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朗明白了。


    他不再多问，对着老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走进了机舱。


    专机呼啸着升空，07号基地的轮廓，在他的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小。


    程朗的旅途，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专机在内陆一个不起眼的军用机场降落后，他换乘了一辆挂着地方牌照的越野车，在尘土飞扬的公路上行驶了整整一天。


    当天傍晚，他们抵达了一个看似普通的内陆湖泊。


    湖边，一艘伪装成渔船的水翼艇早已等候多时。


    水翼艇载着他，在迷宫般的水道里穿行了数小时，最终停在了一片被高大峭壁环绕的，地图上不存在的巨大水域中央。


    水面分开，一艘巨大的潜艇缓缓上浮。


    程朗登上潜艇，潜艇再次下潜。


    在经历了长达十二小时的水下潜航后，他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终点。


    一座位于某片未知海域之下的，无比巨大的海底基地。


    当他走出潜艇，踏上那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停机坪时，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他，也被眼前的景象给彻底震撼了。


    这里，根本不像一个人类的造物。


    穹顶之上，模拟着和外界别无二致的蓝天白云。


    空气中，流淌着经过精密调配的，最适宜人体呼吸的混合气体。


    无数台他从未见过的造型奇特的工程机器人，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各种工作。


    远处，一条贯穿了整个基地的真空磁悬浮管道里，一列列银白色的列车正以超音速无声地穿梭。


    “欢迎来到方舟。”


    龙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脸上带着一丝自豪的微笑。


    “这里，就是我们牧羊人组织真正的大本营。”


    程朗深吸一口气，他能感觉到，这里的科技水平至少领先了外界五十年。


    “跟我来吧，李部长已经在等你了。”


    龙枭带着程朗，坐上了一辆自动驾驶的悬浮车，沿着基地的环形主干道，向核心区域驶去。


    一路上，程朗看到了无数让他感到震惊的景象。


    利用可控核聚变提供能源的中央反应堆。


    进行着反重力技术研究的物理实验室。


    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生态圈，里面模拟着从热带雨林到极地冰川的各种地球环境。


    “这些……都是基于水滴的技术？”程朗忍不住问道。


    “是的，也不全是。”


    龙枭解释道，“水滴给了我们一把钥匙，但门后的路，还是需要我们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


    “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们五十年来的全部成果。”


    悬浮车最终停在了一座如同巨大心脏般的，银白色球形建筑前。


    “这里，就是水滴的家，也是我们的研发中心。”


    走进建筑内部，程朗再次见到了首羊。


    老人正和另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但眼神却异常锐利的男人，站在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前讨论着什么。


    “来了？”首羊看到程朗，笑着招了招手。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们方舟的首席科学家，也是水滴研究部的部长，李光耀同志。”


    李光耀转过身，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程朗表现出过多的惊讶或好奇。


    他只是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用一种纯粹的，仿佛在观察一个有趣实验品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程朗。


    “你好啊，小天才。”


    这是李光耀对程朗说的第一句话，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褒是贬。


    “李部长好。”程朗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


    “来看看这个吧，你应该会感兴趣。”


    李光耀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转过身，重新将注意力投向了那个巨大的全息投影。


    他对着空气下达了指令。


    “启动734号日志，最终航程模拟。”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个圆形大厅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他们脚下的地面，变成了一片深邃的星空。


    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光点组成的银河系，出现在他们周围。


    程朗感觉自己仿佛正置身于一艘宇宙飞船的舰桥之上。


    “这是我们根据水滴的航行日志，结合我们自己的天文观测数据，百分之百还原出的它坠毁前最后三十分钟的遭遇。”


    李光耀的声音，如同一个冷静的旁白。


    星空中，一艘银白色的水滴状飞船，正在以一种超越光速的姿态，进行着空间跳跃。


    每一次跳跃，都会跨越数千光年的距离。


    然而，就在一次跳跃结束，水滴刚刚从曲率航行中脱离的瞬间。


    异变突生！


    在它的后方，空间如同被撕裂一般，出现了三个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如同猎犬般的黑色阴影！


    它们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没有进行任何常规的加速，直接就出现在了水滴的尾后！


    “这是收割者的猎犬，一种半机械半生物的追击单位。”


    李光耀解释道。


    “它们没有实体，可以直接在亚空间中航行。”


    话音未落，那三只猎犬已经发动了攻击。


    它们没有发射任何导弹或能量炮，而是张开了那如同深渊般的巨口，喷出了三道肉眼看不见，但却让周围空间都发生扭曲的引力波！


    水滴的驾驶舱视角里，整个宇宙都在剧烈地晃动！


    它拼尽全力进行着规避，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雅而又绝望的弧线。


    但其中一道引力波，还是擦中了它的尾部。


    “轰！”


    无声的爆炸，在真空中绽放。


    水滴的动力核心瞬间过载，整艘飞船失去了控制，像一块石头被附近一颗蓝色星球的引力捕获，拖着长长的火焰，坠向了那颗星球的大气层。


    模拟，到此结束。


    大厅里的灯光重新亮起。


    但那震撼的一幕，依旧在程朗的脑海里回荡。


    “看明白了吗？”李光耀转过身，看着程朗。


    “它们的攻击方式，超出了我们现有的所有物理学认知，我们引以为傲的核武器，在它们面前可能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更高维度的敌人。”


    他指了指旁边那艘被无数缆线连接着的，安静的水滴实体。


    “而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来自另一个失败文明的，破损的遗物。”


    “首羊说，你是解开它最后秘密的钥匙。”


    李光耀的眼神，第一次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要将程朗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现在，小天才，告诉我。”


    “你这把钥匙，打算从哪里开始，打开这把我们研究了五十年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