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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拥有男频待遇后她爽翻了》 第71章
金云凝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递给项如蓁。
其实,上次在学院食堂,项如蓁便给金云凝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半年前,金雪卿私闯学院,回府后,整日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
金云凝一番审问,他便全招了。还说他想嫁给项如蓁,希望母亲能够成全。
当时金云凝并未上心,说到底项如蓁的家世毕竟差了些。
金家虽不算望族,但金云凝位列三尊,乃是两朝元老。
她为人中正,颇具威望,执掌御史台数十年,由她提携扶持的门生不少。朝中想和金家结亲的高门大户多如牛毛,连皇亲贵族也有意攀亲。
金雪卿是金云凝最小的儿子,亦是众多儿子中最得她宠爱的幼子。虽然她很欣赏项如蓁的才干,但要将儿子嫁给贫苦人家,还是太冒险了。
好在,金雪卿年纪还小,不急着谈婚论嫁。是以,金云凝只是暗中留意着,打算观察两三年再说。
上个月,她看到了学年考试的成绩,大为震惊。她深谙其中门道,私以为按照项如蓁的家世背影,无论如何都排不到第二名,便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恰好,她和学院院长凌知序私交甚笃,便亲自上门打听了一下,这才晓得个中缘由。凌知序对三个学生大加赞赏,提到项如蓁更是赞不绝口。
金云凝回到家便给金一淮写了一封信,信里提及她想给金雪卿结一门亲事,问金一淮觉得项如蓁怎么样。
今日项如蓁前来吊唁,金云凝便将回信给项如蓁看。
“这是淮儿最后一封家书,你看看吧。”
想起女儿,金云凝老眼一红,忙掏出手帕拭了拭泪,感慨道:“整整三页纸,两页半都是在夸你。自从半年前,卿儿跟我提起你,我便调查过你。”
“老实说,我活到快七十岁,什么人什么事都见过。阅人何其之多,却还从未听说有谁像你一样,刚正果敢,义薄云天。你的朋友和你同进同退,连你的敌人都认可你的人品才能。”
“淮儿说你还打过她,你们打了好几架,可她却在信中对你极尽溢美之词。说你品学兼优文武双全,说你为人正直,人人信服。她说如果你和雪卿能结为妻夫,你们便成了连襟,她会很高兴。”
金云凝说到这里,又有些哽咽,“刚刚听你那一番话,我更加确信大家所言非虚。你的确很好,好极了。”
她叹息一声,“细想起来,你和雪卿是因为淮儿而相识,如今又在淮儿的丧礼上重逢。我相信,这是淮儿在天之灵,做出的安排。她为国尽忠,我虽悲痛万分,却也知道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有更多的事要去做。”
“如蓁,我已年迈,总有一天要撒手西去,金家满门老弱需要一个女人来撑起一片天。如果我将卿儿嫁给你,待我身后,你会像淮儿一样照看金家吗?”
项如蓁动容得看向她,笃定的回答:“我会,雪卿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我会尽我所能的看顾庇佑。”
*
陆锦澜和晏无辛等了许久,项如蓁终于出来。
二人忙迎上去,“怎么样?金大人没有大发雷霆吧?”
项如蓁摇了摇头,“没有,她说她将雪卿和金家满门的命运托付于我,让我一个月后来提亲,三个月后就赶着把婚礼办了。”
陆锦澜惊了又惊,“这么急?”
项如蓁道:“我也觉得不妥,毕竟一淮学长刚刚过世,我说我想三个月后提亲,年后完婚。可金大人说她身体不好,又上了岁数,不想等太久。这门亲事,一淮学长在世时便想要极力促成,她泉下有知不会在意。”
晏无辛一想也是,“这样也好,早办早放心,免得夜长梦多。你不早些,等到三个月后,只怕来金家提亲的人,多到要把门槛踏平了。”
项如蓁叹了口气,“可我还没通知家里,也不晓得该准备些什么,时间这么紧,只怕要委屈雪卿。”
陆锦澜忙道:“这还不好办?你负责去通知家里,其他的事儿全都交给我和无辛。正好赶上咱们假期,有的是时间,我刚好有大婚的经验,你当甩手掌柜就行了。”
晏无辛道:“正是,我最爱办这种事了。锦澜,咱们回去各自准备一下。后日出殡咱们路祭之后,便着手操办。”
二人大包大揽一拍即合,说完就走,倒让项如蓁留在原地,有些茫然无措。
*
陆锦澜回到府上,立刻找凛丞说了此事。
“如蓁的婚事不能马虎,这个金九公子还是已故的一淮学长的亲弟弟。从哪个方面讲,都不该薄待他。金大人虽然不势力,但是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不想如蓁被人说闲话,咱们得给她办得风光体面。”
凛丞道:“你和她情同姐妹,应该的。好在咱们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这些琐事你不用操心,通通交给我。我就当自家的喜事操办,比照咱们的婚礼准备,总行了吧?”
陆锦澜笑着握住他的手,“那倒不用,毕竟金家刚出了这样的事,太过奢靡张扬反而不好,如蓁也会不自在的。比照高门大户的规格,不要让人觉得寒酸,足够体面就行。”
凛丞“嗯”了一声,“都依你,妻主尽管吩咐,我这个大夫郎一一照做。明天办完满月酒,我又有事做了。”
陆锦澜亲了亲他的脸,温声道:“辛苦了,你若忙不过来,让雨眠和七郎帮你一起操持。”
凛丞想了想,“那还是算了,别让外人以为我这个正夫无能,不能独自打理府中事务。他们两个养胎的养胎,带孩子的带孩子,府里那么多人可以用,他俩还是闲着吧。”
陆锦澜噗嗤一笑,哄道:“那你厉害了,一边养胎一边持家,大小事务都不在话下。我陆锦澜何其有幸,娶了你这么能干的夫郎?”
凛丞正想听这话,颇为得意道:“虽说我也不是事事都好,但我处处为你着想,通情达理之处,算得上一个好夫郎吧?”
“那是自然,你不是一般二般的好,是出类拔萃的好。我可没见谁家的夫郎比你好,大都是些没见识的夫道人家,哪比得上你知书达理能说会道的。”
凛丞骄傲得嘴角都快压不住了,两人腻歪了一会,他便道:“你走吧,我今儿要早点睡,明天还得忙着招待宾客呢。”
陆锦澜一听,“呦,撵我?不想我陪你了?”
凛丞白了她一眼,“说得好像我留你,你就会留下来一样。唉,人家为了你提前出了月子,大老远忍着疼,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他都急成这样了,你还不去关心关心?”
陆锦澜嗅到了一丝醋味儿,干脆佯装糊涂,笑道:“他大概是想让我早点看到孩子吧。”
凛丞哼了一声,“得了吧,是想让你早点看到孩子,还是他想早点看到你啊?都是男人,我知道他怎么想的。”
陆锦澜笑问:“他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当然是趁着我和七郎怀孕,不方便伺候,他忙三火四的回来争宠呗。不是我小气,他小一年没见你,你陪陪他我不眼红,但他已经生了一个女儿了。”
凛丞说着抱住陆锦澜的腰,温声恳求道:“你别让他再怀孕了。”
陆锦澜啧了一声,“他刚生完,怀什么孕?就算他现在立刻怀,也生在你后边,你怕什么?”
凛丞不高兴道:“我肚子里的还不知道是女是男,万一是个男孩儿,还要等下一胎。等咱们的女儿生出来,好名字都被抢完了。一个个都比我先生出女儿,我真要气昏过去了。”
陆锦澜摸了摸他的肚子,在脑海中问系统:「凛丞怀的是女孩还是男孩?」
系统老太:「你当我是B超机
啊?对不起,系统提供不了胎儿性别鉴定服务。」
陆锦澜无奈的叹了口气,安慰道:“一定是女儿。”
凛丞:“最好是,只要我生下女儿,他们爱生几个生几个,我绝不计较。”
陆锦澜点头应允,“好,刚才你说怕好名字被抢完了?那我先给咱们的孩子预留一个名字。东南西北,你喜欢哪个方位?”
凛丞想了想,“北,为什么这么问?”
陆锦澜一笑,“明天你就知道了,我走了。”
她起身理了理衣衫,往雨眠的院子里去,结果走到一半见七郎在院子里练剑,便拐进去跟他说会儿话。
陆锦澜:“小心点儿,都五个月了,还敢这么折腾?”
七郎收了剑,笑道:“没事儿,我最近都胖了一圈了。再不动一动,我都要成胖子了。你说真是奇怪,大夫郎比我先怀一个月,不见他长什么肉。雨眠刚刚生完,也不见他胖。为什么就我胖了呢?”
陆锦澜笑着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你没问问他们?”
“问了,大夫郎说他天生就吃不胖,雨眠说他没事就睡觉,睡着睡着就瘦了。”
看着七郎满眼单纯的样子,陆锦澜不禁笑着摇头,跟另外两位比,七郎还是太傻了,人家说什么他都信。
陆锦澜捏了捏他的脸,“笨蛋,人家可没像你似的,一天吃六顿。照这么吃下去,我都怕你生出个十斤的孩子来。”
七郎委屈道:“那我不是怕孩子没营养吗?”
两人正说着,雨眠找了过来,“妻主原来在这儿啊,让我好找。”
陆锦澜笑问:“怎么了?”
雨眠道:“孩子一天都没看见你,哭着闹觉,就是不肯睡。”
陆锦澜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是吗?”
第72章
七郎一听忙道:“那妻主快去看看吧,这么热的天,别让孩子一直哭了。”
陆锦澜抿着嘴角微微点头,雨眠一笑,拉着她的手便要走,陆锦澜却忽然勾住七郎的脖颈,在他耳边低声叮嘱:“少吃冰糖葫芦,仔细牙疼。”
雨眠还在看着,七郎耳根一热,小声道:“知道了。”
陆锦澜亲了下他的嘴角,“早点睡。”
“走吧,孩子等着呢。”雨眠皱着眉,不断催促,拽着陆锦澜快步离开。
两人回到雨眠的院子,一进屋,屋门啪一声关上,男人回身将她抵在门上,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陆锦澜勾了勾嘴角,回应着他急切的、热烈的、带着醋意的亲吻。
反反复复的勾缠,急不可耐的碰触,都是分别的日子里累积得密密麻麻的思念。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直到舌根都有些酸痛,陆锦澜不得不推开他,“好了,嘴都被你亲肿了。”
雨眠的眼底因动情而湿润,却还有一丝酸涩的不甘,气道:“让你亲他。”
陆锦澜一笑,“故意逗你的,瞧给你气的。”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唇,鼻尖亲昵地在他脸上蹭了蹭,温声哄道:“我现在亲你。”
温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头,楼雨眠长睫一颤,心在狠狠地悸动。
她的吻像羽毛一样拂过他的脸颊、嘴角,他闭着眼,听见她在唇齿厮磨间,含糊笑问:“不是说孩子一天没见我,哭着不肯睡吗?孩子呢?刚满月的婴儿见一面就会认人了,真是堪称神童。”
楼雨眠抿了抿唇,“孩子看不到你是哭来着,可她哭着哭着就睡了。你再不来,孩子爹看不到你,也要哭了。”
他捧着陆锦澜的脸,望着她的眼睛,语带幽怨:“你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到处都流传着你的故事,你的声望一日高过一日,我为你高兴,也为自己担忧。”
“你身边又有了新人,他在京城,可以天天见到你。”
“我在云州,只能枕着你的书信,在梦里和你相见。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知道。”陆锦澜在他耳边轻声叹息,“好几次想回云州看你,碰巧有事耽搁了。不信你问他们,我昨儿让他们收拾东西,已经准备动身了。他们怕云州来人和我错开,劝我再等两天,这才没有成行。”
陆锦澜枕在他的肩上,又叹了一声,“你以为只有你想我,我不想你吗?”
“真……真的?”
雨眠侧眸看向她,心里那一丝酸楚被喜悦冲散,隐隐生出甜意,“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
陆锦澜一笑,拉住他的衣襟,将人扯到怀里。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衣衫很快凌乱,玉制的腰带落地的声响伴随着急促的喘息。
两个人跌跌撞撞得往床上去,敲门声却不合时宜的响起。
楼雨眠气得想杀人,眉头紧锁,十分不耐烦的问:“什么事?”
“回小郎,你刚不说等小少娘醒了抱过来给少主看吗?她现在睡醒了。”
陆锦澜笑着揉了揉他的眉心,“让他抱进来吧,漫漫长夜,你急什么?”
她起身到屏风后换了件寝衣,楼雨眠无奈的让奶爹将孩子抱进来。
陆锦澜洗了手,把孩子接到怀里,越来越觉得好看。
她发誓,她绝不是亲妈滤镜。绝不是拿着丑孩子照片,四处问能否当童模的家长。
她从科学角度分析,她身为主角,天生就是一级建模。她选男人也十分卡颜,孩子的生父都是高颜值,出来的孩子就没有丑的机会。
她的孩子从小就是大眼睛高鼻梁,怎么瞧怎么可爱。
陆锦澜一边逗着孩子,一边暗暗拆开系统给的初为人母大礼包。
里面一共有四件东西,第一件东西便让陆锦澜眼睛一亮。
永久大力丸,为母后服用,身体力量提升百分之五,恒久有效。
我的老天奶啊,这才叫为母则刚啊!
绝不是让人咬牙硬撑,而是真真正正的赋予力量。
陆锦澜喝茶的工夫丢嘴里服下,顿觉神清气爽,整个人都轻盈了几分。
第二件,终身崇拜母亲丹。
好好好!陆锦澜暗自鼓掌,如果养出个逆子,她是接受不了的。
第三件,婴儿强身健体丸。
陆锦澜连忙把这两颗药丸都给女儿喂下去,雨眠问:“那是什么?”
“专门给婴儿服用的补药,大补。”
“在久安堂拿的?”
“不是,我自己研制的。”
雨眠想起来,“你之前给我那两瓶药,堪称神药。痛的时候服一颗,立刻就不痛了。止血的那个,我生产的时候服了些,医师说我的伤口恢复得比别人快多了。”
陆锦澜:“是吗?一会儿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楼雨眠眼神闪躲了一下,“伤口有什么好看的?别看了。而且……我还没恢复好,难看死了。”
陆锦澜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想到他可能是怕她看到生产纹。
毕竟,人体组织都是一个性质。哪怕不生产,人胖得快了些,身体都会产生肥胖纹。何况是平坦的肚子,被撑那么大,自然会留下痕迹的。
陆锦澜在现代还刷到过妊娠纹爆出来的声音,吓得她头皮发麻。好在,现在不用她生了。
她承认谁生谁伟大,她十分愿意把“伟大”“牺牲”这些个头衔送出去。
她搭着雨眠的手背,安抚道:“谢谢你为我生下这个孩子,你是我们陆家的功臣。伟大的
父亲,感谢你的牺牲。”
雨眠眼眶一热,“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我也要谢谢你让我生下这个孩子,我是心甘情愿的,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了。”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陆锦澜暗想:我又不是那种嫌弃老婆怀孕生产后身材走样的男人,我是女人啊,我哪有那么贱?
楼雨眠颇为感动,继而恳求道:“你有那么多秘制神药,有没有能祛除疤痕皱纹的?”
