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战后，它的威名传遍四海八荒。


    它的神秘，也因此变得深不可测。


    除了之前前来请罪的妖族使者白泽，再无任何生灵敢靠近这片星域。


    此处门可罗雀，安静得独立于整个洪荒之外。


    直到这一天。


    神庭南天门外，亘古不变的寂静，被一道青色流光打破。


    流光敛去，现出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青年道人，身形挺拔。


    来人身上没有散发任何威压，却带着一股冲霄的剑意。


    来人，正是昆仑山玉清境，三清之一，上清灵宝天尊，通天教主。


    守卫南天门的星将看到来人，变得紧张。


    三清的名头，在洪荒世界中无人不知。


    那是道祖鸿钧的亲传弟子，未来的天道圣人。


    “来者何人？”


    守门星将尽忠职守地朗声问道。


    通天教主对着星将微微稽首。


    “昆仑山通天，特来拜访紫微道友，还望通禀一声。”


    通天取出一份由昆仑仙玉制成的拜帖，递了过去。


    星将立刻接过拜帖，恭敬地说道：


    “天尊稍候，小神这就前去禀报大帝。”


    说罢，他化作星光，向着紫微宫深处飞去。


    紫微宫，观星台上。


    凌尘早已知晓通天的到来。


    他在紫霄宫论道之时，便察觉到，这位三清中的小师弟，与他的两位兄长截然不同。


    老子无为，元始重阐，而通天，他的道，在于一个“截”字。


    截取生机，有教无类。


    “让他进来吧。”


    凌尘吩咐道。


    很快，在星将的引领下，通天教主独自一人，踏上了这座观星台。


    “通天，见过凌尘道友。”


    通天教主见到凌尘，行了一个平辈道友之礼。


    凌尘也微微颔首，回了一礼。


    “通天道友远道而来，不必多礼，请坐。”


    凌尘伸手一引，观星台上一片星光汇聚，化作一方玉桌，两个蒲团。


    两人分宾主落座。


    通天落座之后，看着凌尘，开门见山地说道：


    “凌尘道友，我今日前来，不为他事。”


    “只为求道。”


    凌尘看着通天，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


    通天教主说道：


    “前番天河之战，道友那‘诸天星域守护神阵’之威，通天亲眼所见。”


    “我这四柄杀剑布下的诛仙剑阵，论杀伐之力，当属洪荒顶尖。”


    “但是……”


    通天话锋一转。


    “我这剑阵，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一阵开启，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虽然强大，却也因此失去了所有的‘变化’与‘生机’。”


    “它，终究是一条绝路。”


    通天抬起头。


    “今日，我正是想向道友请教。”


    “如何在极致的杀伐之中，保留那变数？如何让一条死路，开出生机？”


    这个问题，问到了他自身大道的根子。


    凌尘听完，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通天！好一个求道之心！”


    凌尘看着通天教主。


    “你的问题，问得很好！”


    “洪荒之中，只知杀伐者无数，能够反思杀伐之道的，寥寥无几。光凭此心，你未来成就，便不可限量。”


    凌尘止住笑声。


    “道友，你的剑，道之根本在于一个‘截’字，对也不对？”


    通天点头道：“正是。截天截地，截取万物，为我所用。”


    凌尘缓缓摇头。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如今的剑道，只知截杀生灵之性命，截断敌人之神通，这还停留在‘术’的层面。”


    凌尘看着通天，缓缓吐出几个字。


    “为何不试试，去‘截断因果’？”


    “去‘截取时空’？”


    “去‘截留那大道真意’？”


    这番话，让通天教主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凌尘决定演示一番。


    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并指如剑。


    随即，他引动观星台上无处不在的星辰之力，在两人之间的虚空中，模拟出一条由无数细小符文构成的金色丝线。


    丝线的一头连接着通天，另一头连接着他自己。


    “道友请看。”凌尘说道，“这，便是我与你此刻对话所产生的‘因果线’。”


    通天聚精会神地看着。


    下一刻，凌尘并指成剑，对着那条金色的因果线，轻轻一划。


    那条金色丝线应声而断，断口平滑，无声无息，消失在空中。


    因果线断裂的瞬间，通天教主的元神一空。


    他与凌尘之间刚刚建立的某种联系，被一股更高级的法则之力，从根源上抹去。


    这代表着，对方的攻击，已经超越物理层面，直接作用于“概念”和“法则”的层面。


    不等通天回应，凌尘手指再次变幻。


    他引动周天星轨之力，将两人面前的一片空间折叠起来。


    这片被折叠的空间不大，内部却包含了无数次元和维度，十分凶险。


    凌尘指着这片被折叠的空间，对通天说道：


    “道友再看。”


