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悄悄钻进昏暗的房间。


    程杳杳在做梦。


    她梦见自己成了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沉重而巨大的山体压得她透不过气。


    忽然，黑暗中出现一缕光。


    身体突然能动弹了。


    她翻了个身。


    从五指山下逃了出来。


    梦中的世界恢复静谧，呼吸也变得平和顺畅，卷起被子，意识逐渐消散。


    淹没在被子里的手臂突然被抓住了。


    程杳杳抽了抽，没抽出来。


    算了。


    她打算往旁边再挪一挪。


    谁知，她的手臂连着身体被拽了过去，没入一个温暖巢穴。


    巢穴里长出好几条藤蔓，牢牢扒着她的身体，一条穿过她的脖子，一条锁着她的腰，还有两条更加粗壮的，压在她腿上，圈着她的大腿往巢穴里压。


    泰山压顶的感觉再次传来，她被困在密不透风的巢穴里，无法动弹。


    藤蔓还在勒着她慢慢缩紧。


    忽然她碰到一根坚硬的锥石。


    巢穴竟然活了！


    扭曲着颤抖一下。


    身上的禁锢感蓦然消失。


    床垫嘎吱作响，身旁的重量也没有了。


    浴室里传来潺潺水流声。


    扰得她不得安宁。


    嘤咛着伸了个懒腰，睁开迷朦双眼。


    她的床，她的房间。


    昨夜的记忆如流水涌入脑海。


    ***


    “每天都要喝程杳杳的汤。”


    醉鬼还知道要洗碗，嘟嘟囔囔的挤了一泵洗洁精，一手拿百洁布，一手拿器皿。


    水流在炖盅中穿行。


    炖盅恢复一新。


    程杳杳怔怔的盯着他的动作。


    喜欢她的汤？


    每天都要喝她的汤……


    心脏不受控的快速跳动几下。


    “嘿嘿，嘿嘿嘿……”


    霍懿行傻笑起来。


    看着眼前双颊绯红，眼神迷离的人，程杳杳摇摇头。


    醉鬼的话，哪里可信？


    空气中的酒臭愈发浓郁，程杳杳拉起他的手，白皙与麦色交叠。


    “我们去换衣服好不好？”


    霍懿行这回倒是听话了，随着她去卧室换了身家居服。


    把他哄到床上，盖上被子，压好被角，拍拍藏在被子里的胳膊。


    “睡吧……”


    醉鬼慢慢闭上眼睛，程杳杳轻轻收回手，慢慢站起来。


    拎起衣领，嗅了嗅。


    臭死了！


    她得赶紧回去洗澡睡觉。


    主卧的门一点一点合拢，渐渐的，视线只剩一道线……


    看来，今晚的折腾就这么结束了……


    忽然，床上的人动了动，被子和衣服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阅，阅！”呕吐声绵延响起。


    程杳杳暗叹不好，推开门。


    只见刚刚还乖乖睡觉的人趴在床边，地上一滩呕吐物。


    他还在吐着。


    酸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程杳杳捏着鼻子走过去，轻拍霍懿行的背。


    他吐得很凶，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过了一会儿，呕吐的频率降低，“我去给你倒水。”


    程杳杳转身想走，袖摆却被拽住。


    “别走……”


    她看到一双赤红的眼睛。


    男人喉结滚动。


    程杳杳猛的按住，眼底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噫！别咽，恶心死了！”


    “那你和我一起去好了。”反手握住他的手，牵着他绕过地上的呕吐物，走到厨房，给醉鬼倒了杯温水，看着他一饮而尽。


    再让撒手时，他就又不答应了，五指钻入她的指缝中，十指紧握。


    想要发脾气，转头却对上霍懿行委屈巴巴的眼睛，红润润的。


    吧嗒一声。


    豆大的泪珠摔在地上。


    他昂着头，梗着脖子，“不放手。”


    程杳杳问他为什么不松手，他也不回答，别过脸去，不看她，只是嘴里一直重复着不放手三个字。


    摇摇相握的双手，“那我们一起去收拾脏东西好不好？”


    “不要！”


    醉鬼开始耍赖皮，一屁股蹲到地上，拽得程杳杳一踉跄，只好跟着蹲下。


    他的脑袋埋在双膝，一只胳膊环抱双腿，另一只手却死死攥着她。


    程杳杳生气了。


    想揍人。


    却见蹲着的人的背一抽一抽的，醉鬼先发制人，开始控诉，“你不关心我……”


    他又哭了。


    怒火被泪水浇灭，程杳杳生无可恋的轻顺他的后背。


    “那你说说，我怎么不关心你啦？”


    醉鬼抬起哭得朦胧的脸，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


    “不给我打电话，不给我发消息，不喊我回家吃饭，不问我去哪里了，不问…不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这人越说越气愤，眼泪唰唰流，手指颤抖着，上气不接下气。


    程杳杳彻底气不起来了。


    “那我以后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醉鬼猛的回头，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真的？”