陆锦澜支吾道:“我……我一个读书人,又不是专门卖药的?我这一天操心多少家国天下事,哪有空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回头去久安堂找找,有就有,没有算了,我又不在乎这些。”
楼雨眠瞥了眼一旁的奶爹,低声道:“可我在乎,你以前经常夸我的腹肌很有手感,现在摸起来都没那么硬了,还有道很长的疤。”
听到人家妻夫之间讲私房话,奶爹颇有眼色的接着孩子走远几步,楼雨眠干脆让他把孩子抱回去照顾。
陆锦澜趁着这个空又看了下大礼包里的最后一样东西,瞬间坐直了身体。
“雨眠。”
“嗯?”
“我给你个惊喜。”陆锦澜摊开手掌,递给他一个白瓷小罐。
楼雨眠忙问:“这是什么?”
“产后修复膏。”系统学名是夫郎产后修复膏,祛疤抗皱,有助于改善妻主和产后夫郎的妻夫生活。
楼雨眠惊喜道:“你刚刚不是说没有吗?”
“啊,刚刚我是寻思着,就这一盒,给了你,就没有了。回头他们都管我要,我可没辙。”
楼雨眠高兴道:“既然只有这么一盒,自然是谁先生完谁用,我这就去用,看看有没有效果。”
他快步到屏风后宽衣解带,对镜涂抹。
陆锦澜想了想还是提醒他,“你还是别全用了,以后不知道有没有,多少给他俩留点儿。”
楼雨眠:“知道了,用没了我去久安堂给他俩找,说不定有更好的呢。”
陆锦澜无奈的笑了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忍不住催促:“还睡不睡了?”
“你先睡吧,我还没抹完呢。”
陆锦澜翻了个白眼,服了。
*
第二日,满月酒宴。
席间,陆锦澜正式公布了孩子的名字,“安东,陆安东。”
晏无辛忙问:“安字乃宝女,我懂。这个东字,何解?”
陆锦澜道:“如今咱们嬅国正在和姜曲两国打仗,姜国不是在咱们的东北方吗?我给女儿取名为安东,希望她的降生能够让战事早日平息。”
项如蓁道:“那应该叫安北,现在的战事主要集中在北境边界。”
凛丞笑而不语,陆锦澜道:“不管啦,这个就叫安东。日出东方嘛,一切都是从东开始的,后面的孩子再叫安北。”
凛丞摸了摸肚子,“如果我这胎是女儿,就叫安北。”
陆锦澜笑了笑,吃完饭,她带着项如蓁和晏无辛在园子里散步消食,陆锦澜道:“我预计这两年就能凑齐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你们呢?有什么想法?别只当干娘啊。”
项如蓁道:“我喜欢孩子,等我雪卿完婚之后,会一直生下去的。你呢?无辛,你那一群应子,怎么一个都没怀?”
晏无辛撇了撇嘴,“我没让他们生,虽说他们模样还不错,但也就是模样还不错。他们大字不识几个,整天就知道打牌,让他们做我孩子的爹,我觉得还有些不够资格。”
陆锦澜笑问:“那你要找什么样的?快说说,我们好帮你留意着。”
晏无辛想了想,“我喜欢心思单纯的,最好识文断字,知书达理,总得给孩子做个榜样吧?”
三人正说着,怀星端着一壶解酒茶寻了过来,“少主、项少娘、师傅,这是大夫郎让我送过来的。”
陆锦澜道:“摆亭子里吧,我们等会儿过去喝。”
项如蓁诧异道:“如果我没记错,怎么每回无辛在这儿,怀星都在咱们眼前晃?无辛,你这儿徒儿该不会对你动心了吧?”
晏无辛忙道:“别瞎说,怀星又不是我府里那些轻浮男子,我只是把他当个弟弟,我对他没有歪心思,没想睡他。”
陆锦澜笑了笑,“是吗?我头回见你郑重声明不想睡某个男人,你待他真够特别的。我记得过年的时候,你还给他买了身新衣服,给了压岁钱。怎么,你真心给他当师傅啊?”
晏无辛硬气道:“当师傅怎么了?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
陆锦澜摇了摇扇子,计上心头,“那我就试试,你们有多清白。”
她坐到亭子里,将刚要离开的怀星叫了回来。
晏无辛低声道:“你别乱来。”
第73章
陆锦澜咳嗽一声,“怀星,我给你安排了一门亲事。”
怀星一愣,若有所思的看向晏无辛,晏无辛却在低头喝茶。
陆锦澜道:“这种事,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怀星红着脸跪在地上,小声道:“怀星身在在府中为奴,一切都听少主吩咐。”
陆锦澜一笑,“我怕你不情愿。对方条件是不错的,是皇家学院的高材生,才貌一流,只是你嫁过去只能做最低等的应子。”
怀星瞥了晏无辛一眼,低声道:“我不在意名分,应子也……也挺好的。”
陆锦澜对项如蓁道:“他同意了,等你完婚之后,我就派人给你送过去。”
“什么?”怀星吓了一跳,“少主,您……您要把我许给项少娘?”
他目光仓惶的在三人之间打转,晏无辛脸色晦暗不明,陆锦澜反问:“项少娘不好吗?”
项如蓁微笑着看向他,“是啊,我不好吗?”
怀星连连摇头,“不不不,项少娘您很好,是怀星自知配不上,无福伺候。何况你刚要大婚,我这样的人过去只会碍了您和夫郎的眼,怀星万万不敢。”
陆锦澜抿了抿唇,“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哎,如蓁成了婚,就算加上你,身边也就两个男人,想必你很难自在。不如给你找人品风流些的少娘,身边男人多,热闹,你嫁过去也不会太扎眼。”
怀星默默点头,轻声道:“少主说得是。我只是个仆人,自知没有独得恩宠的本事,我也不求什么名分地位。嫁妻嫁妻,吃饭穿衣。只要有饭吃,有衣穿就行了。”
他说到这里,又看了晏无辛一眼,鼓起勇气道:“我觉得,有的人身边虽然有很多男人,却未必有人懂她。如果我能时时在她身边的话,可以常陪她说说话。仅此而已,不求别的。”
陆锦澜看向晏无辛,“这话我听着都感动了,你觉得呢?”
晏无辛瞪了她一眼,“你给他说亲,问我干什么?”
陆锦澜憋着笑,“你不是他师傅吗?我当然得问问你的意见。不过你要是不在意,我就下决断了。”
“怀星啊,你这模样品行在咱们府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这样吧,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以后伺候我吧。”
“啊?”怀星傻了眼。
项如蓁一口解酒茶差点喷出去,她和晏无辛当然知道这话是假的,可怀星不知道。
他吓得愣在那儿,许久才道:“怀星愿一辈子都在府中为奴,求少主成全。”
晏无辛猛地起身,“好了,你别吓唬他了。”
她将怀星拉起来,“你家少主顺嘴胡说的,你别当真。走,我带你练剑去。”
怀星被晏无辛带走,陆锦澜和项如蓁趴桌狂笑。
陆锦澜笑道:“你看,说什么清清白白?我一试探,两个人都急了。”
项如蓁摇了摇头,“无辛看着早熟,其实在女男之事上,还是个孩子。我看她把见色起意当成了喜欢,看似网罗了一堆男人,其实只是当玩物养着。真遇到了有几分喜欢的,反倒不知该如何下手了。你别逼她,顺其自然吧。”
*
炎炎夏日,让假期显得格外漫长。为筹办项如蓁的婚礼,晏无辛来忠勇园的次数更频繁些。
这日陆锦澜正在书房,晏无辛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进来,一叠声道:“热死我了,看似都是小事,办起来真够心累的。”
陆锦澜一笑,“我早就说你不用管了,交给凛丞去办,他深得他爹真传,操持起这些琐事得心应手。”
陆锦澜说着递给她一杯热茶,晏无辛忙推拒道:“不要热的,你这冰粥看着挺好,我吃这个。”
她拿过桌上的半碗冰粥,边
吃边道:“我是想着如蓁一辈子就办这么一次大婚,我出份力心里踏实。不过我现在告饶了,锅碗瓢盆鸡毛蒜皮的事儿,实在不是咱们女人的强项,还是都交给小姐夫操心吧。”
她从怀里摸出一沓银票和两块腰牌,“我出钱,多了少了我不管了,不够你补吧。这两块腰牌是我私宅和山庄的,我都打了招呼了,小姐夫要用什么人拿什么东西,着人拿着腰牌去,一说是陆家夫郎要用的,她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陆锦澜看了看那沓银票,笑道:“用不了这么多,该置办的这些天咱们两家都置办得七七八八了。剩下都是现成的,花不了几个钱。”
晏无辛道:“那就给她买个宅子,她成了亲,总不能带着夫郎住学院宿舍吧?这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你去讲吧。”
陆锦澜道:“我在院长家隔壁不是有处旧宅吗?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给如蓁做新房用。那儿离学院近,离金府也不远,她可以时不时回家看看,金公子回娘家也方便。”
晏无辛忙问:“她肯收吗?”
陆锦澜一笑,“她当然不肯,但我给出的理由她拒绝不了。我说这是我家女儿提前给她儿子下的聘礼,她先帮忙收着。”
晏无辛哈哈大笑,“你就这么确信如蓁会有儿子?”
陆锦澜道:“金大人家里那么多儿子,说明什么?说明金家人容易生男孩儿,我倒担心如蓁的夫郎一时半会儿生不出女儿。”
两人说笑一阵,晏无辛便道:“说起孩子,我好几天没看到我的干女儿了。快让人把小安东抱来,我好陪她玩会儿。”
在这个性转版的世界,女人育儿也是简单模式。陆锦澜平常是什么都不用做的,吃喝拉撒都有雨眠和两三个奶爹照顾。
孩子整天被一堆人围着,陆锦澜想逗的时候就抱过来逗一逗,哭了闹了就丢给她爹。
她知道现代有些男人为了躲避育儿,宁愿谎称加班在单位打游戏也不回家,更有甚者直接申请外派,干脆躲到外地去。
陆锦澜不用,她只要稍一皱眉,雨眠就会立刻把孩子拎走,嘴里还会哄她说:“你们女人哪会带孩子啊?我把孩子抱走,免得耽误你做正事。”
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服了药丸的缘故,还是母女天性,总伸着小手儿,对她依依不舍的。
雨眠也只会劝孩子:“东儿,咱们出去玩,别影响你娘读书。”
我的老天奶!这么爽的日子,日复一日的过下去,她都可以接受。
这会儿无辛要看孩子,陆锦澜便让人把东儿抱来。晏无辛快到天黑才走,陆锦澜送她出去,一回身见陆今朝站在树影里,默默地看着她。
“娘,你怎么在这儿?”
“娘明日回云州,来跟你说一声。”
陆锦澜不舍道:“怎么这么快就走?我还有好多话没和您说呢。”
陆今朝笑了笑,“我不走,你整日疯兔子似的往外跑。我一要走,你才说有话没说。什么话?此刻闲来无事,娘陪你好好聊聊。”
母女俩在书房坐下,陆锦澜给她倒了杯茶,便说起上个月三人大闹学年考试,差点火烧阅卷楼的事儿。
此事除了相关知情人,陆锦澜并没有和谁说过。
毕竟干系重大,不亲近的人不便讲。她身边亲近的,除了如蓁和无辛,都是男人。这么复杂的事儿,跟他们说了,怕是也不懂。
如果凛丞没怀孕,或许可以和他聊聊,可他有孕后,陆锦澜也不想他担惊受怕,妨碍他养胎。
如今陆今朝问起,她便一股脑儿的说了。
陆今朝听到她们三个大胆行事,真真假假一顿搅合,不由紧张得将心提到嗓子眼儿。
可当她听到事情提前败露,三人抢着背锅,又不禁露出笑意,连声赞道:“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女儿,颇有几分侠肝义胆。开除就开除,破书有什么可读的?娘不会觉得丢脸,娘只会为你高兴。”
陆锦澜笑道:“您听我说完啊,差点开除,没开成是因为无辛及时请来了救兵,她把她娘找来了。巧的是她娘您应该认识,就是当朝丞相晏维津。”
陆今朝一愣,喝了口茶,微微点头,“认识,多年前有过几面之缘。”
陆锦澜忍不住赞道:“您不知道相尊大人有多厉害!院长说我们惹了天大的事儿,谁都保不住我们。可相尊大人一来,就把什么都解决了。危急时刻,力挽狂澜。她简直就是女娲,她能补天。”
陆今朝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没有说话。
陆锦澜又道:“后来,她还把我们叫到府上,亲自下厨做饭给我们吃。娘你知道吗?相尊小时候家里很穷的,我之前一直以为她是凭借家族庇护一路高升,没想到她那么励志。”
“娘你知道吗?她当年读的也是皇家学院,每次考试都是状元。她从一个破落户逆袭为当朝第一重臣,厉害吧?”
陆今朝微微一笑,“这些娘都知道,她的事,娘知道的比你多。”
“她那天见到我,还和我说,多亏了您当年慷慨解囊,救了她们。不然她们那几个人,不仅要退学,还得去坐牢。她跟我们说了好多她以前的事儿,她还夸您来着,说你是义薄云天古道热肠。”
陆今朝轻笑一声,低垂着眉眼,缓缓开口,“那她有没有说,她爬上高位第一件事,便是找到当年的告密者,寻了个过错,灭了告密者的满门?”
陆锦澜猛地怔住,陆今朝叹了口气,“当年大家都只是青春年少的学生,遇事软弱也算情有可原。那个告密的人是不对,她若想报仇也无可厚非。只寻一个人的过错便是了,灭其满门,你说是不是太过残忍?”
陆锦澜眨了眨眼,不知该说些什么,轻声道:“也许……也许还有别的事。”
陆今朝摇了摇头,“澜儿,你很聪明,可跟晏维津这样的人比起来,你乖巧得就像一只小白兔。而她是一只老狐狸,狡猾狠辣,跟咱们不是一路。”
陆锦澜脑子有点乱,“那她跟我们说的那些事,都是假的?”
“不,她说的都是真的。”
陆今朝轻蔑一笑,“怎么会是假的呢?当年谁不知道晏氏一族出了个文曲星,她晏维津从小到大都是名列前茅。一边在街边摆摊一边读书,课本上每一页都带着油渍。”
“她是很厉害,很有本事。她最初只是一个不受家族重视的小户女,但她有办法让自己变成晏氏一族鼎力相助的唯一选择。自从她登上丞相之位,成了晏氏的话事人,这十几年间晏氏在她手里发展壮大,不都是她的功劳吗?”
“但是澜儿,你要牢牢记住一句话,人是复杂的。”
“那些能登上高位的人,没有一个是纯良之辈。连当今皇上,都是踩着尸山血海杀入宫门的。那些人一路往上爬,要得到很多东西,就要丢掉很多东西,包括亲情、友情、爱情,还有人性。”
陆锦澜内心震颤,她能感觉到陆今朝还有很多话没说,却又不打算说。
她不得不追问:“您觉得相尊没有人性吗?”
陆今朝长叹一声,沉默片刻,眼里情绪不断翻涌而又渐渐平息。
“我只能告诉你,当年和她一起烧学监房子的人,都是她当时的好友,就像你和如蓁、无辛一样。可后来,她不仅灭了那个告密者满门,也灭了其中另一位好友的满门。”
陆锦澜惊讶地
瞪大了眼睛,“为了什么?”
“利益,天大的利益。”
陆今朝不想再说,她按住陆锦澜的肩膀,苦心道:“澜儿,我知道你和无辛是好朋友。我不会干涉你们,我希望你们永远都这么好。只要有知己,你在这世上,就不会孤独。”
“但你一定要答应娘,不要卷入到朝堂是非中。等你毕了业,你便到军中去吧,远离京城的纷扰。”
“你有我、有朋友、有夫郎有孩子,咱们陆家有花不完的金银,你手握几十万宋家军,便可一世无忧。”
陆锦澜没有吭声,微微点了点头。
陆今朝要起身离开,陆锦澜忽道:“娘,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飞卿的人?”