    “你的剑，若是遇到此等空间神通，你会如何应对？”


    通天回答：“自然是以无上剑气，一剑刺穿，将其彻底粉碎！”


    凌尘再次摇头。


    “此为下乘。”


    “一味地粉碎，只会让空间更加混乱，徒耗法力。”


    凌尘说出了更高层次的理念。


    “上乘的剑道，不是要刺穿它，而是要用你的剑意，去‘截取’这片混乱空间之中，那一道最稳定、最核心的空间法则！”


    “将这道法则截取出来，化为己用，为你所掌控。如此，这片空间，自会不攻自破。”


    说完，他再次并指如剑，剑尖在折叠的空间中轻轻一点。


    那片混乱的空间瞬间静止。


    随即，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亿万倍的银色法则线，被他从空间中“抽”了出来，缠绕在指尖。


    而那片被抽离了核心法则的空间，随即崩塌、瓦解，化为虚无。


    通天教主看到这一幕，从蒲团上站起。


    多年的剑道瓶颈，在凌尘这两次演示后，被彻底击碎。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截”字真意！原来，他的剑道，还有如此广阔的天地！


    通天教主仰天长笑。


    他祭出那四柄杀气冲天的古剑。


    诛仙！


    戮仙！


    陷仙！


    绝仙！


    四柄先天杀伐至宝悬浮在观星台上空，剑气纵横，威势撼动星空。


    “道友！请看我新悟的剑意！”


    通天大喝一声，开始在观星台上，与凌尘展开更深层次的大道论证。


    他的剑招变化，时而出剑无形，斩向虚空中的因果。之后剑光流转，截取空间中的法则。


    凌尘见状，也以指代剑，开始演化“诸天星域守护神阵”的奥义。


    周天星斗的“秩序运转”，与混元河洛的“天机至理”，在他的指尖融合。


    一时间，观星台上空异象纷呈。


    青色的剑气纵横捭阖，代表着“截断万物，终结一切”的至高杀伐之道。


    紫色的星光流转不休，代表着“执掌秩序，统御诸天”的无上帝皇之道。


    两种顶级大道，在观星台上碰撞、交融。


    通天在凌尘的秩序大道中，找到了自己剑阵所缺少的“变化”与“理法”。


    而凌尘，也在通天那“于万千杀机中截取生机”的剑意核心中，获得了新的启发。


    他看着通天的剑意，心中一动。


    他为女儿凌珑所创的《帝星杀剑经》，一味追求杀伐与毁灭，威力巨大，却失之刚猛，少了转圜的余地。


    “或许……我可以在其中，也加入‘生’的变数……”


    “毁灭之中，亦可诞生希望。终结之后，方可迎来新生。”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圆满的杀伐之道。”


    这个念头，让凌尘对自身大道的理解，也更深了一层。


    时间，就在这两人完全沉浸在大道交融的玄妙境界中，飞速流逝。


    七七四十九日，转瞬即过。


    当剑气与星光尽数消散之后，通天教主与凌尘，同时睁开了眼睛。


    “痛快！痛快！实在是太痛快了！”


    通天教主仰天长啸，他困扰多年的瓶颈就此突破，修为大为精进。


    通天教主对着凌尘收起法宝，行了一个大礼。


    “听君一席话，胜过我万年苦修！”


    “凌尘道友！从今往后，你，便是我通天，认定的第一位道友！”


    “他日，但有差遣，通天，绝不推辞！”


    凌尘受了他这一礼。


    这份友谊，并非建立在利益之上，而是建立在对“道”的相互认可之上。


    这样的友谊，远比任何口头盟约，都来得更加牢固。


    在未来那不可避免的天道大劫之中，今日这番论道，今日结下的这份善缘，将成为他手中，一颗足以改变棋局走向的重要棋子。


    通天教主与凌尘告辞之后，便化作一道青虹，划破星空，返回了昆仑山。


    观星台上，再次恢复了宁静。


    凌尘看着通天教主离去的方向。


    随即，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三十三天之上的，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