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枫之村去的路，哪能一直顺顺当当的。这天走得好好的，空气里忽然飘过来一股子怪味儿，甜腻腻的混着腐朽气，闻着直让人反胃。


    走在前头的桔梗脚步顿了顿，那双清冷的眼睛一下子亮得吓人，直勾勾瞅着远处林子的方向。


    “有奈落那瘴气的味儿。”她低声说了句，听着就挺凝重。


    我心猛地一揪。奈落！这名字跟块黑影似的，压得谁心里都发沉。我啥也没想，赶紧跟着桔梗加快了步子，朝着那味儿飘来的地方赶。


    穿过片乱糟糟的林子，地上到处是打架的痕迹——树断了，土焦了，空气里除了那让人喘不上气的瘴气，还飘着没散的妖气。再往场中一看，是犬夜叉他们一伙人。


    奈落显然已经跑了，就留下一地狼藉和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难过。犬夜叉半跪在地上，死死扶着瘫在他怀里的弥勒法师。


    弥勒眼睛闭得紧紧的，脸灰黑灰黑的，透着股不祥的劲儿，嘴唇紫得厉害，气儿喘得弱极了，跟随时要断了似的。他那只一直用念珠封着风穴的右手，这会儿软塌塌地垂着，掌心的风穴虽说还封着，可周围的皮肤爬满了黑紫色的纹路，跟蜘蛛网似的，看着真吓人。


    珊瑚跪在旁边，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哗哗往下掉，她攥着弥勒另一只冰凉的手，肩膀一抽一抽的，是憋着劲儿在哭呢。戈薇和七宝站在边上，脸都沉沉的，眼里全是担心，又透着股没辙的劲儿。


    桔梗快步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弥勒掌心的风穴，声音清清冷冷地说：“瘴气弄的伤，是从风穴往开蔓延的。”她轻轻扒开弥勒的衣领，露出肩膀，那灰黑的瘴气印子跟活物似的，已经爬到肩胛那儿了，形状歪歪扭扭的，看着跟蜘蛛腿似的，特诡异。


    桔梗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里带了点寒气：“简直跟蜘蛛腿一个样……要是再多使一刻风穴，怕是这法师的小命，早就没了。”


    珊瑚听见这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含着泪的眼睛直勾勾瞅着桔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桔梗大人……还、还有救不？”


    桔梗没马上答话，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弥勒胸口瘴气最浓的地方，指尖冒出点干干净净、温温柔柔的灵光。


    那光碰到灰黑的瘴气，“滋滋”响了两声，一丝丝黑不拉几的气儿被慢慢逼出来、弄干净了。可弥勒身子里的瘴气实在太多太深，桔梗的灵力跟扔到深潭里的小石子似的，虽说能荡开点波纹，可没法一下子把脏东西全弄没。


    她收回手，一脸凝重地看着珊瑚和犬夜叉：“我试试净化一下。但他身子里存的瘴气太多，侵得太深……不一定能全弄干净。”


    “求你了！桔梗！”犬夜叉急吼吼地说，红眼睛里全是恳求。戈薇和七宝也跟着一个劲儿点头。


    桔梗没再多说，专心致志地给弥勒净化。她双手结了个印，干净又强的灵力跟暖和的潮水似的，一波波往弥勒身子里涌，跟那难缠的瘴气较着劲。空气里飘着点灵力和瘴气撞上的焦糊味儿，淡淡的。


    我瞅着桔梗那专注又严肃的侧脸，看着她脑门儿上慢慢冒出的细汗，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了。


    这一路过来……我偶尔能感觉到，桔梗大人的气儿有时候会莫名变弱，虽说她藏得挺好，可那种像是被啥东西啃着生命力的感觉……难道，她自己身子里，也早就攒了奈落的瘴气？是因为之前跟奈落打了好几次交道，还是因为……像现在这样，为了救人，不得不把瘴气往自己身上引？


    越想心里越不安。


    净化一直弄到天黑。等桔梗终于收回灵力，慢慢站起来的时候，她脸比平时白多了，还带着点藏不住的累。弥勒脸上的灰黑淡下去不少，喘气也匀了点，可明显没好利索，还晕着呢。


    “暂时压住了。”桔梗的声音有点哑，听着不太对劲，“得好好歇着，能不能全好，就看他自己想不想活，还有造化了。”


    犬夜叉他们谢了又谢，带着晕乎乎的弥勒，在那留下来修整着，我们也接着赶路。黑夜里，我忍不住老往旁边走的桔梗那儿瞅，心里的担心都快溢出来了。


    桔梗好像察觉到我老看她，微微侧过头，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在问咋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担心问了出来：“桔梗大人……你把奈落那瘴气往自己身子里吸……真的没事吗？”我盯着她的神色，接着说，“而且……我看你之前，好像就有旧伤没好，是不是……也跟奈落有关系？”