陆今朝脚步一滞,“飞卿是谁?”
“不知道,我梦里梦到的。我梦到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被人追杀。一个叫飞卿的人抱着我,在死前把我交给了你。娘,你……你有没有什么事想告诉我?”
陆今朝沉默片刻,笃定的告诉她,“那只是一个梦,不要胡思乱想。”
*
宋凛丞近日格外高兴,陆锦澜暑休在家,家里还有了孩子,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恰逢盛夏时节,忠勇园的荷花开得正好,他操办着项如蓁的婚事犹嫌不够,还办了个小小的赏荷宴,请金雪卿还有晏无辛府中的一干应子都来做客。
陆锦澜听到他说起这事儿,颇为诧异,“我记得你和无辛那些个应子不怎么对付,怎么肯给他们下帖子?”
宋凛丞笑道:“这是我们男人的心思,我不告诉你,枉你考多少状元也猜不到。”
陆锦澜略一寻思,“这也不难猜,当然是因为无辛和我的关系,你请了如蓁的未婚夫,要是不请无辛家的小郎,倒显得你厚此薄彼,怕她不高兴。”
宋凛丞道:“这只是其中之一,最主要的是我想让他们看看,我现在的日子。”
“你现在的日子?”
“对啊,他们当时那么瞧不起我,说我十指不沾阳春水,以后嫁到妻主家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偏要让他们看看,我不仅嫁了全天下最好的妻主,住着可以跑马的皇家别院,还有了身孕。你说,他们会不会忮忌我?”
陆锦澜忍不住笑着摇头,“你请人家来,就为了和人置气啊?”
“我不会明说的,我已经跟雨眠说了,让他帮我点他们几句,我就算出气了。”
陆锦澜点了点头,“你开心就好。”
到了荷花宴那日,项如蓁和晏无辛到处找不到陆锦澜,最后发现她站在廊下,隔着池塘往屋内观望。
二人抱怨道:“你怎么闷不吭声跑这儿来了?让我们好找。”
陆锦澜嘘了一声,“别吵,咱们悄悄的看好戏。”
二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好家伙,里面一屋子全是男人。
都说三个男人一台戏,今天这出戏怕是要大唱特唱了。
宋凛丞拉着金雪卿在桌前坐下,雨眠抱着孩子和七郎一同作陪,方卿等人在暖炕上坐着。
各色茶点已备,怀星呈上两匣子图样。
宋凛丞笑道:“大家都帮着选一选,这是要给雪卿绣到喜服上的绣样。虽说婚礼在两个月后,但提前准备时间充足,才能确保做得精致。”
雪卿忙道:“劳你费心操持,已经够麻烦的了。不用这么精细,我和她都不在意这些。”
雨眠笑着打趣道:“还没成亲就这么俭省啊?还你和她,连名字也不称呼,倒是跟我们说说,你和谁啊?”
一屋子人都笑起了起来,雪卿脸一红,讷讷的说不出话。
凛丞笑道:“快饶了他吧。我听我家妻主说,雪卿头次遇见项少娘是在学院,他当时便只和项少娘说话,晏少娘差点以为他是个哑巴。”
大家哄然一笑,连雪卿自己也忍不住笑道:“我那时候还以为晏少娘不是好人,有些害怕她。”
怀星道:“晏少娘只是爱开玩笑,其实她人很好的。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很和蔼,每次来府里,都逗得大家很开心。”
方卿探头看了一眼,走到怀星身边,“呦,你就是我家妻主在府里收的徒儿吧?怪不得妻主近日不爱在家,总往这儿跑呢,原来陆府里有宝贝,勾着她来呢。”
其他几位应子一听便围过来,七嘴八舌道:“我瞧瞧,这个弟弟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怎么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你是会弹琴还是会唱曲儿?或者,会跳舞?总该有个才艺吧?”
“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拜妻主为师的,她平日里都教你什么呀?”
怀星被围着不知如何开口,宋凛丞给雨眠使了个眼色。
雨眠将孩子交给七郎,起身笑道:“好啦,刚才不见你们急着为晏少娘辩解几句,这会儿倒是一个比一个话多。依我看,你们输就输在不会说话。当年你们怎么说我家大夫郎来着?”
“说他又不会厨艺,又嫌弃他不会烤鱼。当时我们妻主就说,他嫁了人是要享福的,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你们瞧,如今这话不是都应验了吗?”
“如今我家大夫郎操持府中事务,有条不紊,待我们这些小郎和孩子也极为宽厚。别说京城,也别说嬅国上下,就是左右邻国都算上,谁不羡慕我家大夫郎嫁得好妻主?”
“我看晏少娘观察入微的本事,你们是一点没学到。你们哪里会看人?还是多吃些东西,少开尊口吧。”
他数落得那些应子一个个噤了声,宋凛丞待他说完,才道:“雨眠,你说这些做什么?都是没成婚之前的事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方卿眼睛一转,笑道:“说起来,咱们第一次见面,宋公子和雨眠还差点打起来。如今你们共侍一妻,关系倒是好得让人羡慕。”
金雪卿惊道:“还有这样的事啊?”
宋凛丞尴尬一笑:“那也是旧事了。”
雨眠忙道:“不打不相识,别说咱们,就是晏少娘和项少娘初见面时,也吵了一架呢,现在还不是情同姊妹。我家大夫郎心胸宽阔,自然是不计较这些的。他待我和七郎都很好,是吧?七郎。”
七郎观战了半天,脑子和嘴都跟不上,一句话都插不进去,这会儿终于有机会开口,他忙呆呆的点头,说道:“是的。”
宋凛丞噗嗤一笑,“宴席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去用膳吧。”
见他们终于转移阵地,晏无辛松了口气,“老天奶啊,他们终于说完了,每个人都抢着说话,吵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说锦澜,你那三个男人怎么合起伙来欺负人?”
陆锦澜笑道:“这话不对,七郎拢共就说了两个字,他看起来像是合伙的样子吗?至于凛丞和雨眠,确实是有点得理不饶人,我代他们给你赔罪。不过,他们只有两张嘴,你们家来了八个人,八张嘴是怎么被两张嘴欺负了的?”
晏无辛不服道:“他们平常争起宠来,口齿伶俐得很。今儿也不知吃了什么粘嘴的糕点,一个个变得笨嘴拙舌的。也就方卿还能支应几句,哼,下次我只带方卿来。”
项如蓁笑道:“他们男人之间互相挤兑几句,你何必放在心上?由着他们去吵吧。”
陆锦澜:“就是,他们开席,咱们也开席。走,吃饭去。”
晏无辛乍一听觉得没毛病,仔细一想:不对啊!
“哎我说如蓁,你还说我呢。要是被挤兑的是雪卿,你早急了。”
项如蓁道:“他们挤兑雪卿做什么?雪卿和他们又没有旧怨。”
晏无辛一想,“也是,我早就说他们话多,叽叽喳喳的净惹事。算了,我得把怀星叫到咱们这边伺候,不然我那群应子非得欺负他不可。”
晏无辛过去叫人,陆锦澜笑着摇头,“哎,这样的日子真是有趣。有时候我不禁想,就这样天长日久的过下去,也挺好的。”
项如蓁奇道:“谁不让你这样过下去了?”
陆锦澜仰头望天,“命运,命运未必如此安排。”
她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这是我岳母刚从边关寄来的书信。”
项如蓁忙问:“出什么事了?”
第74章
陆锦澜叹道:“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叮嘱我,凛丞还有三个月就生了,让我不要离京。你说,好端端的,她为什么会担心我离京呢?”
项如蓁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前线的战事,又有了变化?”
陆锦澜摇了摇头,“不好说,前些天碰到学监,她说最近坏消息很多,学院派出去的学长,已经牺牲了十二个了。”
项如蓁眉
头紧锁,“开学咱们就是二年级了,或许可以提前外派。这仗打了大半年,还不见亮,我倒想到前线去,尽一份力。”
陆锦澜劝道:“你就快大婚,别惦记去前线了。其实这种事,也由不得咱们想或者不想,等通知吧。”
这话说完不到半个月,前线又传来败报。皇上下旨,将皇家学院的学生再次派往前线,以替补伤亡的军官。
三人看完了外派名单,一同去找院长凌知序,因为那份名单上,没有她们的名字。
凌知序正在家里整理书斋,见三人冲进来,她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似乎毫不意外。
陆锦澜忙问:“院长,为什么名单上没有我们?”
凌知序反问道:“名单上也没有晏钰,你们怎么不问问为什么?”
晏无辛道:“晏钰是皇上的女儿,皇上舍不得她上战场,可我们又不是……”
凌知序哼了一声,笑道:“对,你们不是的皇上女儿,可你们的身份也不普通。没出现在这份名单里的人,都是有背景的,就拿锦澜来说吧。”
凌知序说着从梯子上下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我猜,圣上和宋将军早有默契。宋将军如今在前线挂帅,带着三十万宋家军血战沙场,已然是不顾安危死守疆土。战场上刀光剑影,生死难料,她怎么可能让你再到前线去?”
“所以,在上报名单的时候,圣上便提前告诉我,陆锦澜这个名字不必报上去。”
她看向陆锦澜,“这是你岳母的一片苦心,你就不要再问了。至于你们两个,据我所知,名单经过相尊大人之手,她过目之后,便亲自将无辛的名字划了下去。相尊大人是慈母心肠,自然不希望无辛到前线去吃苦受罪,甚至还可能有性命之危。”
项如蓁忙问:“那我呢?”
“你?”凌知序无奈的一笑,“如蓁呐,你现在是今非昔比。若是在从前,你想不去恐怕都不行。可现在,也有人为你而奔走。”
“本来名单上第一个就是你,可是旨意还没下,御史令金大人便听说了。她跑到皇上面前嚎啕大哭,说她的女儿已经英勇牺牲,而她在朝为官大半生,自问呕心沥血忠心耿耿兢兢业业。”
“她说如蓁马上是她金家的儿主,请皇上怜悯她失去了女儿,金家只有如蓁这一个指望,不要让如蓁再去犯险。”
“金大人是老臣,位列三尊。她如此哀声恳求,皇上还能怎么办?自然将如蓁的名字勾掉了。”
凌知序一番话,让三个人都沉默了。
她们互相看了看,这才猛然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们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后台,而且是很硬的后台。
大家沉默半晌,陆锦澜方道:“这么做,会不会有人觉得不公平?”
凌知序抬头看了她们一眼,“会觉得不公平的人,不都没去吗?”
三人哑口无言,确实,整个学院就她们最能闹事,而且是带头闹事。
每次一有什么不公的事件,很快就能看见三人迅速纠集一帮拥护者,奋力挥舞着拳头,呐喊着:“不公!不公!”
然而命运的幽默之处就在于此,突然一个猛回头,把她们甩到自己曾经的对立面,让她们措手不及,甚至都来不及适应。
凌知序安慰道:“你们不必有心理负担,这样的事大家都习以为常。你们回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这么一来,学院就剩你们四个学生了,暂时不会开课。你们在家好好温书,别等到开学的时候,什么都忘光了。”
*
陆锦澜回到忠勇园,心事重重的进了宋凛丞的房间。
“你回来了?”
“嗯。”
陆锦澜坐在窗前,愁眉不展。
宋凛丞察言观色,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陆锦澜道:“皇上今日下旨,将皇家学院的学生派往前线。”
宋凛丞一怔,眼里满是担忧,“那……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陆锦澜摇了摇头,“名单上没有我。”
宋凛丞松了口气,“没有就好。我娘在前线,已经够让我担忧了。你若是也去,只怕我会终日提心吊胆。”
陆锦澜瞥了他一眼,“可我若不去,岂不成了缩头乌龟?让你娘一个老人家在前线浴血奋战,我却躲在京城苟且偷安,我如何自处?”
宋凛丞沉默片刻,低头不语。过了许久,他方道:“除了你,别人都要去吗?”
“除了我,如蓁、无辛还有大皇女,其她同学都去。时间紧急,她们明日就启程了。”
宋凛丞想了想,怪道:“她们都去?凌侯的女儿凌照人也去?”
陆锦澜笑了笑,“她当然要去,凌家军还有四十万兵马。她是凌之静的女儿,就算凌家军全线溃败,也会有人拼死保她安然无恙的。她去与不去,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宋凛丞隐隐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有些急切的握住她的手,紧张道:“那你呢?你已经决定要去了,是吗?”
陆锦澜微微点头,“是。我知道你为我担心,你和七郎都快要生了,我应该守着你们。”
“可是,此次战事非比寻常。姜曲两国同时侵犯嬅境,宋家军和凌家军全都投入了战斗,打了半年还是不见成效,败报时不时传来。我的同窗、学长都上了前线,有的人甚至已经牺牲了。”
“这个时候,如果我还在家里,守着夫郎孩子,吃喝玩乐,你觉得我会高兴吗?”
“我可以不在乎天下人怎么看我,可我不想自己看不起自己。”
宋凛丞满心顾虑,“可……可项姐姐就要大婚了,你在这个时候离开……”
陆锦澜摇了摇头,“我们今日分手的时候,如蓁已经往金府去了。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她一定会去。至于无辛,她知道我俩要去,一定也想去。不过相尊大人未必会同意,其实她不去倒好,她可以留在京城照应我和如蓁的家眷,我们两个也能更安心。”
宋凛丞轻叹一声,伏在她的膝上,无奈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恐怕我说什么都拦不住你。我虽是夫道人家,也懂得国家国家,无国便无家的道理。你要去便去吧,只是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陆锦澜摸了摸他的脸颊,“放心,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管你听到任何消息,都要坚信,我一定没事。”
“一定?”
“是,一定。”
*
与此同时,项如蓁正跪在金云凝面前,恳求道:“您就让我去吧。”
金云凝眉头紧锁,“理由?”
项如蓁一脸正气道:“好女儿理应保家卫国。”
“你?”金云凝差点被项如蓁气晕过去,“你以为上战场是什么好事吗?随时可能没命的。”
项如蓁慨然道:“我不以为是什么好事,可正因为危险,我才应该去。不然,让谁去呢?我们这些人,平常被人称为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别人都去,我没道理不去。”
金云凝瞪了她一眼,“你那两个朋友,不也没去吗?”
“她们会去的,我们总能想到一块去,不然也不会成为朋友。”
金云凝无奈的叹了口气,“蓁儿啊,一个人不可能改变战争的胜负,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何况,你万一有个不测,你让卿儿如何是好?”
项如蓁垂下眼眸,无奈道:“如果我有了万一,亲事作废,您就再帮雪卿找个好妻主,好好的疼他照顾他。”
“不要!”金雪卿哭着从门外冲了进来,质问道:“什么叫亲事作废?不许作废。我这辈子已经认定你了,你休想把我推给别人。”
项如蓁按住他的手,安抚道:“我没有要把你推给别人,我是说如果有个万一……”
金雪卿哭道:“什么万一?如果你像姐姐那样为国尽忠,我就做个寡夫。”
金云凝实在听不下去了,皱眉道:“胡说什么?什么寡夫?你还没嫁过去呢。”
金雪卿嘴一瘪,看起来更委屈了。
他含着泪问项如蓁:“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他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这么快?晚一天行吗?”
项如蓁一愣,“你要做什么?”
