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战火中的婚姻

作品:《山河铸碑

    手术持续了四个小时。当最后一片弹片被取出,林夏才感觉自己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她亲自为高鸣缝合伤口,每一针都像是在缝合在自己身上。


    术后第三天,高鸣在剧痛中醒来。


    消毒水的气味充斥鼻腔,他艰难地转动脖颈,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拥挤的病房。阳光透过破损的玻璃洒进来,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高鸣猛地转头,看见林夏正端着药盘站在床边。她瘦了许多,眼下有些乌青,但眼神依然明亮。


    "林...夏?"高鸣在声音微弱得几乎自己都听不见。林夏急忙放下药盘,小心翼翼地扶他喝水。"别说话,你伤得很重。腹部有三处弹片伤,右腿肌肉撕裂,失血过多..."


    高鸣闭上眼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毕家山的战斗,炮弹的爆炸,还有昏迷前那张模糊的脸。


    "是你...做的手术?"


    林夏点头,眼角泛起泪光:"幸好是我。否则我怎么知道你回到了长沙?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高鸣想说点什么,但又咽了下去。有些话,有些事,说出来了或许反而然对方想得更多,也失去的更多。


    在林夏的精心照料下,高鸣的脚步越发轻盈,可心中的某个部分承担的分量却日益沉重。每当他听到前线战报,听到那些伤亡数字,听到又有部队整建制殉国的消息,都折磨地高鸣整夜整夜就无法安睡。


    一天傍晚,暮色玻璃窗将病房浸染在一片昏黄的光晕里。高鸣靠在床头,目光投向窗外那轮正在西沉的夕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夏端着药盘走进来:“该换药了。”


    高鸣没有作声,只是微微点头。


    林夏熟练地掀开被单,开始解他腹部的绷带。她的手指很轻,眼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刚结痂的伤口上,高鸣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肥皂香,这让他想起战前在长沙街头买给她的那块栀子花皂。


    “伤口愈合得不错。”林夏轻声说:“再过些日子就能下地走动了。”


    高鸣望着天花板,忽然开口:“听说95师要整编了。”


    林夏的手顿了顿:“是吗?”


    “伤好了就得归队。”高鸣的声音很平静:“这次要去恐怕要去常德了。”


    “什么时候走?”林夏问,但手上的动作依然继续着。


    “月底。”


    “哦,知道了。”


    “你们医院是不是要往西撤了?”高鸣又问。


    “嗯,应该是,我们是陆军战地医院,哪里有战争,哪里就有我们。”


    “是啊,哪里有战争,哪里就有我们。”


    两人一时无话。


    林夏拿着药水棉签轻轻地在高鸣的伤口伤擦拭:“晚上想吃什么?食堂今天有鱼汤。”


    “不用麻烦。”高鸣说,“……你一天天的这么累,以后让护士来换药吧。”


    林夏的眼光停在高鸣的脸上:“怎么了?”


    高鸣偏过头去:“你太忙了。我看你一天要做十几台手术。”


    “我不累...”


    “可我累了!”高鸣打断她。


    见到林夏被他这一吼,吓得傻站在哪里看着他,眼眶潮红,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整天躺在这里,像个废物。”


    林夏看着他,眼神复杂:“你别这么说。”


    “对不起!我又点累,让我静静……”话说完,高鸣就闭上了眼睛。


    夜里,高鸣侧着身,对着窗外的。听见林夏从背后轻手轻脚地进来,站在他床前良久。他闭着眼,能感受到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一直等道她离开,关上了门,他才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一直到天明。


    这天下午,林夏红着眼睛从高鸣的病房出来,在走廊拐角撞见了外科主任徐医生。


    “吵架了?”徐医生递过手帕。


    林夏摇头:“如果是吵架反而好了,我还能知道他心里想写什么。他现在跟我客气的就像陌生人一样。”


    徐医生叹了口气:“他是怕拖累你。这些从前线下来的兵都这样,见多了生死,就怕自己哪天回不来,耽误了人家姑娘。”


    林夏怔怔地站着,忽然笑了一下。


    林夏怔住了:"你是说..."


    "但据我所知,很多伤病员已经开始已经接到通知了,伤愈后必须归队。"徐医生轻声道,"他推开你,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


    林夏恍然大悟,泪水再次涌出,但这次不是因为伤心。


    第二天清晨,林夏照常来到高鸣的病房。他依旧冷着脸:"林医生,我说过不需要..."


    话未说完,林夏突然上前抱住他。高鸣浑身一僵,试图推开她,却听见怀中传来轻柔却坚定的声音: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高鸣。但我要告诉你,无论你推开我多少次,我都会站在原地等你。"


    高鸣的防线在那一刻土崩瓦解,但他仍强撑着最后的冷漠:"你不明白...我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那我就等你到战争结束。"林夏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一年,十年,一辈子。"


    “林夏,你听我说,我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那便回不来吧!”


    两周后,高鸣接到归队通知。那天傍晚,他找到林夏:"明天黎明我就出发。"


    林夏没有哭,反而微笑起来:"那么,今晚我们结婚吧。"


    “林夏!”高鸣大惊!


    “哎呀,唧唧哇歪歪的,就说你到底想不想结?”


    “结!”


    “好!咱们今天下午就结!”


    ……


    没有华丽的仪式,没有亲友的祝福。在望城郊外的一个临时野战医院场所上,,徐医生主持了简单的婚礼。几个能下床的伤员充当见证人,用野花编了个戒指。


    "无论贫穷富贵,疾病健康,你都愿意与对方相伴终生吗?"


    "我愿意。"两人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回响。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高鸣穿上军装,准备归队。林夏为他整理衣领,手指轻轻拂过他胸前的伤疤。


    "活着回来。"她  说。


    高鸣默默地,把她拥进怀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