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我们……我们是不是该低调一点，先避避风头？”


    沈诚正悠哉用小勺刮着哈根达斯，


    “低调？为什么要低调？我们需要低调？”


    “梁秘书，你要搞清一件事。


    咱们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任天老先生留下的遗产，专门用来办教育的。


    这叫取之于教育，用之于教育。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他放下勺子，身体微微前倾，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


    “不像某些人，钱的来路说不清，去向更是个谜。


    咱们这在阳光下办事，他们在阴沟里算计，能一样吗？


    他们越跳脚，就越说明我们做对了。”


    梁蜜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但心里石头却莫名其妙地落了地。


    沈诚嗤笑一声，终于抬起头，眼神却越过梁蜜，仿佛在看不存在的听众。


    “是任薇让你来问我的吧？”


    梁蜜的肩膀垮了下来，小声地“嗯”了一下，像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


    “任校董刚才打来电话……她说，我们现在这么高调，又是上新闻又是全网热搜，


    和她父亲当年……踏踏实实办职业教育的初衷，不太相符。”


    “初衷？”


    “她父亲的初衷，是办一所谁都看不起的野鸡大学吗？”


    梁蜜的脸瞬间白了，这话要是让任薇听见，怕当场就要翻脸。


    沈诚放下勺子，看着自己这位快要吓出心脏病的秘书。


    “你告诉她，老先生想在沙漠里种花，精神可嘉，但方法不对。


    他拿着水壶一滴一滴地浇，最后花没开，自己先渴死了。”


    “而我，选择直接把太平洋引过来。动静是大了点，但至少能保证，这片沙漠，以后姓绿。”


    “老先生想的是润物细无声，


    可他没想过，在现在这个时代，你声音小了，别人就当你死了。”


    沈诚靠回椅背，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的感慨。


    “她以为我在干什么？哗众取宠？


    不，我这是在给三千多名学生，注射最猛的强心剂。


    我要让他们从骨子里相信，他们配得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


    只有他们自己信了，这事才算成了。”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你把我的原话转告给她。”


    “就说，既然我们最终都想看到花开，


    那纠结于是用水壶浇水，还是用洪水灌溉，有意义吗？”


    梁蜜呆呆地站着，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不是疯了。


    他清醒得可怕。


    他要做的，从来不只是建一座图书馆那么简单。


    他要的，是把所有人的观念，连同这所学校的过去，一起推平、碾碎，


    然后，在废墟之上，建立一个属于他的新世界。


    “那……寰宇设计的周工他们下周三就到了，


    我们现在要开始准备正式的招标会了吗？”


    “招标会？”沈诚摇了摇手指，“不急。”


    他重新靠回椅背，


    “这么大的项目，直接开标多没意思。


    得先预热一下，吊吊所有人的胃口。”


    “预热？”梁蜜的脑子又跟不上了。


    “没错。”沈诚打了个响指，


    “你去，在学校官网和各大社交平台上发个公告。


    就说为了体现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


    我们新星学院，决定在正式竞标会之前，举办一场‘线上预招标说明会’。”


    “线……线上直播？”梁蜜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她已能想象到弹幕会何等腥风血雨的场面。


    “当然要直播！还要广发英雄帖，邀请各路媒体！尤其那些喜欢挑刺的！”


    沈诚的眼神里闪烁兴奋，


    “咱们就把之前考周云帆的那几个问题，原封不动地摆上去。


    让全国的设计所，全国的网友，都来看看，


    我们新星学院的图书馆，到底想建成什么样。”


    他笑容越发玩味。


    “也让那些所谓的专家看看，什么叫专业，什么叫格局。”


    梁蜜已经彻底麻木，只能机械地拿起笔记。


    “哦，对了。”沈诚像是想起了什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公告发出去之后，记得在微博上，专门@一下哈某大的张教授和蓝翔的刘校长。”


    “诚挚邀请两位教育界的前辈、泰山北斗，


    届时莅临直播间，为我们晚辈……好好地‘把个关’。”