*
陆锦澜要走,宋凛丞便命人收拾包袱。陆锦澜将楼雨眠、陆七郎也叫过来,不得不叮嘱他们几句。
“我这一走少说也得一年半载,我不在家,你们要好好相处。平常争风吃醋也就算了,我不在,你们要互相帮助。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孩子。”
她将备好的药拿出来,“这个留给你们生产的时候吃
,雨眠知道怎么用,回头让他告诉你们。”
她看了看宋凛丞和陆七郎的肚子,还是有些担忧,“平掌柜那边已经准备了最好的医师,但我还是不放心,一会儿我给云州写封信,让我爹过来照看着,他有经验。”
七郎红着眼道:“你就不用操心我们了,战场凶险,你才最应该小心。”
陆锦澜一笑,“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我有挂,不会有事的。你们好好养胎,不要瞎担心。”
雨眠道:“怎么能不担心呢?事发突然,我们也没个准备。要不你过些日子再走,我去庙里求个平安符。”
大家正七嘴八舌的说着,洗墨来报:“少主,晏少娘来了。”
陆锦澜忙道:“她这么晚来一定有事,快请她进来。”
第75章
晏无辛一进来,见男人们都泪眼汪汪的,调侃道:“呦,我来得不是时候。锦澜,这一个个都舍不得你,你还去不去?”
陆锦澜一笑,“去,你呢?”
晏无辛:“我也去。”
陆锦澜诧异:“你也去?相尊大人同意了?”
“当然不同意,我娘把我臭骂了一顿,说我那三脚猫功夫还想逞英雌,让我老实在家待着。不过,我是那老实人吗?”
晏无辛说着举起手中的包袱,“我在你这儿躲一宿,明天咱们一起出发。”
陆锦澜喜道:“好啊,我还以为你走不成。”
晏无辛笑道:“走不成也得走,你俩身边没有我,我还不放心呢。”
两人正说着,项如蓁也来了。
项如蓁看了她俩一眼,已经猜到了大概,便商量道:“咱们能不能晚一天走?”
二人忙问:“你要做什么?”
项如蓁一笑,“成婚。雪卿想以夫郎的身份,等着我回来。”
二人愣了一下,晏无辛皱着眉一寻思,“这时间来不及啊,距离原定的婚期还有一个半月呢,新房还没布置。这么晚了,上哪儿去找吹打班子?”
项如蓁果断道:“都不要了,一切从简。反正喜服已经做好了,明早你们陪我去接亲。简单的拜个堂,新房有一对红烛就好。”
陆锦澜道:“那可不行,趁着城门还没关,我让洗墨赶紧带人去那边布置一下。时间紧急,能弄多少算多少吧。宾客来得及请吗?酒席怎么办?”
项如蓁摇了摇头,“宾客就是你们俩,再加上你们两家的男人。院长家离得近,我明早去请她。除此之外,没有别人了。金家那边也不打算大请宾客,只有自家人。摆个两三桌,足够。”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陆锦澜叹了口气,“好吧,那咱就喝完你的喜酒,再去上马杀敌。”
*
虽说一切从简,但该有的喜气丝毫不减。在宴席上,项如蓁作为新娘官豪饮数杯,把仅有的宾客都喝倒了。
金云凝和凌知序各自被抬回府,陆锦澜趁着还有意识,不得不劝项如蓁:“知道你高兴,你酒量好,但你也别再喝了,我们实在陪不起了。”
晏无辛:“就是就是,留点儿力气,提前去洞房吧。”
项如蓁脸色泛红,微微一笑,“好,那你们帮我支应着,我去陪陪雪卿。”
“等一下!”晏无辛晃晃悠悠追上去,陆锦澜急忙扶住她。晏无辛见四下无人,支吾着开口:“如蓁,那个……你会不会啊?”
项如蓁一愣,“什么?”
晏无辛脸红道:“你家人又不在,我看也没人能告诉你。那个,怎么洞房你知道吧?”
陆锦澜扶着墙笑到发抖,项如蓁沉着脸道:“我又不傻。”
晏无辛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给,这是我的私藏,送给你学习学习。”
项如蓁看了眼露骨的封面,皱着眉犹豫要不要接。
陆锦澜劝道:“如蓁,你这人正经得一塌糊涂,也该看点不正经的,免得人家以为你不解风情。拿着吧,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这个……这个房事也值得一学。”
项如蓁点头,“颇有道理。”她收下晏无辛的小册子,转身去了书房。
陆锦澜看着项如蓁坚定的背影,喃喃道:“相信她一定学有所成,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陆锦澜拐回大厅,楼雨眠立刻迎了上来,“我早起去给你求了平安符,道长说要将这个缝在贴身的衣物上,可以保佑你刀枪不入。”
陆锦澜一笑,“这种话你也信?”
楼雨眠垂下忧郁的眼眸,纤长的睫毛映出一片暗影,“只要是对你好的话,我都信。”
陆锦澜心头一软,握住他的手,“那咱们现在就回家,你好把平安符给我缝上。”
晏无辛倚在墙边,看着陆锦澜带着她的男人们往外走,自言自语道:“好好好,你们都有人陪,我倒成孤家寡人了。”
她刚准备去看看她那些应子走没走,手臂忽然被人扶住,“师傅,你喝醉了吗?”
晏无辛醉眼朦胧的定睛瞧了瞧,“是怀星啊,乖徒儿,送师傅上马车吧。”
怀星将晏无辛扶上马车,她已经昏昏欲睡了,嘴里咕哝了一句:“送我回私宅,走之前我再去开个荤,上了战场就得天天吃素了……”
怀星暗暗翻了她一眼,低声对车妇道:“回忠勇园。”
*
金雪卿蒙着盖头,忐忑的在新房等着。才到午后,陪嫁男仆便快步来报:“主君过来了。”
金雪卿连忙理了理衣襟,端正坐好。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他紧张得挺直了脊背,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
盖头被掀开,金雪卿抬眸望去,只见项如蓁穿着大红喜服,她那般高大挺拔,龙眉凤目英武不凡。
她目光炯炯的望着他,眼神专注而直白。
金雪卿被看得心旌摇曳,脸色微红,轻声唤道:“妻主。”
“嗯。”项如蓁应了一声,紧接着抬起手捏住了他白净的脸颊。
“疼……”金雪卿轻声抗议。
项如蓁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用指背蹭了蹭他可怜的被捏到发红的皮肤,解释道:“我没用力。”
金雪卿嘟囔道:“妻主天生神力,你不用力已经弄疼我了,你若用力,恐怕我的脸要被你掐肿了。”
项如蓁一笑,“不会的,我舍不得。”
她转身看了看屋内的闲杂人等,“这里用不到你们了。”
几个男仆鱼贯而出,项如蓁亲自端来两杯酒,和金雪卿喝了交杯酒,而后歉疚道:“婚礼太过仓促,委屈你了。”
金雪卿忙道:“不委屈,能嫁给你,我很满意。”
项如蓁点了点头,“那就好,脱衣服吧。”
“啊?”金雪卿瞬间脸红如血,“可……可现在还是白天。”
项如蓁淡定道:“没有人规定洞房一定要在晚上。”
她说着便自顾自解开衣衫,将一本小册子丢在床边。
金雪卿瞥了一眼火速转过头去,“这……这是什么?”
“教材,我觉得我们应该一起看。”项如蓁说着将人拉到跟前:“得罪了,你动作太慢,我帮你脱。”
*
第二天一大早,陆锦澜从雨眠房里出来,对洗墨道:“派人去晏少娘院里,叫她来大厅一起用早膳。吃完了我们就该出发了,如蓁应该快过来了。”
洗墨笑了看了她一眼,“少主,要不您还是再等一会儿吧。晏少娘昨天喝醉了酒,怀星在她房里伺候的,呃……现在那院儿还没动静。”
陆锦澜怔了一下,渐渐勾起嘴角,“行,那我先吃。”
陆锦澜吃饭的功夫,男人们已经帮她将行装打点好,围着她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
宋凛丞道:“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等我生了会立刻写信告诉你。如果是女儿叫安北,可如果是儿子,叫什么名字?”
陆锦澜咬了口三鲜馅饼,含糊道:“儿子的话就叫……我一时想不起来,儿子的名字你自己取吧。”
陆七郎忙问:“那我呢?我如果生了女儿,叫什么?”
陆锦澜道:“叫安西,东北西南,咱们家先按这个顺序取名。”
陆锦澜刚吃完擦了擦手,楼雨眠将陆安东抱过来,“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抱抱东儿吧。”
陆锦澜将孩子接过来,握了握她的小手,“娘要去打仗了,等娘回来教你练武。以后咱们上阵母女兵,一起大杀四方。”
小婴儿咿咿呀呀的应着,陆锦澜将孩子还给她爹。一抬头,见项如蓁满面春风的背着包袱进来,“早!无辛呢?”
陆锦澜也拿上包袱,“走,咱们一起去叫她。”
二人进到无辛所住的院子,刚要开口,忽听屋内啪一声脆响,不由得脚步一滞。
紧接着便听晏无辛骂道:“逆徒,谁准你以下犯上?”
陆锦澜敛起脚步声,悄悄从窗外观望,只见怀星跪在地上,捂着脸,委屈道:“师傅昨晚准了的。”
晏无辛气道:“胡说!我喝醉了你没看见?醉话能当真吗?我告诉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许你再胡思乱想。”
陆锦澜还想再看看,项如蓁咳嗽一声,“无辛,该走了。”
晏无辛沉着脸,拎着包袱出来,陆锦澜忙问:“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
晏无辛:“没胃口,气饱了,走吧。”
三人话不多说,白天闷头赶路,只有夜晚在驿站歇脚的时候,才会恳谈一番。
距离前线越来越近,大家脑子里想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项如蓁:“咱们没有圣旨,比大部队晚出发了一天,现在还没追上她们,到了前线该怎么办?”
陆锦澜道:“大部队无非就两个去处,一部分加入凌家军,去打姜国,一部分加入宋家军,打曲国。两军大营离得不远,咱们三个自由人,自己分配。要我说,咱去加入宋家军。有我岳母在,不会让咱们坐冷板凳。”
晏无辛赞同道:“对,就去宋家军。你们别忘了,凌家军跟咱们有仇。咱们上次在北州搞没了凌之静十万大军,她做梦都想掐死咱们。咱要是两眼一抹黑跑到凌家军阵营里,比跑到敌军阵营都危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项如蓁道:“那就先去宋家军吧,不过凌家军节节败退,我看咱们早晚躲不掉。”
晏无辛:“躲不掉再说,能躲先躲。不是我贪生怕死,死在战场上算英雌,死在自己人手里那叫窝囊。哎,咱们实话实说,你们怕不怕死?”
陆锦澜:“我不怕,因为我确信我不会死。真有危险的时候,你们往我身后躲,保准你们没事。”
晏无辛闭上眼睛盖上被子,舒展着身体道:“你就吹吧,你又不是神仙,哪有不死之身。”
陆锦澜笑道:“我有挂。”
晏无辛:“又来了,动不动就说你有褂,咱也没看见你那个褂在哪儿。不过我倒是承认,你比我有武学天分。平常没见你练功,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还不是我对手呢,现在我勤学苦练,都打不过你。咱们三个,我以前只是成绩垫底,现在武功也垫底了。”
项如蓁笑了笑,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物事,“无辛,这个给你。”
晏无辛把眼睛掀开一条缝,猛地坐了起来,“金丝软甲?”
“是,雪卿说这是金家的传家宝,可惜当初一淮学长连夜被召往前线,家里没来得及给她。大概我岳母那时也想不到,战事会打得如此惨烈。说来也怪,凌家军有四十万大军,姜国兵马不到三十万,谁能想到会一败再败呢?”
项如蓁说着叹了口气,摸了摸轻薄柔软的金丝软甲,“雪卿昨天把它交给了我,但我用不上。我和锦澜功夫都比你好,你穿着吧。”
晏无辛嘿嘿一笑,“你的夫郎给你的,我可不好意思要。但我早就听说这东西是个宝物,第一次见。我先穿上试试,看看什么感觉。”
她刚套到身上,驿站的人在外面拍门,“晏少娘出来一下,外面有人找。”
陆锦澜皱眉道:“咱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谁会找你?你等我穿件衣服,和你一起出去。”
晏无辛把她按住,“不用担心,我有金丝软甲我怕谁啊?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三人的CP线其实都有蛮多有趣的点,但急着去打仗,就不展开写了。以后如果有机会写番外,好好发一发各种口味的糖~
第76章
晏无辛提着她的凤鸣长刀出门一看,竟然是她的近侍叶游。
叶游连日赶路,满面风尘,见到晏无辛很是激动,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眼眶发红道:“主子,可让我追上您了。想必您这一路上定是昼夜兼程风餐露宿,您还吃得消吗?”
晏无辛笑着扶她起来,“这才哪到哪儿?我这还没到战场呢,你倒先担心上了。我什么事都没有,你跟过来干什么?是不是我娘让你来的?”
叶游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是,相尊让我务必追上您,好把东西交给您。”
叶游解下身上深重的包袱,说道:“这是相尊花重金命人赶制的金麟明光甲,做工一流,用料极其结实,可为主子在战场上多加一重保障。”
晏无辛打开一看,里面竟然竟然有三套。
她不由喜道:“我娘何时这么贴心?竟然也为我的朋友准备了战甲。”
叶游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相尊说,她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来怕主子你心太善,把战甲给别人穿。二来怕人心险恶,别人抢你的战甲穿。所以准备了三份,希望你那两位朋友靠得住。”
晏无辛无语得翻了个白眼,“我的交友运比我娘好多了。”
她说着扯开衣襟,给叶游看她刚穿在身上的金丝软甲,“看见没?如蓁给我穿的。回去告诉我娘,让她别操没用的心了。”
不管怎么说,三人总算都有了装备,又赶了几天路,终于到达灵州前线。
这日清晨,三人三骑,纵马穿过灵州城,刚一靠近灵州大营,便听到了数万兵马调动的马蹄声,整片大地都在跟着颤动。
动物,比人更容易感知到危险。但只有勇敢的人类,会迎难而上,在万重危机中,觅得一线生机。
她们的坐骑发出不安的低鸣,三人不约而同的拍马向前,逼进战场。
途径一片密林时,七八个兵勇手持兵刃冲了出来,厉声拦住了她们,“站住!军事重地,不得靠近!”
陆锦澜连忙报上姓名,“我是陆锦澜,我要见宋将军。”
一名小兵立即斥道:“胡说!陆大人远在京城,休想冒名顶替,赶紧退下,否则军法处置。”
陆锦澜无奈的叹了口气,刚要去摸令牌,林中又冲出一人,高声道:“不得无礼!”
那人说着快步上前俯首见礼,“参见陆大人。”
陆锦澜听到她的声音便觉得有些熟悉,伏在马上仔细一瞧,竟然是个熟人,不由喜道:“左隋之!”
她一把拍开左隋之见礼的手,翻身下马,激动地抱住了她。
项如蓁和晏无辛也连忙下马,拉着左隋之的手,亲热的
寒暄起来。
武试的时候,大家都对左隋之印象深刻。可惜她那时对打的是楚易舒,所以遗憾落选。
不过她和那群外地学子一起在晏无辛的山庄厮混了数日,三人都和她颇为投缘。
晏无辛忙问:“神京一别,许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儿?”
