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眉星目，鼻若悬胆。


    急促的呼吸昭告着他的慌乱，左京墨睫毛轻扇，那双看似寡淡的双眸正细微的颤抖着，担心与着急几乎要喷薄而出。


    沈灯心瞳孔一缩，心跳声几乎震耳欲聋。


    是左京墨。


    他真的回来了。


    双手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失而复得的喜悦将她这几天的疲惫洗刷殆尽，沈灯心咧开嘴，猛地站起身，张开怀抱去抱他。


    “我好想你！”


    她一头撞进左京墨的胸膛，冲击力令他预料不及，向后退了一步，双手虚护住她的腰部，却没摸上去。


    沈灯心用发顶去蹭他，恨不得将整个人埋进他的怀抱。


    熟悉的木质香味裹挟住她的灵魂，心脏里空缺的一角被香味缓缓填充。她的语气多了几分试探成功后的庆幸：“你还肯回来看我，就说明，你还在乎着我，对吗……”


    她抱的比上次更紧一些，颇有一副不让他走的架势，全然将装病这件事忘到了脑后。左京墨站在原地大脑风暴，顿了半晌后，双手直直垂落向两侧裤缝。


    他没推开沈灯心，但也没回抱住她。


    青筋随着他的呼吸而愈发明显，拳头被攥紧又松开，他在与内心深处的自己挣扎。


    最后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


    “你们，是在耍我玩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从他舌根处吐出来，他语调四平八稳，明明是陈述，却偏偏要加一个极具讽刺的吗字。


    就像告白的那天晚上，沈灯心把疑问句说成命令一样。


    闻言，环在他腰上的力松了松，无需回答，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你的演技真的太拙劣了。”


    左京墨的唇边牵起一抹冷笑，“想骗我的话，最起码，要装的像点吧。”


    他的话语不似从前，刻薄更甚，想用这样的话让她知难而退，主动放手。


    也是，聪明如他。


    又怎么会看不穿呢。


    可好不容易才见到他的人又怎么甘心，沈灯心抿唇不语，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自顾自的继续说着：“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没有记得你的生日，确实是我的问题，但我现在记得了！我发誓，以后我绝对不会忘了，真的！”


    她伸手比三，想起谭明臣叮嘱过的哄男人技巧，努力凹出个挺甜的声音，“这几天你不在家，我很难受……以前我不懂事，但我想，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的！如果你不喜欢我的告白，我也可以重新表白一次的！”


    左京墨：“……”


    似乎是力度不够，她又去晃他的身体：“阿墨，我的好阿墨…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今晚，就今晚！我请你去吃饭，我们补过生日，然后……”


    “沈灯心！”


    美好的幻想被人当即戳破，她抬眸看向男人，一盆冷水措不及防的从头顶浇到底。


    “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热情在霎时间熄灭，她身上冷不丁的冒出一层冷汗，又听到他说：“生病这样大的事情，是可以开玩笑的吗？你知不知道，在飞机上的时候，我有多……”


    他语速渐快，牙关突然紧闭，剩下的话全部被嚼烂了咽进肚子里，无人知晓。


    “对不起……”


    胸前的衣服被洇湿，左京墨感受到异常，才低下头，便快速的看向别处。


    “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骗你，是我的不对。”她吸了吸鼻子：“但我真的害怕，害怕你一去天城就不回来了，我想你就在汉城陪着我，永远陪着我……”


    虽说装病这件事并非沈灯心最初所愿，她也想过左京墨会不会累，但如今事已至此，她好像再说什么都无力回天。


    万事有得必有失。


    谎言让她短期内获得了想要的，也注定会让她失去些什么。


    窗外的天已经见暗，他的话跟着风一起灌入耳朵。


    “你太幼稚了。”


    左京墨闭眼，将话挑明：“你总是喜欢发挥你的主观性，一味的表达你希望，你想要，却从来没有问过我希望什么，我想要什么。”


    “你对我的感情，可能有依赖，有占有，但唯一没有的，就是喜欢。”


    话语是双刃剑，他身为操刀者也难免受伤。剥开她内心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伤害。


    胸前的湿润逐渐扩散，沈灯心真的思考起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一根一根的松开手指，她知道自己无法反驳，所以选择抽离，离开这个令人舒适的怀抱。


    冷意上涌，眼前模糊而过些白色，她脚下一阵虚浮，随即背身撑墙，大喘口气。


    左京墨扫视过沈灯心的举动，转过身，脸绷的很紧：“你不用再装下去了，没意义的。”


    修长的双腿交错，他向前迈步，步伐快到沈灯心追赶不及。


    她松开撑墙的那只手，双腿用力想跑。


    下一秒，满天的白覆盖进她的大脑。


    伴随着砰的一声，径直倒在地上。


    -


    临近下班时间，空荡的走廊里没什么病人，哪怕是细微的声响，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左京墨才伸出手，摸过胸前那抹泛着热的湿痕，便听到身后巨大的一声响，像是有人无意识的倒在地上。