    “真的。”程杳杳重重点头。


    “不够！”他抹抹眼泪，“还不够。”


    程杳杳只好复述一遍他的指责，“那我给你发消息，喊你回家吃饭，问你去哪里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这样，够不够？”


    “嗯……”赖皮中的醉鬼终于点头，随着她的力道站起身，起了一半，半蹲着，忽然又停下，认真的看着她，言语中还带着浓郁的鼻音，“还有晚上不能在客厅趴着睡觉。”


    “嗯？”程杳杳愣了，躲开他的眼神，胡乱点头，“啊…啊…好。”


    十指相扣的手被拽了拽。


    醉鬼又蹲回地上，啜泣。


    泄愤般的狠狠揉炸粗硬的黑发。


    掌心下的脑袋往她手心蹭了蹭。


    “程杳杳，他们灌我喝酒……


    “我不想喝……


    “可是没办法，非让我喝……


    “不喜欢喝酒……


    “不想变成他那样……”


    霍懿行忽然抬头，红彤彤的眼睛瞪她，吸着鼻子，“你都不给我出气，你不关心我……”


    祖宗！


    她这是找了个祖宗！


    认命的蹲下，撸起袖子，叉腰，“少爷，您说，是哪些不长眼的人冲撞了少爷！老奴去给少爷出气，去揍扁他们！”


    醉鬼轻哼一声，慢悠悠收回视线，盯着地板，喃喃，“你才不是老奴……笨蛋……”


    接着开始掰手指，“地中海老傻嘚，秃头大胖子，凸嘴瘦猴子，还有一只像修炼不到位的猪妖，顶个朝天鼻拱来拱去……”


    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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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容实在太好笑，程杳杳不由得噗嗤一下，打断了他的话。


    幽怨的目光投向她的脸庞，“你笑什么…我这么难过，你很开心是不是……”


    开始了，灵魂质问。


    眼看着醉鬼又要开始发疯，程杳杳一把捧住他的脸。


    醉鬼的脸颊被挤作一团，嘴巴也变成嘟嘟唇。


    “哪有！少爷可不要冤枉我！”


    “哼！”


    “不开心就不要做了嘛！我们少爷别跟这些非人打交道好不好？”


    “哼！”霍懿行睨了程杳杳一眼，“真的？”


    “真的！”


    “可是我养不起你怎么办？”他的指尖在地上画圈圈。


    “我自己会养活自己的！”


    “哼！”画圈圈的手忽然停下。


    得嘞，不是少爷想听的话。


    “少爷不是把全副身家都给我了嘛！肯定能养活杳杳，再说……”用肩膀顶顶他的胳膊，“只要懿行哥哥不抛弃杳杳，在哥哥身边吃糟糠菜，杳杳也是愿意的……”


    指尖重新开始画圈，“哼。我还没沦落到要你吃糟糠菜……”


    连哄带骗，忙忙活活，折腾了一夜，觉都睡不安稳。


    她现在的脑袋涨涨的。


    水声戛然而止。


    程杳杳眨眨眼。


    厕所门被推开。


    下半身裹着她的粉色浴巾的半裸男出现在眼前。


    视线相对的下一刻，半裸男连爬带撞的藏回厕所里，“你，你看什么！转，转回去……”


    “哦。”程杳杳应了声，慢吞吞的，如同蚕蛹动般，在被子里翻了个身。


    瘦巴巴，谁爱看。


    房门打开又关上。


    霍懿行出去了。


    程杳杳闭上眼，打算再赖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门又突然被打开。


    “喂！”干巴巴的声音传入耳中，“十五分钟后出来吃早餐！”


    ***


    房子里只有轻轻咀嚼食物的声音。


    “你吃饭也不能说话吗？”


    面对面坐着的人抛来一句话。


    程杳杳正夹起一块白肉。


    她的盘子里放着的，是完完整整的三块无骨鱼背肉。


    霍懿行那边的则是一条只有一面有肉的鱼和一条鱼骨头。


    他的问题有点奇怪，程杳杳有些不解，她摇摇头，“能说话啊。”


    对面的人似乎松了口气，端坐着的身子瞬间懒洋洋的倚靠在靠背上。


    “哦…”他端起碗，吸溜了一口粥，咽下，“好吃吗？”


    “好吃，”程杳杳把自己的盘子往霍懿行的方向推了推，“只是肉太多了，我吃不完的，一起吃吧……”


    霍懿行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只是又喝了一口粥。


    “你……”


    他顿住了。


    程杳杳以为自己没有听到他的话，捧着碗抬头，“我怎么了？”


    霍懿行竟长臂一伸，往她嘴角一抹，舔了舔指腹，“笨蛋，又吃到嘴上去了！”


    说完便抽了餐巾，低头狠狠擦拭几下。


    程杳杳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对面的人揉搓纸巾的速度越来越慢，白色纸张被摩擦出点点碎屑。


    她不自觉跟着放缓了咀嚼的速度。


    “你…你昨天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程杳杳不解，对面这个人老喜欢和她打哑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