左隋之笑道:“我母亲在宋将军帐下做监粮官,边境开战后,宋家军招募新兵,我便第一时间报名入伍。如今做了一名小小的百妇长,以后要多多仰仗各位大人提携了。”
左隋之说着又看向陆锦澜,“听说你已经是四品骁骑校尉了,恭喜啊,校尉大人。”
陆锦澜笑道:“你少打趣我,我这官儿纯粹是我岳母为了说出去好听,帮我空口求来的。比不上你们,是沙场征战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这时左隋之带领的那支小队都在一旁,数十人围着,听见陆锦澜这么说,颇感震惊。
除了上次岳蝉带的那一队人马,大部分宋家军的兵都没接触过陆锦澜。
大家只是听说宋将军的儿子,嫁给了云州富商的嫡长女陆锦澜。
而这个陆锦澜风评很是复杂,有人说她风流成性,有人说她义薄云天,也有人说她才华独步天下。反正好多故事从京城传到灵州,早就传得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当兵的好像天生就排斥有才名的书生,提起来都颇为不屑道:“会吟诗作对写文章有什么用?能把敌人写趴下?”
在她们的视角里,都觉得宋凛丞是被陆锦澜这个风流才女给骗了,私下都暗自不平。
有人扼腕叹息,“都怪宋将军的夫郎,没生出个女儿。唉,将来所托非人,咱们宋家军前途堪忧。”
有人偷偷埋怨,“要我说,怪宋公子识人不明,咱们大将军何等英勇,他不照着他娘找个军中英才,怎么找了个写诗的?”
有人羡慕忮忌,“不过这位陆大人运气真好啊,攀上这样的岳家。别人顶多是平步青云,她是旱地拔葱,上来就是四品校尉。”
有人无奈调侃:“怪咱们没有那好命,下辈子也托生个文曲星,娶个大将军的儿子,不就什么都有了?”
……
军中大概流传着以上几种论调,然而今日一会,众人见陆锦澜英姿飒爽态度潇洒,和大家想象的文弱书生形象完全不同。
她言语间如此磊落坦荡,将自己不劳而获的官位说出来,倒让这些私下编排她的人,面上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也不觉得陆锦澜讨厌了。
四人寒暄了几句,陆锦澜便道:“我们是来前线帮忙的,你给指个路吧,我先去见宋将军。”
左隋之为难道:“今日交战,双方人马此刻已经摆开了阵势,大战一触即发。宋将军现在是靖边大元帅,在阵前督战,此刻一定不得空。我等奉命在侧翼侦查,你们不如等等,等收兵后再去拜见。”
陆锦澜想了想,“那你先带我们看一眼阵前的形势,然后再说。”
左隋之带着三人上了上头,从高处望下去,山下的兵马密密麻麻和蚂蚁一般。
从左隋之口中得知,双方近半月已经交战了六次,均有胜负。上次一战是三天前,大家各自休整,就是为了今日的大战。
三人拿着望远镜观察着阵型,左隋之在一旁解说道:“曲国疆土人口都不如咱们嬅国,平常也不敢犯我边境。这次不知怎么一反常态,投入了二十几万兵马,几乎将家底都掏出来了,看来要和咱们死磕到底。”
陆锦澜望过去,见宋婧骁手握帅令,一身戎装端坐帅台,威仪如山,身后的宋字大旗迎风招展。
而曲国军中,在战车上指挥的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少年将军。
她一身黑金战甲,束发金冠,身后悬着萧字战旗,手边竖着一支三尖两刃戟,威风凛凛。
晏无辛好奇的问:“曲国的主将是谁?”
“皇储萧承英,她是曲国皇帝的第三个女儿,刚刚被立为皇储,据说文韬武略无一不能。刚开战时她还亲自上阵,斩了我方两员大将,确实有些功夫。不过元帅亲自上阵,她便不敢上前应战了。”
陆锦澜又问:“她的功夫和如蓁比,如何?”
左隋之想了想,“应该差不多。”
陆锦澜点了点头,心里有了数。
项如蓁一笑,“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陆锦澜笑道:“所谓,擒贼先擒王。我在想,曲国这么重视边境之战,连皇储都上阵了。你们说,如果这个皇储死了,她们还有没有心情再打下去?”
晏无辛赞道:“好啊,宰了她咱们就是大功一件,眨眼就可以回京领赏了。”
左隋之连声劝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你们看,萧承英的战车在万军从中十分靠后,身边还有甲士环绕。她面前少说也有二十五万大军,别说近身靠近,就是射箭也够不到她。”
陆锦澜点了点头,“确实,她面前有二十五万大军,但她身后就没有二十五万大军了吧?”
陆锦澜指了指地图上的某处,“如果从这里绕过去,从后面切入,大概只需奔袭两三里,便可以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左隋之还是连连摇头,“那边是一个高达十几丈的峭壁,她之所以敢在那儿,就是确信那里足够安全,根本没人能过去。”
项如蓁道:“只有十几丈?以我们三个的轻功,可以上去。”
晏无辛点头道:“没错,而且那么偏僻的位置,她们想不到。”
左隋之本来以为她们在闲聊开玩笑,结果眼看着三人越说越认真,不由急道:“不行!绝对不行!就算你们能上去,就算你们能冲到萧承英面前,还是要面对数千甲士,得手的机会微乎其微。先不说能不能得手,我就问问,你们预备怎么撤出来?”
陆锦澜道:“这取决于我们能否得手,如果刺杀成功,敌军大乱,我们从正面就可以冲回来。”
左隋之担忧道:“那如果没得手呢?”
陆锦澜一笑,“那也自然有办法回来,我能让她俩送死吗?”
三人说干就干,立刻动身往峭壁方向去。
左隋之追着苦劝:“如果能这么干,元帅早就这么做了。”
陆锦澜笑道:“那可不好说,就算她想这么做,上哪找我们三个这样身手好又不怕死的生面孔?”
左隋之眉头紧锁,“可你们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陆锦澜心道:我是主角,我能死吗?
她告诉左隋之:“不必担心,一会你帮我们把马匹牵回去,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她们在山路上绕了七八里,终于到了敌军后方。
三人纷纷下马,背着兵器,一个接一个攀上了峭壁。
攀爬到一半,便听到战鼓急如雷鸣,瞬间杀声震天。
晏无辛感到脊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轻声道:“两军开始交战了。”
项如蓁道:“交战之时,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前面,正好有利于我们绕后。”
晏无辛又问:“锦澜,你刚刚说如果没得手,也能有办法回来,是什么办法?”
陆锦澜道:“办法就是我掩护,你俩原路返回。”
二人不由一愣,停下动作问:“那你呢?”
陆锦澜一笑,“我当然稍后返回啊,难道我还能死在那儿啊?你们得相信我是天降福星,牢牢的把心放在肚子里。”
不多时,三人爬上了峭壁。萧承英的战车就在不远处,身边大约有三千来人,都背对着她们。左隋之说得没错,直接杀过去,确实很难得手。
陆锦澜想了一下,低声道:“我有一计,需要咱们兵分三路。”
晏无辛顿时愣住,“咱们就三个人,还得兵分三路?”
陆锦澜道:“如果有四个人也是分兵三路,可惜这里没有第四个人。”
她捡了个石子在石头上画了个简图,“你们靠过来,我详细说。”
*
与此同时,楚易舒、孙乐闻、吴琼梦等同级学子正在宋家军队伍中紧盯着令旗。
她们被临时任命为千妇长,身后各自带着千人的队伍,等待冲锋。
虽然大家在学院里天天都推演兵法战术,日日都修习骑射武功,可第一次身处战场,还是不由得一阵阵冒冷汗。
楚易舒坐在马上仔细得调整了下盔甲,低声道:“我知道我平时有点目中无人,不好相处,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在这儿给两位姐妹赔罪。但咱们好歹一个宿舍住了大半年,一会儿打起来,别忘了互相照应。”
孙乐闻笑道:“我还没讨厌谁,讨厌到希望她死的程度。放心吧,打完今天这一仗,咱们就是战友了,也算
生死之交,过去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一笔勾销。”
吴琼梦提醒道:“旗官指向咱们这部了,走,咱们杀入阵中。”
战场真残酷啊,明明大家互相不认识,一照面就要以命相搏。
楚易舒紧握着手中的长枪,丝毫不敢大意,更不敢手软。浓烈的血腥味刺入鼻腔,让她几欲作呕。但她只能咬着牙,不停的厮杀。
大家都在拼命,包括敌人。楚易舒的战马被垂死的敌军砍断了腿,她随之跌落马下,一转头地上都是断了气的尸首。
孙乐闻连忙带人围了过来,阻止敌军的进一步攻击。
楚易舒连忙起身,上了匹无人的战马,继续作战。此刻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生死就在瞬息之间。
楚易舒与孙乐闻背靠背,斩完一波敌军,刚深吸一口气,下一波敌军又冲了上来。
厮杀之中,楚易舒忽然咬牙道:“我真羡慕!”
孙乐闻闷声砍下两颗脑袋,扯着嗓子问:“羡慕什么?”
“羡慕不用来的,锦澜、无辛、如蓁、晏钰。她们现在一定在京城喝酒听曲,说不定怀里还抱着男人。”
孙乐闻咬牙道:“先别惦记了,等咱们打赢了这场仗,我送你两个男人。”
楚易舒哭笑不得,“咱们要是能平安回京,我送你四个!”
没有人不盼着胜利,但是看着黑压压的敌军,多得让人绝望,仿佛这辈子都杀不完。如果能活到天黑收兵,就算是交了大运。
就在众人疲惫绝望之时,敌军忽然大乱。众人正诧异着,忽见岳蝉带着元帅亲卫朝着敌军猛冲过去,口中高喊:“随我冲阵,接应陆锦澜!”
楚易舒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耳朵,“她说接应谁?”
第77章
一刻钟前,曲国阵后涌入一名披挂金鳞甲身穿白袍的小将。
她手中高举着一个布包,大喊着:“丰都急报!我要见皇储!”
外围的小兵不敢拦阻,那人畅通无阻的到了萧承英附近。
皇储身边的侍卫长略感有异,挡在驾前,疑道:“我看你眼生得很,是谁派你来的?”
白袍小将忙道:“事情紧急,殿下看过我手中的消息便知道了。”
侍卫长眉头一皱,“你这个口音……”
说话间白袍小将已经打开了布包,只见寒光一闪,侍卫长连忙大喊一声:“护驾!”
来人甩手将短刀朝战车掷了过去,萧承英不慌不忙侧身一躲,短刀噹的一声刺入她身后的木板。
白袍小将眼看不成,毫不恋战,立即向后一跃,夺过一匹战马便要逃走。
侍卫长立刻带了一支小队追了上去,附近的兵将随之而动,迅速将白袍小将包围其中。
那人手执长刀奋力相抗,数百兵勇一时竟不得近身。混乱中,侍卫长夺过一把弓弩,射向她身下坐骑。
那人果然瞬间落马,侍卫长喜道:“一起上!”
话音未落,忽听得身后一阵哀嚎,侍卫长转身一看,又一个生面孔冲入阵中。
她身穿黑袍外披金甲手执银枪,以雷霆之势冲杀过来,一路上击飞数十兵勇。
侍卫长连忙上去迎战,却被那人一招击落马下。
“无辛,上马!”
晏无辛立刻抓住项如蓁的手,二人共乘一骑,向远处厮杀。
萧承英冷眼旁观,此刻已经站了起来。
“此人武功不俗,千万不能让她们跑了。你们过去帮忙,无论死活,务必将其擒下。”
“是!”左右两队人马应声而出,朝着项晏二人冲杀过去。
场面一片混乱,四周嘈杂,以至于谁也没留意一匹战马趁乱跑了过来。
萧承英站在战车上,敏锐的直觉让她察觉到危险的逼进。
可是危险在哪里呢?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刺客明明离她越来越远。
她将目光望向四周,捕捉到了那匹无人的战马。她起初不以为意,毕竟没有哪个战将在沙场上被战马撞死的先例。
直到战马到了近处,一位红袍小将从马腹下翻身而上,敏捷地踩着马背跃上战车,眨眼间便朝她扑杀过来。
周围数百甲士庇护不及,萧承英反手握住身边的三尖两刃戟,格开她手中的利剑,却中了一记力道十足的窝心脚。
身体瞬间失重,嘭的一声撞到身后的木架上,木架随之碎裂。萧承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还从未感受到如此强大的攻击力,嬅国有这样功力深厚的年轻高手吗?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她来不及细想,剑招又至,萧承英全力躲闪,还是被剑锋扫到了头冠。当碎发纷纷扬扬落下,萧承英确信她遭遇了此生最大的劲敌,生死悬于一线。
当下顾不得胸口钝痛喉间腥甜,便握紧兵器死命相抗。
高手过招,身型招数快如闪电,旁边一干人等有心帮忙,却根本插不上手。数十人举着箭,迟迟不敢射出。
两人离得太近,频频切换身位,连喘息的空隙都不给。
萧承英越打越心惊,对方每一招都蕴含着极大的力量,仿佛泰山压顶一般。让她每接一下,都感到双臂发麻。三招一过,连对方的拳脚都不敢接,只得在狭小的战车上拼命躲闪。
然而对方力道不减,一招招如腕挟风雷摧枯拉朽,拳脚兵器打到车上好似劈山砍柴一般,嘁哩喀嚓将四周的物事击碎。一时战车受损木屑翻飞,受惊的马拉着战车没头苍蝇似的乱跑。
萧承英转身要跳下车,被那人扯住手腕大力的拽了回来,剑随之刺了过来。
萧承英奋力一挣,试图躲开刺向心口的一剑,然而锋利的剑刃却还是穿透她的肩胛骨,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殿下!”
四名忠诚的亲卫明知不敌还是跃上马车,陆锦澜不得不拔剑解决四人。
萧承英趁机捂着伤口仓惶后退数步,从马车上跌落下去。
箭立刻和雨点一样密集得射了过来,战车马匹中箭,疯了似的狂奔。
陆锦澜转头一看,已经有一拨人一拥而上将萧承英抬走。她当即一脚踹断萧字大旗,用旗杆随便从地上挑了个血葫芦似的脑袋,高举着大喊:“萧承英已死,速速投降!”
曲国将士正背对着后阵厮杀,猛听得后方大乱,回头一看皇储的战车上站着敌人,举着血淋淋的人头,根本来不及分辨真假。
侍卫长迷迷糊糊爬起来,听说皇储已死,拾起兵刃呐喊着:“为皇储报仇!”
旁边的人连忙拉住她,“先办国丧要紧。”
军心一乱,这仗根本没法打了。主将“身亡”,指挥官没了,前方战将自行做主,“撤军!快撤军!”
*
左隋之报信,宋婧骁才知道陆锦澜如此大胆,竟然敢带着两个朋友去刺杀敌军主将。
她忙命岳蝉带上她的卫队前去接应,同时指挥大军不顾一切的向前压。
可岳蝉冲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曲军根本无心恋战,纷纷丢盔弃甲疲于奔命。
陆锦澜站在疯跑的战车上,扯着嗓子喊了一路,“萧承英已死,速速投降!”
遭遇到的曲军连拦她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只顾着埋头赶路速速回营。
直到看见大批的宋家军,陆锦澜才一跃从马车上跳下来,捏着嘶哑的嗓子咳了两声,“有水没有?”
项如蓁和晏无辛随后杀到,三人换了马匹,直奔中军大营。
这一仗,曲军大败。
三人进到帐中,才得知宋婧骁亲自率部追击
,还未回来。
先回来的前阵将领有十几位,在帐中按官职大小分列两排而立,正在激情复盘这一战。
三人愣眉愣眼的瞅了瞅,没一个认识的,岳蝉不在,也没人能给她们引荐。
没人注意到她们,三人也只好悄咪咪的站到末尾,等着宋婧骁回来。
直到有将军说:“萧承英已死,我看我们应该抓住时机立刻进军,趁着曲军军心不稳,趁机拔下赤州城。”
陆锦澜忍不住出言提醒,“那个……萧承英可能没死。”
众将闻声送目过来,只见三个少年人站在队尾,一身血污,全是生面孔。
其中一个还抱着刀倚在门口,好似睡着了。
众人第一反应:这是京城来的那些学生?小小千妇长,怎的到主帅大帐里来了?
