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离开了不到两天。


    家里怎么跟进贼了一样。


    玄关处的拖鞋东一只西一只的，鞋架上的运动鞋被拿下来后就没再摆上去，甚至还往里塞了一双袜子。


    客厅的瓷砖地上斑驳一片，脚印和油印冗杂，顶灯一照，分外的显眼。


    沙发前面的小茶几上，还摆着一桶吃了一半不到的泡面，抱枕依旧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


    一切都与他在家里的日子截然不同。


    “你对这个家都干了什么？”


    左京墨瞥她一眼，开了个很冷的笑话：“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拆家？”


    “哈哈……”沈灯心讪讪一笑，默默把拖鞋够过来穿上，为自己找补，“我本来打算今天收拾的，没想到你会回来得这么快。”


    她说着，看到左京墨的脸色一暗，明白自己又说错了话，于是双唇紧闭，跨步向客厅走去。


    泡面是昨天中午吃的，吸溜了两口后觉得无味便扔在这儿了，汤里飘着黄色的油和残渣。沈灯心伸手去收，身边的人先一步将其端了起来。


    “我来吧。”


    他语气很平淡，一手拿泡面，一手将抱枕的枕套拆卸下，扔进洗衣机。


    泡面的汤汁流进下水道，他扯了个新垃圾袋装好，看见沈灯心站在旁边愣神，一如往常的问道：


    “今晚想吃什么？”


    他眨着那双桃花眼看她，平淡的，像水一样的眼神反而看的她一阵发酸。


    “都行。”沈灯心不自然的忽闪着眼睛，装作很忙的打开手机，“家里好像没什么菜了，需不需要我叫个外卖，送点菜过来？”


    “不用。”


    门外响起敲门声，左京墨摁亮手机确认着什么，随即走出厨房。


    沈灯心好奇，偷摸的跟在他后面，扒头一看，这才发现他早已从网上订好了新鲜的瓜果蔬菜，满满的两袋子。


    “你什么时候点的？”她疑惑，站在门边问他。


    “你在车上睡着的时候，”左京墨提溜起两个袋子，回应她的气息依旧平稳。


    走进客厅，见她还愣在门边发呆，忍不住催促道：“进屋啊，站在风口上干什么，想感冒吗？”


    “没…没有…”被他的话嚇了一下，沈灯心走进屋子，却没像往常那样躺在沙发上休息。她在家里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不知怎么的，又转回了厨房。


    左京墨正在分类。


    两袋子里面的水果和蔬菜包装的很好，他按照之前的冰箱归类法，把一些今晚用不到的菜放进去。


    拆开放在外面的蔬菜包装盒，拧动水龙头，认真搓洗每一片菜叶。


    沈灯心靠着门框，看着看着就入了迷，完全没听见男人的问题。


    “沈灯心。”


    男人走到她面前，又喊了她一遍，询问道：“炖汤的时间可能会有点长，你现在饿不饿？”


    思绪回归己身，她一怔，赶忙摇头：“还好，不是很饿。”


    “那就是有点饿了。”他拿起一旁的菜刀，三下五除二的切好了三个西红柿，大小均匀，刀功又快又好。


    左京墨取下围裙，眸子落在她还是有些白的脸上，神情依旧寡淡：“我先给你做个番茄炒牛肉，你一边吃，一边等汤炖好，行不行？”


    “……行。”沈灯心敷衍的答，光顾着盯他，没太在意他说的是什么。


    视线随着他的动作下移，只见他双手拿过围裙带子，向后背手，流利的系上一个极其漂亮的蝴蝶结。


    勒紧的带子衬托出他劲瘦的腰部，她冷不丁的想起前几天那个梦，一时气血上涌，又没头脑的跟了一句：


    “很行。”


    “……”


    左京墨闻声，不解的回过头看她。


    一行刺眼的红从她鼻孔里流出来，温热的液体即将流至上唇时，沈灯心大感不妙，很果断的仰起了头，怕血滴下去。


    “纸…快点……”


    她右手扶着鼻子，右手盲目的往前伸，向左京墨求助。


    “别仰头！”原本还算冷静的男人一下子又着急起来，他一个箭步走到沈灯心面前，握住她的右手，引导她身体前倾的同时，捏住鼻翼两侧止血。


    晕倒时被磕到的痛还未消散，她才碰上鼻子，没忍住向后瑟缩了一下：“好痛。”


    捏住她鼻翼的手一抖，左京墨快速的看向她，目光柔和了几分：“你自己先试着捏住，不要松手，等血凝住。如果疼得话……先忍一下，我现在去拿毛巾冰敷。”


    洗手间的流水声传来，她微微扭过头，正好看见男人从洗手间快步走出来，脚下着急到差点绊了一步。


    担心男人说她动作不规范，她默默把头扭回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还有流血的感觉吗？”左京墨拿了块新毛巾，用冷水冲过一遍后叠成四方形状，“毛巾可能有点冰，稍微忍一下。”


