血腥,宁安等人尖叫着往外奔逃。


    “拦下他!”燕王和周暄同时呵斥。


    再怎么样楚王也是皇子血脉,他犯再大的罪,也轮不着陆昭熙来施刑。


    黑甲军往前冲,女眷和官员唯恐殃及争着往后躲,一时挤攮不退。


    混乱中,季希音一眼捕捉到德妃提着宫裙要往外跑的身影,她来不及喊人,赶忙去追。


    几乎在燕王呵斥的同时。


    殿门处,萧临羡今日的戏演完,正准备带着陆昭然退出宫殿。孰料陆昭然居然瞬间迸发出极大的力气,甩开他轻握的手,混入人群中。


    他怔愣一瞬,拔腿去追:“昭然!”


    从殿门到皇位之间,其实只有七八丈的距离,若是在平日萧临羡几步就可以跨过去,可今日仿佛有无数的人阻挠在他面前。


    陆昭然不知哪来的力气,边跑边拔下头上的金簪,如瀑长发散落在肩头,她不顾一切推开面前的所有人,执起手中的金簪,往背对着众人的陆昭熙颈部狠狠刺去!


    血光喷涌而出,温热的血液瞬间染红了陆昭然白皙的脸颊,她不知是哭还是笑,状似疯癫。


    金簪从血肉中拔出,她回眸望向萧临羡,嘴唇微动,决绝地扎向自己雪白的脖颈。


    “不要!”萧临羡睚眦欲裂。


    咫尺之遥,却如相隔万里。


    瞬息之间,好似万年已逝。


    陆昭然身后一股大力传来,她被人从身后撞倒整个人往前扑去,天旋地转之间,落入一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