    桔梗的脚步几乎看不出来地顿了一下，她转回头瞅着我，清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特淡的惊讶，好像没想到我能这么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沉默了会儿，才淡淡地说：“没事。撑到我……把奈落彻底净化了，还行。”


    她语气平平的，跟说别人的事儿似的。可这话，不就等于承认我猜得对嘛！


    我心里一急，下意识拉住她宽大的袖子，声音里带着点急，还有点不乐意：“为了净化奈落……值当吗？就算……要付出这代价？”


    我心里的话语喊着：难道你活过来一次，就只为了弄死奈落？桔梗，你自己呢？你自己的命，以后的日子呢？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当消耗品用了？


    桔梗没挣开我的手，也没回头。她的目光瞅着远处黑沉沉的夜，好像能穿过黑暗，看到那个跟她生前死后都缠在一起的仇人。她的声音在风里飘着，带着点跟殉道似的平静和坚决：


    “所有的事儿，说到底都因为四魂之玉。”


    “我的本分，就是净化和守着四魂之玉，直到……它从这世上没了踪影。”


    她没直接说“值当”还是“不值当”，可这话，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本分比啥都重要，连她这靠死魂撑着、早就不完整的身子也得搭上。


    我瞅着她清冷又孤单的背影，想说点啥劝劝，可话全堵在嗓子眼里，最后就剩一声没出声的叹气。


    过了两天，白天的时候，我们总算到了枫之村。村口，岁数大的枫婆婆早就等着了，一看见桔梗，她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好些情绪，激动、尊敬，还有藏不住的担心，搅在一块儿。


    “桔梗姐姐……”枫婆婆的声音有点哽咽，“你最近……还好不？”


    桔梗走过去，伸手轻轻摸了摸枫婆婆花白的头发，动作挺温柔，语气也软了点：“枫，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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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咋可能没事……）我瞅着桔梗比之前更白的脸，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就算使劲藏也藏不住的弱劲儿，心里酸溜溜的。（枫婆婆，您知道不？您这位跟神似的那么厉害的姐姐，这会儿正拖着被瘴气一点点啃着的身子，一步一步，又往死路上走呢……）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们在枫婆婆那简单可干净的屋里吃了晚饭。吃饭的时候，桔梗跟枫婆婆简单说了说带我来的原因——想借御神木的力量，看看我这不对劲的魂魄，试着稳住它。


    枫婆婆听完，点了点头，像是在琢磨啥：“御神木确实有股说不清楚的力量。这样的话，老身陪你们一块儿去。”


    天完全黑透了，月亮跟泼了一地水银似的，把田地和远处的林子都镀上了一层白亮。我们仨穿过静悄悄的稻田，走到村子边上，那棵老大的、透着股老气又安宁的御神木底下。


    树干粗得得好几个人抱，枝叶密得很，在风里“沙沙”响，跟小声说着千百年的事儿似的。离近了，就能感觉到一股又大又温柔的灵力，跟娘的怀抱似的，暖和又能包容。


    “来，把手放树干上。”桔梗示意我。


    我照着她说的走上前，伸出双手，轻轻贴在御神木那硬乎又暖和的树皮上。一下子，一股说不清楚的、跟清泉似的干净温柔的力量，顺着我的手心慢慢往身子里流，把胳膊腿儿、五脏六腑都洗了一遍，带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宁和舒服。


    桔梗在我旁边蹲下，伸出细长的手指，开始在树根周围的空地上，用自己的灵力当引子，画起复杂又怪里怪气的符文。每画一笔，都带起点淡淡的光，跟御神木的气儿应和着，慢慢弄出一个把我和神木连起来的奇怪阵势。


    月光底下，巫女的身影和老神木凑成了一幅安安静静又特神圣的画。而我呢，就在这画的正中间，心里七上八下的，又盼着又紧张，不知道这神木的力量，能不能给我这从别的世界飘来的魂魄，带来点稳住的希望。


    等桔梗画完符文，额头上又渗了层汗，她轻轻喘了口气，抬头瞅了瞅御神木那伸到天上的枝桠，像是在跟谁打招呼似的。枫婆婆站在边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估计是在祈祷。


    我能感觉到那股从神木来的力量更足了，顺着胳膊往心里钻，暖暖的，好像能把心里那点慌劲儿都熨平。可就在这时候，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那股力量在身子里转了一圈，到心口那儿的时候，像是碰到了啥挡路的东西，顿了一下，然后就有点乱了。


    我“哎哟”了一声，忍不住皱起眉。


    桔梗马上抬头看我：“怎么了？”


    “就……就心里这儿，有点堵得慌，还怪怪的。”我指着胸口说。


    桔梗没说话，伸手搭在我的手腕上，闭着眼睛感受了会儿，再睁开眼的时候，眉头又皱起来了：“你的魂魄……比我想的还要不稳。御神木的力量能安抚它，可好像有啥东西在拖着它，不让它定下来。”


    枫婆婆也凑过来，叹了口气：“唉，这孩子的魂魄本就不属于这儿，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我听着这话，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希望又往下沉了沉。难道……真就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