刚才说话的那位将军见她们颇为疲惫的样子,倒没急着出言责怪,只是问道:“你怎么知道萧承英没死?她的人头被一位少年将军斩下,曲军都忙着回去治丧,你没看见吗?”
陆锦澜不由笑道:“我就是那位少年,可那人头不是萧承英的。”
“什……什么?那你是……”
“哦,在下陆锦澜,见过各位将军。这是和我一同刺杀萧承英的两位朋友,项如蓁和晏无辛。”
项如蓁将疲惫至极的晏无辛拉起来,“见过各位将军。”
众人惊骇,不可置信道:“你叫陆锦澜?是大帅的儿主吗?”
陆锦澜点了点头,忽听得帐外传来朗声大笑。
宋婧骁大步进入帐中,众人纷纷俯首,“大帅。”
宋婧骁笑容满面的抬了抬手,拍了拍陆锦澜的肩膀,“澜儿,多亏了你的妙计。这是自我军和曲军开战以来,打下的最大的大胜仗。”
陆锦澜忙道:“可惜我那一剑未能刺中要害,萧承英虽然受了重伤,未必真就这么死了。”
宋婧骁笑道:“不重要,不管她死不死,曲军这一仗都是大败特败,士气短期内很难恢复。你真是一员福将,一来就给我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宋婧骁说着又看向项如蓁和晏无辛,“你们怎么样?受伤没有?”
二人连忙摇头,宋婧骁对众将道:“看见没有?果然是英雌出少年,数十万大军中刺杀敌军主将,还能全身而退。诸位,后生可畏啊!”
众人连声恭贺,不一会儿好消息接二连三送到。
“禀大帅,曲军撤军五十里,已经龟缩进曲国边城的赤州城内,高挂免战牌。”
宋婧骁道:“速拟战报,八百里加急,速将捷报送到御前。”
“禀大帅,经初步清点,此战我军俘虏敌军三万余人,缴获军马一万两千余匹,粮草三十万担。另有营帐、战车等辎重,数千。”
宋婧骁笑着点头,看向陆锦澜她们,“此役,你们三人应记一大功。本帅暂封你等为我帐下参将,待我向圣上请旨后,再行封赏。”
三人眼睛一亮,“多谢大帅!”
三人舒心的松了口气,总算没有白忙活。
宋婧骁很快下令,大军向前三十里扎营,虎视赤州城。
陆锦澜回到为她安排的帐内,终于可以解下盔甲,好好歇一歇了。
门外有人唤道:“陆将军,属下来给您送些用具。”
“进来。”
来人放下东西,却没有急着走,反而笑问:“将军还认识我吗?”
陆锦澜端详着看了看她,来人二十来岁,身型魁梧,面色憨厚,确实有点脸熟。
陆锦澜想了想,“你姓孔?”
那人笑道:“将军好记性,小的名叫孔鸾。”
陆锦澜喜道:“你是十三中意的那位百妇长?”
孔鸾笑了笑,“属下上月刚刚升了千妇长,十三他……他已经成了我的夫郎,如今有孕三个月了。他时常念叨起他七哥和将军您对他的照顾,我们妻夫俩同感恩德,请将军受我一拜。”
陆锦澜忙将她扶了起来,“你比我年长,从七郎那论,咱们算亲戚,不必如此客气。想不到十三悄悄嫁了人,竟然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孔鸾尴尬道:“我和十三都不识字,他前些日子说等胎象稳固,便托人写封书信,给你们报喜。信已经寄出了,想必那时您恰好离开京城,没能看到。”
陆锦澜笑了笑,孔鸾又道:“十三正在灵州城中,今日将军在阵前大显神威,恐怕没多久消息便会从这儿传到灵州、传到京城,很快便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们宋家军后继有您,大伙都高兴极了。”
此战之后,三人都凭借奇功在军中有了姓名。而陆锦澜更是凭借特殊的身份,在宋家军中积攒了威望。
虽然皇上的封赏还没到,陆锦澜还只是一个参将,但人人都知道她便是将来的军中之主。不论大小将领,对她都是礼敬有加。
三日后,陆锦澜等人随宋婧骁到关前叫阵。
曲军坚守不出,晏无辛眼尖道:“赤州城楼上怎么多了个戴面具的人?”
项如蓁接过望远镜看了一眼,城楼上除了之前见过的几位将领,果然多了个一身青衣带着玄铁面具的神秘人。
项如蓁道:“是她们曲国丰都派来的增援吧?许是什么猛将,特意戴着面具,趁咱们不知根底,发起奇袭。”
陆锦澜没有吭声,因为她能感觉到那人藏在面具后,死死的盯着她。直觉告诉她,那不是什么猛将,而是个男人。
曲军死守不出,宋婧骁并未悍然攻城。而是带大军回营,另行商议。
当晚,陆锦澜躺在床上,莫名有些辗转反侧。
一个男人,到前线来干什么?
她正迷糊的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有人夜探军营!”——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有点卡文。噔噔噔,新宠已送达。
第78章
陆锦澜火速冲了出去,“人呢?”
恰逢孔鸾值夜,忙回道:“禀将军,只是一个六人的小队前来探营,被我们发现立即逃跑,项晏二位将军已经追出去了。”
陆锦澜生怕有埋伏,打了个呼哨,她的汗血宝马立刻飞奔而至。陆锦澜飞身上马,果断跟了上去。
眼看着项如蓁就快追上了,队尾那人忽然甩出长鞭,试图阻止她们继续追击。
项如蓁眼疾手快,侧身一躲,反手抓住鞭绳,用力一扥,马上的人来不及松手,立刻被拉下马,被拖行了数十步。
那人失了马匹,没了武器又掉了队,转身便要往林中跑。
晏无辛定睛一看,此人戴着面具,正是城楼上的神秘人。
她不禁一笑,“这点功夫还来夜探军营?交给我,我看看这厮面具下面到底长什么样。”
陆锦澜赶到时,晏无辛正玩性大发,手执一把短刀,将那人逼得连连后退。
晏无辛倒没想立刻取其性命,她点住那人穴位,戏谑般的围着那人耍了套花刀。
那人绝望地闭上眼睛,锋利的冷刃在其身上一刀刀划下,细碎的衣碎如雪片般掉落。
末了晏无辛用刀尖挑开那人的面具,哐啷一声,玄铁面具应声落地,露出一张刀削斧凿般深邃立体的脸庞。
那人有一张标准的异域相貌,眉骨高如山峦,眼窝深陷如谷,浓密纤长的睫毛此刻低垂着,微微颤抖。鼻梁笔直高挺,下颚线条清晰而凌厉,宛如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晏无辛不觉看愣了,项如蓁瞥了眼那人平坦的胸口,忍不住出声提醒:“他是个男人。”
“男人?”晏无辛诧异地扫了眼他的上身,男人的衣衫刚刚被她划得七零八落,几乎衣不蔽体。
晏无辛连忙后退几步,尴尬极了。
她发誓她根本没想过对方是个男人,这里是战场,谁能想到战场上会有男人呢?
她还以为是个没什么本事却以为是的家伙,所以存心戏弄。但他是个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恃强凌弱,故意欺负人。
沉默间,陆锦澜已经快步从马上下来,她解下身上的披风系在男人身上,顺手解了他的穴道。
这人她认识,萧衡,那位在她婚礼上吵着要嫁给她的曲国小公子。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此刻也不想问,只道:“这不是你一个男人该来的地方,遇到我们算你运气好,饶你一命,回家去吧。”
萧衡双手紧紧拽着身上的披风,将自己裹紧,眼眸低垂,眼眶有些发红。
晏无辛干笑了两声,“哈哈,我说的呢。咱们娘们儿在意什么美丑?还戴个面具。原来是位小公子啊!不好意思,并非有意轻薄。”
项如蓁也道:“我军不杀老幼夫孺
,你走吧。”
三人起身上马,萧衡忽道:“等一下!”
他快步跑到陆锦澜马前,抓住她的缰绳,低声道:“我是你的俘虏,你应该把我带走。”
陆锦澜笑着摇了摇头,“我军营里有数万曲国俘虏,可没有一个是男人。我把你带走,应该把你关在哪儿呢?”
萧衡垂下眼眸,“哪儿都行,我是……是曲国皇帝的儿子,你可以用我去要求和谈。”
陆锦澜沉吟片刻,不以为然道:“现在赢面在我们这边,要和谈也是你国求着我方和谈。我陆锦澜如果想要和谈,用得着绑架一个男人做条件吗?”
萧衡万万想不到她如此高高在上冷酷无情,气恼道:“母皇和皇姐都很宠我,你用我换些金银马匹粮草辎重,总没有坏处吧?”
陆锦澜皱着眉看向远处,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可是你求着我把你抓走的,吃了苦头不要抱怨。”
她朝他伸出手,“上马。”
萧衡连忙握住她的手,坐在她身后,抓住了她的衣衫。
项如蓁刚要催马跟上,晏无辛忽然拉住了她,“我有点想不明白,你帮我想想。”
“想什么?”
晏无辛道:“这人是咱俩追上的吧?不算你的俘虏,也该算是我的俘虏吧?他怎么说他是锦澜的俘虏?”
项如蓁一笑,“这要怪你啊。”
“怪我?”
“谁让你只会剥衣服,不会披衣服呢?不会怜香惜玉,还想人家曲国的小郎主追着你,给你当俘虏?”
晏无辛咬了咬牙,无言以对。
陆锦澜带着萧衡回到大营,孔鸾看到她带了个男人回来,不由得一愣。
“陆将军,这是……”
“俘虏,曲国的小郎主。把他好生关起来,待明早我回过大帅后,再行定夺。”
“是。”孔鸾忙命人拿来手铐,将人带下去。
当冰冷沉重的铁铐扣在腕上,萧衡再也无法抓紧身上的披风,浓烈的恐惧感瞬间袭来。
他穿着破碎的衣衫行走在敌国的军营里,感觉自己是只待宰的羔羊。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那种鄙夷的、戏谑的、嘲讽的、窥探的凝视,让他感到一阵阵心慌,头皮发麻。
两旁的士兵粗鲁地拉扯着他,他忍着疼一步步向前走,绝望地想:她们大约要把我送去地狱。
“等一下!”陆锦澜的声音仿佛是救赎的佛铃,及时响起,“把他关到我的帐中。”
孔鸾迟疑了一下,“是,将军。”
萧衡狠狠地松了口气,卫兵将他押到了陆锦澜的帐中。
孔鸾有些不放心,“将军,要不要派两个卫兵看着他?好让您安心休息。”
“不用。”陆锦澜朝她伸出手,“钥匙。”
孔鸾惊道:“万一他对您不利……”
陆锦澜道:“一个小公子而已,伤不了我。”
见她如此说,孔鸾只好交出钥匙,“将军小心,我等在帐外守着。”
陆锦澜亲手帮他解开手铐,转身又出去了。
萧衡独自在帐中,摸出针线包,开始缝补身上可怜的衣服。
一边补一边暗骂:这个晏无辛真是坏透了,将好好的衣服划成这样,这还怎么穿?
一包针线都快用完了,身上还有一大半的窟窿。
他正发愁,陆锦澜掀开帘子进来,“不用补了,我让她们给你找了件洗衣大叔的衣服,是干净的,拿去穿。”
萧衡心头一暖,“多谢。”
他抱着衣服,到屏风后面去换。忽然想起和陆锦澜初次相见的时候,也是这般场景。
只不过这次,她背对着他,坐在案前看书,没有猝不及防地将他抱在怀里。
萧衡看了看那件衣衫,虽然衣料很粗糙,但有股浣洗暴晒过后的味道,很是好闻。
他飞快地换好,局促地站在帐中,茫然无措。
陆锦澜没有回头,随手指了指一旁的卧榻,“你在榻上睡吧。”
萧衡躺上去,身上盖的还是她那件披风。
陆锦澜很快熄了灯,躺到床上,仿佛很快就要睡着。
萧衡几次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最终都没能说出口,只好独自在榻上辗转反侧。
黑暗中的响动格外清晰,陆锦澜微微皱眉,“不用担心,明早我会禀明大帅,她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是非分明,不会为难你一个男人的,你很快就可以回去。”
萧衡想了想,却道:“我不急着回去。”
陆锦澜一笑,“怎么?你当俘虏当上瘾了?”
萧衡没有回答,陆锦澜又问:“和谈,是你的意思还是萧承英的意思?”
“是我想和谈,皇姐她……还在犹豫。”
“哦,所以你宁愿以这种方式来到我方大营,是想试图说服我?”
萧衡抿了抿唇,“我听说宋大帅很重视你,你是她的儿主,也是她的心腹,更是宋家军未来的主帅。如果你建议她和谈,她一定会考虑的,是不是?”
“是,但我不会提这个建议。”
“为什么?”
陆锦澜深吸一口气,“国家大事很复杂,跟你说不明白。就像你皇姐犹豫着要不要和谈,她一定有她犹豫的原因。我不想和谈,也有不想的原因。对了,你皇姐伤势如何?”
萧衡无奈道:“流了很多血,吓得我心惊胆战,但总算保住了性命。”
“她一定很恨我吧?”
“没有,她醒了之后对你赞不绝口,夸你很有本事。她说,她从未遇到过这么可怕的敌人。我说我想嫁给你,她还说我看女人的眼光不错。唉,不过她现在一定在骂我。不让我来,我偏要来,然后就沦为俘虏了。”
萧衡自言自语,越说越懊恼。
陆锦澜暗觉好笑,“那你非要跟着我回来,到底是想和谈,还是想嫁给我?”
萧衡咬了咬牙,恨恨的回答:“都想。”
陆锦澜冷哼一声,“你都别想。”
“为什么?”萧衡气得在黑暗中坐了起来。
陆锦澜道:“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大半年,涉及了三个国家,数百万将士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死伤无数,都未能换来和平,你以为凭着你一个小小的男人可以解决一切冲突吗?”
“我告诉你,不能。战争既非男人发起,也没有男人参与,绝不会因为男人而终止。天下一切都由女人主宰,胜负成败,其实和你们男人没有关系。”
“功劳,当然不属于你。不过你国史官无能的话,倒是可能会把罪过推给你。”
“不要以为你献祭了自己,就能换来什么,那只是你天真的一厢情愿的想法。”
萧衡沉默良久,忽道:“好,我承认国家大事是你们女人之间的事,我浅薄,我不懂。现在开始,我不再和你说和谈的事,我和你说嫁给你的事。”
他气愤道:“你凭什么让我不要想?你就这么瞧不起我?我的相貌,难道输给你那几个男人?”
话题陡然从沉重转向荒谬,陆锦澜轻笑出声,“你的相貌是不输给我那几个男人,坦白的说,你还要略胜两分。但我总不能,把全天下相貌卓绝的男人都娶回家吧?”
“那我输在哪里?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陆锦澜打了个哈欠,“我困了,睡了。”
萧衡不依不饶道:“不行,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
见陆锦澜不吭声,他干脆起身走到床边推了推她,“你说,我到底哪点不如他们?”