    沈灯心低着头，小幅度的动了动。


    凉气透进皮肤，毛巾完全覆盖在她后脖颈时，她难免的做出了防御姿态，向上耸肩。


    “放轻松。”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左京墨站在她身后，轻拍了两下，表示宽慰。


    见她逐渐平复，这才询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流鼻血？”


    沈灯心缄口不言。


    难道要她说，是因为看左京墨看到……才流鼻血的吗？


    她缓缓抬起头，伸手取下冷毛巾。鼻腔里的液体凝结成块，看样子已经不会再流血。


    锅里炖的汤咕嘟咕嘟的发出声音，她抓住这个岔开话题的契机，指了指厨房里的锅：“那个，我有点饿了，要不……你还是先做饭吧。”


    左京墨不放心的盯着她的鼻子，顿了会儿后才走进厨房。


    -


    饭菜香味从厨房蔓延，沈灯心推开门想帮点什么，才刚吸了一口气，便被呛锅的味道直接熏到劝退。无奈之下，只能帮他把椅子提前拉了出来。


    今天他比往常多做了一道菜。


    ——番茄牛肉，菠菜炒鸡蛋，西芹炒百合，还有正在用砂锅炖着的当归羊肉汤。


    都是补气血的东西。


    两天没怎么好好吃饭，沈灯心用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干完了两碗饭，即将盛第三碗时被他伸手拦下。


    “先别吃那么多，”他望了望还在灶台上小火慢炖的汤，起身拿了个空碗，“汤应该还差点时候，你先回卧室吧，一会儿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她哦了一声：“那我收拾一下桌子。”


    “不用，”左京墨再次拒绝她的帮忙，“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行，你去休息吧。”


    以往吃完饭，她出于某种“愧疚”心理总想着干些什么。


    家里有洗碗机，不用洗碗，自己又对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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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一窍不通，好不容易找到个还算有点价值的工作——收拾桌子，现在还被他否决。


    坐回沙发，她抱着抱枕，点开电视。


    正好插播了一条新东方广告。


    几个带着白色厨师帽的男人在镜头前炒着菜，颠勺的动作标准，菜相却很一般，还没左京墨做的一半诱人。


    她刚想换台，听见厨房里忙碌的声音断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脚步声。


    “吃水果。”


    左京墨把果盘放在小茶几上，菱形块状的红心火龙果适口性很好，旁边还放了两个叉子。


    她正纠结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沉默之时，电视上的广告却没停。一个黑色衣服的服务生送上菜后念出经典台词，声音响亮：


    “姐，遇到新东方厨师就嫁了吧！”


    左京墨：“……”


    沈灯心：“……”


    没那么对的时间，没那么错的台词。


    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沈灯心匆忙找到电视遥控器，啪叽一声将电视关闭。


    左京墨对此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不看了？”


    “就是，不想看了。”沈灯心笑笑，欲盖弥彰：“看电视怪无聊的，广告还那么多，没什么意思……”


    “嗯，”他并不在意她的说辞，看了眼手表，提醒道：“已经十点了，你该去休息了。”


    窗外的树枝被狂风吹到四处乱飞，他起身将窗户关严，状若无意的叮嘱：“汉城气象台刚才发布了暴风雨预警，今晚可能要降温。”


    “……记得盖被子。”


    左京墨的话里没有主语，他故事里的唯一主角就在他面前，加不加都无所谓。他坐到沙发上，打开平板电脑，手指快速敲打键盘，似乎是还在忙着研讨会的事。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忙人。


    沈灯心暗自吐槽，对他所谓的提醒无动于衷，压根不想回到卧室。


    一晚上的时间很长，她想再和他多待一会儿，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他干他的工作，她玩她的游戏，两个人沉默着也是好的。


    她有些害怕。


    怕她一觉醒来，左京墨又会像前两天一样消失不见。


    在这个家中，好像只有左京墨在，她才能完全的感到舒适与放松，得以安睡。


    五年前，那些令她觉得无聊，有些抗拒的场景。


    放到现在，却比谁都向往。


    黑压压的天空被一道紫色的雷电撕裂，银蛇般的光芒时明时灭，伴随着滚雷，震撼大地。


    沈灯心心下一横，在下一次雷声到来之际，装出一副被吓惨的模样，怕不够真，还象征性的喊了一嗓子。


    敲键盘的动作停下，男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眸子端详她，问：“怎么了？”


    “没事，”她害怕穿帮，故意低垂着脑袋，“就是…这雷声好吓人，我有点害怕……”


    “……”男人的唇线拉直，咬肌轻微的动了动，“你什么时候怕雷了？”


    “我，我一直都挺怕的。”


    “是吗？”


    客厅顶灯明亮，他的眼眸藏匿在眉弓下的阴影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你说，你想怎么办。”


    疏离中带了点无奈的声音盘桓在她的鼓膜，沈灯心揪着衣服的指尖发白，向他试探性的说了句：


    “你能不能，陪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