    ……


    校董会会议室里，王坤瘫在椅子上，大涨成猪肝色的脸半天没褪下去。


    “把我们当猴耍！”王坤一拳砸在桌上，


    “我们现在就他手里的提线木偶！”


    “冷静点，王董。”冯冬冬带着一丝冰冷决断，


    “事已至此，我们再跳脚反对，就真成全市的笑话。”


    李董搓着手，


    “那……冯总，我们怎么办？


    就真眼睁睁看他把钱建成一座……一座泰姬陵？”


    “当然不。”冯冬冬的眼中闪过狠厉，


    “他想建，我们就让他建。”


    王坤猛地抬头：“什么？”


    “既然拦不住，那就换个玩法。”


    “他不是要招标吗？好啊！


    省城的设计院，建筑公司，我们谁没几个人脉？


    这个标，我们想办法，让我们自己人去抢！”


    王坤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明白了冯冬冬的意思。


    “没错！”他一拍大腿，


    “只要项目落在我们自己人手里，那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到时候，是偷工减料，还是虚报预算，


    甚至故意拖延工期，把他活活拖死，都由我们拿捏！”


    “等这阵风头过去，网民们都忘了这事，


    我们再以‘项目管理混乱，资金链断裂’为由，冻结那笔钱！”冯冬冬补充道，


    “到时候，留下一栋烂尾楼，看他沈诚怎么跟全市人民交代！”


    会议室里，阴霾一扫而空。


    几个校董脸上，重新露出了贪婪而兴奋的笑容。


    高！实在是高！


    然而，就在王坤准备打电话联系自己老朋友，


    李董的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声。


    他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比刚才还难看。


    “冯……冯总，王董……”


    “你们快看手机！学校官网……又发新公告了！”


    冯冬冬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摸出手机。


    只见学校官网最醒目的位置，挂着一个鲜红加粗的标题——


    【关于新星学院“城市文化新地标”图书馆项目线上预招标说明会的公告】。


    她点开内容，


    当看到“为体现公开、公平、公正原则”、“全程线上直播”、


    “诚邀各界媒体与广大网友共同监督”这几行字时，


    冯冬冬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


    她死死攥着手机，指甲几乎要嵌进屏幕里。


    王坤也凑过来，半天没发出声音，最后憋出一句：


    “他……他想干嘛？”


    冯冬冬猛地将手机拍在桌上，


    “他想干嘛？”她气得笑出了声，充满了无尽的荒谬与暴怒。


    “预招标？线上直播？”


    “他当自己是皇帝……选妃吗！”


    ……


    沈诚要全网直播预招标的消息，


    在互联网的鱼塘里炸开了锅。


    起初，评论区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嘲讽。


    “笑死，一个职高建图书馆，搞得跟苹果开新品发布会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


    “这校长是懂流量的，从空调到冰淇淇，


    现在又来个直播选妃，下一步是不是要竞选网红了？”


    “作秀！赤裸裸的作秀！把教育搞得这么浮夸，乌烟瘴气！”


    哈某大的张教授，再次当仁不让地扛起了“业界良心”的大旗，痛心疾首更新了微博。


    【哈某大张V：滑天下之大稽！将严肃的学术工程，变成一场哗众取宠的网络直播，


    这是对教育的亵渎！公开透明的幌子，


    掩盖不住其炒作的内核！一场闹剧！】


    蓝翔的刘校长紧随其后，转发并评论：


    【附议张教授！项目招标，水深得很，


    岂是能放在台面上给外行看的？如此行事，不是蠢就是坏！】


    两位“泰山北斗”一发声，立刻引来无数拥趸，


    舆论眼看就要被带向“新星学院哗众取宠，校长好大喜功”的节奏。


    评论区里一个不起眼的提问，悄悄戳破了这鼓噪的气球。


    “那个……我弱弱地问一句，花自己的钱，建自己的楼，还怕别人看，


    全程公开……这到底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