陆锦澜叹了口气,“好好好,我告诉你。
第一,我的正夫贤惠聪明识大体。如果他是你,一定不会贸然闯到敌营来,还说一堆蠢话;”
“第二,我的雅侍雨眠温柔体贴,如果我说我困了要睡觉,他会立刻给我铺床拿枕头,一定不会像你这样纠缠不休;”
“第三,我的应子七郎纯情可人,他是不会像你这样,大晚上跑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床上,你不知道女男有别吗?”
萧衡越听越气,“你懂什么?我们曲国的男人,才不像你们嬅国男人那么扭捏。我喜欢你,亲近你有什么错?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难道他们样样都好,我什么都比不过他们?”
陆锦澜认真道:“也不能这么说,在刁蛮任性胡搅蛮缠这一点,他们一定比不过你。”
萧衡气得七窍生烟,“我不信!”
他说着就爬上了床,陆锦澜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想干什么?”
萧衡气道:“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如果你了解我,就不会不喜欢我。”
“了解就了解,你上床干什么?”
“我要成为你的人,再让你慢慢了解我。”
他说着就开始脱衣服,陆锦澜连忙抓住他的手,“你们曲国真是民风彪悍,萧衡,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萧衡:“我不管,我不信过了今晚,你还觉得我无一可取之处。”
陆锦澜见他如此执拗,干脆一个手刀,将他打晕,将他往旁边推了推。懒得给他穿上衣服,丢过去一个毯子给他盖上。
陆锦澜再度躺下,总算睡了个安稳觉。
天刚大亮,项如蓁、晏无辛、楚易舒、孙乐闻等十几个同窗说说笑笑的来到陆锦澜帐中。
“陆将军,我们来给你报喜了,今天你得请客。”
晏无辛说着掀开了床帏,看着床上刚刚睁眼的陆锦澜和她旁边打着赤膊的男人,大家顿时傻了眼。
陆锦澜眼前一黑,无奈地叹了口气,“情况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话音未落,帐外有人道:“陆将军,大帅有请。”
第79章
众人红着脸退到帐外,陆锦澜起身更衣。
萧衡裹着被子坐在床头,颇为尴尬,“要不要我帮你解释一下?”
陆锦澜扫了他一眼,“用不着,不过你要想为你自己解释,随便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萧衡抿了抿唇,嘀咕道:“反正我早晚都是你的人,我有什么可解释的?”
陆锦澜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外面的人都在帐外各自尴尬,隔着帐门与陆锦澜交谈。
项如蓁:“锦澜,朝廷的敕封下来了,圣上封你为镇北将军。”
晏无辛笑道:“锦澜,你这镇北将军可是正三品的重号将军,一般的杂号将军可没法跟你比。这等喜事,你快想想咱们怎么庆祝。”
嬅朝将军序列严谨,只有重号将军是常设将军。
重号将军共有十六位,排在第一位的便是正一品大将军——虎嫖将军宋婧骁。
余下还有二品嫖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从二品四方将军,即前将军、后将军、左将军、右将军。
三品将军为四征四镇将军,即征东、征西、征南、征北、镇东、镇西、镇南、镇北。
楚易舒羡慕道:“咱们嬅国能封上重号将军的,个个都是战功赫赫功勋卓著。你陆锦澜十七岁就获封此衔,乃是旷古烁今第一人!哎呀,真是好命啊。”
孙乐闻瞥了她一眼,“羡慕啊?下回你去给萧承英身上捅个窟窿,也捞个将军当当。”
说话间陆锦澜穿戴整齐,洗了把脸,出来问项晏二人:“你们呢?”
项如蓁道:“圣上封我为平虏将军,无辛为破虏将军。”
晏无辛道:“虽然我俩只是四品杂号将军,多半过了战时就要被撤掉,但我还是觉得倍感荣光。圣旨上夸咱们是英勇作战立下大功,咱也算狠狠露了回脸。将来回到京城,我看我娘还有什么可说的。”
陆锦澜笑了笑,“好啊,一会咱们一起庆祝。”
陆锦澜说着便往帅帐走,晏无辛追上来拉住她,往她帐篷里使了个眼色,“你可别忘了大帅还是你岳母,你怎么在她的军中和男人滚到一张床上了?”
陆锦澜无奈道:“说来话长,这位小郎主叫萧衡,和我有过两面之缘。昨天他非要跟着回来,我想我军虽然治军严明,不会发生太恶劣的事,但他少不得要被占些便宜,我就把他带回自己帐中。”
“至于,别的……我说我根本没睡他,你信吗?”
晏无辛眼睛一亮,“我信!没睡好啊,睡了反倒给你添麻烦,曲国那边、你岳母那边都是事儿。你既然没睡他,不如把他换个地方安置,关到我帐中,如何?”
陆锦澜笑了笑,抬眸看向她,“你不是喜欢小鸟依人的吗?萧衡似乎并不符合你的审美。”
晏无辛嘿嘿一笑,“审美又不是一成不变的,我还没有收过曲国小郎呢。再说这破地方,连蚊子都是母的。好不容易有个貌美的男人,还挑什么?”
陆锦澜笑着白了她一眼,“我先去见过大帅,回来再说。”
*
陆锦澜走到帅帐外,刚要进去,忽听里面的人提到了她。
“有件关于陆将军的事,想禀明大帅。”
陆锦澜脚步一滞,收回掀帘子的手,决定略等一等。
两旁值守的亲卫犹豫着要不要通禀,互相对视一眼,没敢吭声。
说到底,这是人家自家人的事儿,旁人掺和讨不到好。
陆锦澜听宋婧骁问:“什么事?”
军师闻霁道:“昨晚有人探营,三位小将军追出营地,抓了个男人回来。”
“男人?抓个男人有什么用?”
“说是曲国的小郎主,这人昨晚就宿在陆将军帐中。”
宋婧骁会心一笑,“哦,原来你想说这个。澜儿虽然年轻,但做事有分寸,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退一万步说,真有什么也不值一提。一个玩物而已,行军打仗枯燥乏味,少年人又血气方刚,找个男人解解乏也没什么。”
“你我都是过来人,不必大惊小怪的。”
陆锦澜听到这儿勾了勾嘴角,高声道:“母帅,孩儿求见。”
宋婧骁:“进来。”
陆锦澜大步进去,“军师也在啊?正巧有件事要一同请教母帅和军师。”
“昨夜我们抓到了前来探营的曲国小郎主,我看可以用他换些马匹钱粮,也不知道要多少合适。劳烦军师斟酌数目,再拟封信,我派人射到赤州城内。母帅若没有别的安排,等东西一到,我便将萧衡放回去了。”
宋婧骁点头道:“我没什么安排,东西到不到,人该放也得放。大女人顶天立地,无需为难他一个小小的男儿家。你现在是镇北将军,这种小事自己做主就好,不必问我。”
宋婧骁说着将圣旨递给她,陆锦澜忙道:“母帅说的是。”
闻霁在一旁草拟书信,宋婧骁招呼陆锦澜坐下,“我找你来,是想让你看过圣旨,谈谈对当前局势的看法。”
陆锦澜诧异道:“圣旨上说,我即日起可提调囚龙关五万大军,这是什么意思?”
宋婧骁将京城送来的镇北将军金印推到陆锦澜面前,笑问:“你说是什么意思?”
“圣上给我五万兵马,可这……这五万兵马是凌家军啊!凌家军皇上自己都使唤不动,她交给我?跟没交有什么区别?不就是给我一个名头吗?到时候人家该不听我的,还是不听我。该不服我的,还是不服我。”
宋婧骁道:“没错,皇上把烫手的山芋丢给你,让你凭本事去取,取到了算你的,取不到大概也在她意料之中。”
陆锦澜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战时,我可以想方设法慢慢收服这五万人。可现在在打仗,短时间内让跟我有仇的凌家军随我卖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我总觉得这场仗,打得很不对劲。”
“曲国之前是与我们交好的国家,突然一反常态,和姜国同时犯境,明显是商量好的。她们形成了联盟,但比两国联盟更可怕的是凌家军的一场场败仗。”
“虽然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我真的怀疑定北侯有通敌之嫌。否则凭她的四十万兵马,何至于输成这样?”
宋婧骁眼含笑意看向闻霁,骄傲道:“怎么样?咱们的镇北将军虽然年纪小,但算得上颇有见识吧?”
闻霁拱手道:“陆将军有大帅年轻时的风范,让老妇大开眼界。陆将军说得都对,也幸亏大帅有远见卓识,提前把归到咱们手里的十万凌家军,从北州大营调出来,和宋家军融合到一处。不然今天的败兵恐怕不止四十万,而是五十万。”
宋婧骁叹了口气,对陆锦澜道:“不是你多想,你怀疑的也是我怀疑的。我想,皇上也有此怀疑。不然她为何急匆匆的把皇家学院的学生都拉到战场上来?补充军官只是表面意图,其中还有深意,你不妨猜一猜。”
闻霁忙道:“大帅,你这题太难了。若没有像您这般了解皇上的人,是想不到的。似我等这些专研时局的人,都看不透圣上的意图。陆将军还是个少年学生,她连陛下都未见过,如何能猜到?”
宋婧骁摇头,“让她试着想想,又没有坏处。”
“深意?”陆锦澜喃喃道:“我的这些同窗、学长,有一半都是世家之女官员之后,把她们送上战场,对皇上或者局势能有什么深意呢?何况,一旦有人牺牲……”
陆锦澜说到这儿忽然住了口,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涌上心头。
宋婧骁忙问:“你想到了什么?”
陆锦澜不可置信道:“皇上不会是在提前布局吧?如果我们的怀疑是对的,战争的真相一旦被戳破,那些烈士家属都会把账算在定北侯头上。如果是这样,那当皇上彻底清算凌家的时候,那些人会毫不犹豫的站在皇上那边。”
闻霁大为震惊,“陆将军,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不愧是状元之才。老妇我也算见多识广,可我从未见到哪个年轻将领能看透皇上的手笔,老妇佩服。”
陆锦澜忙道:“军师言重了。”
宋婧骁得意道:“所以我说,后生可畏。澜儿,你能想到这些,我就放心了。我总怕你年少气盛,不知上意,容易冒犯天威。可你都没见过皇上,却能懂圣上的深意,我便可以放下担忧了。”
陆锦澜皱眉道:“我能猜到她的意图,可我还是不理解她的做法。这么说来,她早就料到凌家军会节节败退。”
“这场战争,是皇上和定北侯之间的斗法。可那些因此牺牲的数以万计的将士们算什么呢?政治博弈的牺牲品吗?”
宋婧骁压了压手腕,“低声些,这种话在我和军师面前说说也就算了,不要跟外人提起半句。”
闻霁也劝道:“我们虽然远在边关,对京城的变化同样洞若观火。自从太尉凌之冲离奇病故,皇上和定北侯之间的争斗几乎摆到了明面上。”
“通敌是大罪,定北侯这么做是破釜沉舟,皇上自然也要压上重注。定北侯想要皇上先示弱,重新倚重凌家。皇上却想要借此消耗凌家军,将局面彻底改写。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没有人牺牲的。”
“陆将军,你不必悲愤。从皇上这道圣旨来看,她想要通过你的介入,来遏制局势,你眼下最要紧的是为自己打算。”
陆锦澜叹了口气,“是啊,皇上要想利用我这颗棋子。我若不想想办法,我就是下一个牺牲品。”
宋婧骁分析道:“凌家军一败再败,已经被姜国军队入侵北境一百二十余里。囚龙关是北州城外最后一道屏障,圣上大约已经瞧出来,她们下一战恐怕要退守囚龙关。再下一战,就要退守北州城。”
“如果败况持续下去,一旦北州城失守,城内数十万百姓可就遭殃了。站在全局来看,是应该有人去坚守囚龙关。如果是别人,我会让她去试试。可如果是你,我绝不会让你去。”
“圣旨上的措辞很微妙,‘可提调’而不是‘立刻提调’,皇上也没要求你立即去驻守囚龙关,她大概能猜到我是不愿你去的。既然是可去可不去,那就不去。有我在,任何人都别想让你去枉送性命。”
陆锦澜一愣,“那北州的百姓怎么办?”
“再说吧,凌家军不是还没退守北州城吗?等等再说。”
*
陆锦澜暂时抛开烦乱的心绪,和项如蓁、晏无辛等人简单的吃了顿庆功饭,喝了点庆功酒。
她回到帐中,见萧衡正端了一盆水,坐在那儿给她洗衣服。
陆锦澜:“你做什么?”
“洗衣服啊!”萧衡道:“洗衣板和皂荚是洗衣的蔡大叔给我的,他还教了我怎么洗衣服。我刚给你洗了寝衣,虽然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洗,但你看,我洗得多干净!”
他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衣衫,兴冲冲地展示给陆锦澜看。
陆锦澜看他扑腾得身上地上,到处都是水,不由舔了舔唇,笑问:“你是来当俘虏的,还是来当洗衣工的?”
萧衡不服道:“不是你说我只会胡搅蛮缠吗?你说你那几个夫郎个个都好,有的聪明贤惠,有的温柔体贴,还有的纯情可人。我搞不懂,这有什么难的?我也可以温柔体贴纯情可人啊。你看我这样,不贤惠吗?”
陆锦澜无言以对,默默拿本书到榻上去看。
不一会儿,晏无辛过来串门。一进门便踩到水上,“哎呦”一声,惊道:“我的老天奶啊,你这儿闹水灾了?”
陆锦澜笑道:“有人说要洗衣服,也不知道到底是洗衣服还是玩水和泥。”
萧衡脸一红,“洗衣服怎么可能没水?人家都是这样洗的,洒出些水是正常的。你们女人又不洗衣服,怎么知道洗衣服有多难?”
晏无辛干笑两声,去跟陆锦澜咬耳朵。
她悄声道:“你看他把你这儿弄得乱七八糟的,我把他带走,你岂不是省心了?”
陆锦澜看了她一眼,“你问他吧,我无所谓。”
晏无辛一喜,笑呵呵的绕过地上的‘河流小溪’,蹲到萧衡身旁,关怀备至地问:“小郎主,洗衣服累不累啊?”
萧衡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不累,劳晏将军关心。”
晏无辛笑道:“你看你在这儿还得洗衣服,不如到我帐里去,我保你什么都不用干。”
萧衡瞥了陆锦澜一眼,“不用,我贤惠,我喜欢洗衣服。”
“是吗?”晏无辛有些诧异,随即灵活道:“那也行,我那儿也有很多脏衣服,够你洗上几天的,跟我走吧?”
萧衡连连摇头,“我不去。”
“为什么?我跟你说,你到我那儿,我可以保护你。不然你一个男儿家,在军营多危险啊。”
萧衡还是摇头,“陆将军会保护我的,我在这里没什么危险。反倒是你,让我觉得挺危险的。”
陆锦澜一直侧耳偷听,此刻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晏无辛咬了咬牙,对萧衡道:“洗吧洗吧,累死你算了,我就不该心疼你,哼。”
晏无辛翻着白眼气乎乎地走了,萧衡回头一看,陆锦澜将书盖在头上,笑得发抖。
他暗暗勾起嘴角,得意道:“能让你开心,也算是我的本事,对吧?”