    他回头，往地上看去——


    沈灯心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一动不动。


    恐慌，害怕，懊恼。


    各样情绪如潮水般溢进大脑，冲垮掉他所谓的甲胄。左京墨健步向她跑去，临进她身边时俯身跪下，声音抖的不成样子。


    “沈灯心？沈灯心？！”


    他大声喊着她的名字，一把将她抱起放到一旁的病床上，伸手去把她的脉。


    五诊室的大门发出声响，谭明臣送病人出门，正好瞧见他们两人这一幕，被吓得不轻。


    “这，这是怎么了？”他跟着俯身，站在左京墨旁，“白天还好好的呢，怎么就晕了。”


    汗水打湿衣襟，与她的泪融合。


    左京墨专心把脉，压住自己因恐慌而颤抖的手，努力维持着一个医者的理智：“是低血糖导致的晕倒，她这几天……应该没怎么好好吃饭。”


    “怪不得呢……”谭明臣直起身，想到了什么，“上午理疗的时候，我就觉得她脸色白，问她，她还说是水乳的问题。”


    “你现在还好意思说这些？！”


    左京墨瞪他一眼，把病床推进五诊室，而后轻轻带上门，满怀眷恋的看了她一眼。


    门外，知道事情不妙的谭明臣光速认错：“我承认，装病这馊主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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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的，但我真没想到她会晕倒。”


    “你给她看病的时候，不再帮她把一下脉的吗？”左京墨眉间的怒气冲天，“我让你帮我关照一下她，你就是这么关照的？”


    谭明臣连连叫冤：“我……我是真没想到她会低血糖啊！这两天的理疗我都尽职尽责的，施针运针都柔和了很多。”


    “对！你尽职尽责的，然后就和她一起密谋骗我回来是吧！谭明臣，你真行啊！”


    他慷慨激昂，见到心爱的人晕倒难免上了头，误将火气转移到了谭明臣身上。


    走进诊室，左京墨又给她把了一次脉。


    把脉讲究心平气和，这一说不单指病人，医者自己更要心平气和。


    可刚才情况紧急，关心则乱，他生怕自己错判，漏判，这才又把了一次脉，确认是低血糖后反而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什么大病就好。


    他伸出双手，掐住沈灯心双臂上的内关穴，每十五秒钟松一下，刺激她醒来。


    苍白而虚弱的一张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沈灯心朦胧着睁开眼，只觉得自己睡了挺长的一觉，梦里的左京墨又在抱着他，就是嘴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还好吗？”


    温柔的关切声抚过耳畔，她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了耷拉着头的，有些憔悴的他。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阿墨？你没走？！”


    “嗯，”他应了一声，拆开糖纸，将一块蓝莓味的水果软糖送到她嘴边，语气软的像是哄孩子：“张嘴。”


    蓝紫色的软糖散发着果香，他用手拿住的那一端裹着包装纸，没直接沾上手指。


    擂鼓般的心跳在片刻间燥个不停，沈灯心张开嘴，柔软的唇与软糖相碰时，不经意的擦过他的指尖，热热的，有些麻。


    谭明臣听到动静，从办公桌前走过来：“感觉怎么样？你这突然晕倒，可把左京墨，哦不，我俩，把我俩吓了一大跳！”


    “晕倒？”


    她皱眉，依稀感受到身体各处的不适，到处摸了摸，问题倒是不太大，就是膝盖和鼻骨附近，有蛮强烈的痛感，应该是磕到了。


    谭明臣问：“你不知道自己晕倒了？”


    “不知道啊，我只记得，当时阿墨说完话要走，我想跑过去追他，结果眼前突然一阵白，然后……就都不记得了。哦，好像还睡了一觉。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就是刚才了。”


    她说着，看向左京墨，弱弱的问了他一句：“那，左医生…你现在，能出于医生的身份，再陪我会儿吗？”


    “……可以。”


    “真的？！”


    沈灯心一下子坐起身，睁着圆圆的眼睛看他，眸子里的雀跃如蝴蝶般振翅飞出。


    可刚晕过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坐久了又有些晕晕乎乎的，左京墨叹了口气，把她摁回床上。


    “先好好休息。”他说，“等你什么时候病好了，我再回天城。”


    半个小时后。


    天色已晚，沈灯心吃了几颗糖后也缓的差不多了，与其待在诊所里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回家，好好调养。


    左京墨一下飞机便赶到了诊所，没开车，谭明臣见状主动请缨，驱车将二人送至丽水江苑。


    打开客厅灯，左京墨简单打量了一下家，呼吸几乎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