陆锦澜笑而不语,她觉
得他有个事做挺好,至少不缠着她了,不闹人。
她操练队伍回来,发现萧衡不仅把一大盆衣服洗完了,还把帐篷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他将她的盔甲擦得锃亮,笑着向她邀功,“看!我擦的。”
晚上,陆锦澜没再要求他去榻上睡,他很自觉的在床上靠边躺下,很老实,终于不再多话。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把自己折腾得太累了,躺下就睡着了。
*
信已经射到了赤州城,陆锦澜估摸着再过三五天,曲国就会来赎人了。
只是二人同吃同住,渐渐熟悉。不知道是萧衡太会装贤惠体贴,还是陆锦澜终于看顺了眼,彼此相处起来越发融洽。
这日陆锦澜正在带兵操练,孔鸾过来禀报,“将军,今日是探营日。我家夫郎带了些酒菜前来探营,特意给您备了一份。”
陆锦澜笑了笑,“你们妻夫俩客气了,将东西送到我帐中,你去陪他吧。一会儿我得了空,再去见他。”
孔鸾笑着应了,便带着十三将东西送过去。
碰巧萧衡在帐中,十三是个心无城府的直肠子,萧衡憋了这些天,难得遇见个同龄的兄弟,两人一见面就打开了话匣子。
从“你这个手是怎么伤的”到“你怎么和陆将军住在一起”,二人聊了一会儿,恨不得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交待了。
孔鸾听了一会儿,两人的话题越来越私密,她干脆到帐外去,好让男人们随意畅聊。
没一会儿,二人的话题已经从自身的经历,到如何洗衣做饭铺床。
说到床,十三不由得语带暧昧,“真羡慕你,陆将军可以把你养在她的帐里。不像我,自从打了仗,我十天半个月才能见我家妻主一次。弟弟你啊,不懂得独守空房的苦。”
萧衡叹了口气,“我怎么不懂?我现在也等于独守空房,她根本就不碰我。”
十三惊道:“那怎么可能呢?陆将军和我七哥在一起的时候,她简直就是个色魔。”
萧衡沮丧地垂下眼眸,“可能我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你七哥,比不上她任意一个男人,她对我没兴趣。”
十三想了想,“她对你没兴趣,你可以主动啊。京城人人都知道陆锦澜喜欢主动的男人,你没听说吗?”
萧衡尴尬道:“我……我怎么主动啊?她武功那么高,我又拧不过她。”
十三“啧”了一声,“你怎么比我还笨?这种事情,又不是打擂台,跟武功高低有什么关系?你得勾引她,刺激她,把她先伺候舒服了,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吗?”
萧衡听得一愣一愣的,“怎……怎么伺候?我天天都给她洗衣服、打扫房间,我帮她更衣穿鞋,我能想到的都做了,还能伺候她什么?”
十三无语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伺候,是在床上伺候。”
“床上?可在床上她都离得我远远的,她说她不喜欢我。”
“你傻啊?你花花心思让她喜欢你啊。我家妻主一开始见到我的时候,也是冷酷无情。她说什么她不想成亲,不想拖累我,总之找了一堆理由拒绝我。”
萧衡忙问:“那然后呢?”
“然后我就哭,我抱着她不撒手,我是我非她不嫁。她看我哭得可怜,就心软了。”
萧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不爱哭,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哭出来。哭完了之后呢,我该怎么伺候?”
十三脸上发烫,“哎呀,这种事,你让我怎么说?无非是费一些……口舌工夫。”
萧衡愣愣地看着她,懵懂地摇了摇头。
十三噗嗤一笑,“你想啊,咱们男人一旦有了身孕身体不方便的时候,自然就得想别的法子伺候妻主。你没成婚,自然不知道,成了婚,就无师自通了。”
萧衡诚恳道:“我现在拜你为师,你现在就告诉我吧。”
十三犹豫了一下,“附耳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陆锦澜掀开帘子进来时,两人正聊得面红耳赤,见她进来立刻住了口,心虚地别过脸去。
陆锦澜笑了笑,“你们聊你们的,别管我。”
萧衡连连摇头,十三忙跪下行礼,“陆将军,十三终于又见到亲人了。”
陆锦澜忙道:“你有孕在身,快起来。孔鸾说你今日还特意给我带了些吃食,你养胎要紧,下次不要这么操劳了。”
陆锦澜说着从柜子里取了些人参、燕窝,“这些是从家里带来的补品,我用不上,你拿回去好好补补身子。”
十三道了谢,又看了看萧衡,“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去陪陪我家妻主,走时再来告别。”
陆锦澜见十三满脸都是笑意,不由好奇,“你们聊什么了?”
“没什么啊,十三哥就是教了我一些东西。”
十三哥?陆锦澜不禁皱了皱眉,“他大字都不识一个,他能教你什么?”
萧衡呵呵一笑,“很多东西,不需要识字。他就是教我怎么洗衣服比较快,怎么做饭比较好吃,还有一些为夫之道什么的……”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小声,陆锦澜也没注意听。
当晚,两人照旧上床睡觉。
陆锦澜刚闭上眼睛,忽然听到萧衡在哭。
黑暗中,陆锦澜诧异地问:“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日六成功,把昨天的字数补上啦!庆祝收藏终于突破三千,感谢有你~我良心发现,决定以后设置一个固定的更新时间,免得大家苦等。大家都什么时候看?早午晚,何时比较好呢?
第80章
萧衡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我今天和十三哥聊完,突然觉得我其实命挺苦的。”
陆锦澜眉头一皱,“十三从小是个孤儿,娘不疼爹不爱的。他被师傅打着长大,末了还被剁了一截手指。这也就过了半年好日子,你跟他聊完,是怎么得出自己命苦的结论的?难道你一个曲国小郎主,比他还苦?”
萧衡被噎了回去,忙道:“他跟我说,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他现在过得很好。孔大人很疼他,他还有了身孕。哪像我,沦落为俘虏……”
陆锦澜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那不是你自己要来的吗?早就跟你说吃了苦你别后悔,现在后悔了吧?别难受了,过几天你皇姐就派人接你回去了。”
萧衡越听越来气,什么风流才女?简直是不解风情。她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的?
萧衡在黑暗中瞪了她好几眼,气道:“我没后悔,我现在也不想回去。”
陆锦澜嘟囔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命苦……”
“我命苦是因为你。”萧衡赌着气,把心一横,干脆靠过去,自背后死死抱住陆锦澜的腰。
高耸的鼻梁蹭了蹭她的后颈,可怜道:“你抱抱我,我就不觉得苦了。”
陆锦澜叹了口气,迟疑片刻,拍了拍环在她腰上的手臂,“你松开。”
“不松,除非你说你讨厌我。”
“我讨厌你。”
萧衡深吸一口气,“你骗人,我不信。”
陆锦澜轻笑出声,“好吧,我是不讨厌你。可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你不能强求。”
萧衡一愣,“强求会怎样?”
“强求,我们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萧衡沉默片刻,忽道:“谁要和你做朋友?你爱我也好,恨我也好,就是不能像现在这样,当我是不相干的人。”
他猛地压在她身上,两人鼻尖对着鼻尖,黑暗中深深地对望着。
他深吸一口气,眼眸湿润,嗓音沙哑,“我听人说,如果你不确定是否喜欢一个人,就试试靠很近的时候,会不会想亲吻。”
萧衡又靠近了一些,温热的唇几乎贴在她的嘴角,“我确定我喜欢你,我想亲你。你呢?你的心,真的对我毫无感觉吗?”
陆锦澜呼吸乱了一霎,她看着他的眼睛,心绪复杂,“我不碰你,是为你好。”
萧衡不管,他只是问她:“你想亲我吗?”
两人气息交缠在一起,逐渐上升的体温隔着单薄的寝衣透过来,一时分不清谁更热。陆锦澜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目光在他的唇上流连,却仍竭力保持着理智。
她告诉他,“我和你的家族站在对立面,随时有可能成为你的大仇人。趁现在还来得及,你不要走进可以预见的悲剧里。”
萧衡不顾,依旧固执地问:“你想亲我吗?”
陆锦澜舔了舔唇,“你要知道,就算我要了你,我也不会因为你而对曲国人心软。”
萧衡眼
眶泛红,“我知道。所以,你想亲唔……”
柔软的唇强势地堵住他未说完的话,舌尖叩开齿关,用力一吮,陌生的触感让男人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他生涩地学着她的样子热情地回应着,很快便渐渐得趣,沉迷其中。
寝衣很快被甩在地上,湿热地喘息越发急促,帐内一片旖旎。
帐外忽然传来一声:“启禀将军,于大人深夜到访,大帅请您去帅帐密谈。”
陆锦澜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好,我这就过去。”
她揉了揉伏在胸口的脑袋,“起来,帮我更衣。”
萧衡牙都要咬烂了,眉头拧成一把锁,怨气冲天地下床去取她的衣服和鞋。
陆锦澜走后,他裹着披风站在帐门外,看着帅帐的方向咬牙切齿。
十三教了他三步,卖惨、伺候、水到渠成。
他好不容易完成了一步半,关键时刻竟然被活生生打断了。
孔鸾巡逻路过,见他在那儿傻站着,好心劝道:“夜风这么凉,回帐内等将军吧。”
萧衡问她:“刚刚来的于大人,是北州牧于继芳吗?”
孔鸾:“应该是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恨她。”
萧衡摔帘子回了帐内,孔鸾挠了挠头,很是不解:“于大人挺好的啊,恨她做什么?”
*
陆锦澜进了帅帐,才发现很多将领都到了,项如蓁和晏无辛也在。
陆锦澜拱了拱手,“母帅。”
宋婧骁点头道:“人都到齐了,于大人说说你这边的情况吧。”
陆锦澜坐在项晏二人中间,听于继芳道:“两个时辰前,我得到消息,北州城外的凌家军已经败守囚龙关。败报大约明早才能传出来,可一个时辰前,凌家军主将凌信已经派人进入北州城,为退守北州做准备了。”
于继芳说到这里,颇为痛心道:“宋大帅,诸位将军,囚龙关一旦失守,北州危矣,北州城数十万百姓危矣。凌家军是指不上了,我深夜到此,恳请诸位想想办法,救救北州!我替北州百姓,给诸位叩头了。”
“于大人,万万使不得!”宋婧骁忙命人将她扶起来。
于继芳如今是二品大员,为民请命如此卑微,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宋婧骁万般不忍,却也为难道:“于大人,我们宋家军和凌家军的关系水火不容,你是知道的。我虽为靖边大元帅,却只能掌管手上这三十万大军。”
“凌家军不敢打姜国军队,却未必不敢打我们。如果我强行带兵介入,名不正言不顺,一旦凌家军悍然发起兵变,我军被两面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我手里这支军队,是圣上制衡凌家军的指望,也是边境五州百姓的指望。一旦宋家军出了事,姜国、曲国、叛军将长驱直入,嬅国一半疆土都有沦丧之危,到时候不仅北州百姓遭殃,半个国家的百姓都将陷入水深火热。”
于继芳仰面长叹,满眼凄楚,老泪纵横打湿了鬓边新生的白发,“那眼下岂不成了死局?难道让我看着北州城沦为一片焦土吗?”
她沉吟片刻,擦了把眼泪,眼中一片决绝,“也罢!到头来不过是城破人死,我与北州共存亡。当我今天没来过,告辞了。”
“等一下!”陆锦澜挺身而出,拦住于继芳,“于大人稍等,我有办法,或可一试。”
宋婧骁皱眉道:“澜儿!”
陆锦澜恳求道:“母帅,您就让我试试吧,让我去接管囚龙关。”
宋婧骁愁眉紧锁,“可这是一个死局!”
陆锦澜忙道:“那就让我来打破这个死局。”
“我身为镇北将军,理应镇守北境。于大人一介文官,尚有与北州共存亡的决心,何况我等武将?我有皇上的圣旨,我有提调囚龙关的权力,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宋婧骁连连摇头,“可囚龙关内忧外患,外有几十万姜国大军兵临城下,内有摇摆不定的凌家军。到时候站在你身边的人,都有可能伺机取你性命。谁是忠臣?谁是叛将?你如何分辨?”
陆锦澜道:“随我杀敌者,便是忠,我定当收为已用。反我杀我者,便是叛,我必杀之。”
宋婧骁眉头紧锁,项如蓁忙起身道:“大帅,末将愿随陆将军前往囚龙关。”
晏无辛忙道:“末将也愿意!大帅,我们会站在一起,不会让贼人有可乘之机。”
话音未落,又有三五名将领站了出来,齐声道:“末将愿随陆将军前往囚龙关。”
宋婧骁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你执意要去,我拨五万人马给你带回去。”
陆锦澜喜道:“不用这么多人,孩儿这几天已经研究过囚龙关的地形地势。关内地方不大,带五万人过去,加上原有的驻军,地方会很逼仄,所需粮草也翻倍,还显得我怕凌家军似的。母帅只需给我三千精兵,再准我挑选一些人随我同去便可。”
宋婧骁只好点了点头,“岳蝉,你点齐三千精兵,与陆将军同去。”
“是。”岳蝉立刻领命,出去点兵。
陆锦澜叫上项如蓁、晏无辛,加上刚刚站出来的几位将领,又点名孙乐闻、楚易舒、吴琼梦等熟悉可靠的同窗,一同前往。
于继芳千恩万谢,这才离开。
为避免迟者生变,三更时分,军队便起锅做饭。陆锦澜命众人打点行装,天亮之前务必赶到囚龙关。
趁着造饭的工夫,陆锦澜又叫来孔鸾和左隋之。她开门见山道:“咱们都是旧相识,此去囚龙关生死难料,少不得血战几场。我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和我同去?”
二人忙道:“我等愿随将军前往。”
陆锦澜笑了笑,“还是再想想吧,尤其是你。”
她看向孔鸾,“十三身怀有孕,你若有个好歹,他怕是要埋怨我。”
孔鸾笑道:“夫道人家没有见识,他若有微言,我必定好好管教他。再说,他未必希望我留下。我若不去,他怕是以为我贪生怕死,怪我为何不随将军前去。我们这些当兵的,在哪儿打仗不是脑袋系在腰上?您就让我去吧。”
陆锦澜点头,“好,那你回去收拾东西吧。”
孔鸾一走,她便对左隋之道:“我一直认为凭你的本事,当年应该入选学院,可惜命运阴差阳错。没能与你做同窗,是我的遗憾。”
“如今咱们又有机会并肩作战,我封你为千妇长,以后你与乐闻她们平起平坐。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从来不比天子门生差,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
左隋之眼中泪光闪动,她竭力克制着翻涌的情绪,哽咽道:“多谢将军!有将军这句话,末将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陆锦澜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
不一会儿,项如蓁和晏无辛收拾好行装找到陆锦澜。晏无辛问道:“咱们这就要走了,你那个小郎主怎么办?”
陆锦澜垂下眼眸,随即坚定道:“曲国人会把他接回去的,不必管他,咱们准备出发。”
*
萧衡合衣躺在床上等陆锦澜回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觉醒来,身上多了条毯子,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抬头,陆锦澜的盔甲和常穿的衣服都不见了。
萧衡心头一紧,立刻跑出帐外,问眼熟的卫兵:“陆将军呢?”
“陆将军去镇守囚龙关了。”
“囚龙关?”萧衡喃喃自语,“不行,我要去找她!”
卫兵忙拦住他,“陆将军吩咐了,让你老实在营里等着。赤州城已经回信,三日后便有人接你回去。”
“我不回去,项将军呢?我要见项将军!”
“项将军晏将军都随陆将军去往囚龙关了,连孔大人都去了,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吧。”
萧衡气闷地回到帐中,依稀听见外面的卫兵在交谈。
“哎我听说,囚龙关这个地方不吉利。”
“怎么说?”
“你想,连龙都被囚住了,何况是人?那地方是名将墓英雌冢,陆将军这一去,很危险啊!”
萧衡听见这话瞬间冲了出去,“我要见大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