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衍天宗上届的传奇故事，那可有得讲的。


    只见这凡间酒楼之中，人群游走，往来不绝，热闹非凡。突然，惊堂木“啪”地一响，众声寂灭。但见那说书人清瘦身影，他着一件半旧青布长衫，便缓缓自幕后踱出。待他将案上众多物什摆正，又将折扇放置顺手即拿的位置，说书人咳了咳嗓中的清痰，将喉中的故事抖了抖。


    忽而他袖子一动，只听他开口便是那仙众往事，云中袅袅，“却说那飞流真尊，只驾一游于霄上的飞天木舟，便孤身一人独往漫无人烟的北海之境，欲将这旷世之宝——北海神珠从那老龟腹中取。只见——”


    “等等……”


    那老丈还未语到抑扬顿挫的情节，便被一无礼小儿打断。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人群哗然一片，纷纷左顾右盼，探究这是何许人也，竟敢饶了这修过仙的老者说的书。


    在凡间逗留的修者本就少之又少，因尘世灵气稀薄，是以众修者能不去凡间，就不去凡间。而今这凡人酒楼不知是有多大的面子请了个修者当说书人，自然不管他讲的什么，众人皆是好奇地洗耳恭听。


    便见那席间的说书人目光灼灼，猝地一下就将一双刀子般的眼神射向二楼靠栏那处的桌子。


    人们这才发现这两个酒客，一个只着白色素衣，广袖飘飘，其貌不扬，却隐有仙人之姿：另一个着金色锦袍，相貌似是烧伤一般，狰狞恐怖，却也隐隐感觉来势不小。


    好奇心逗弄了出来，便见那白衣客轻轻一笑，“我说你，不是要讲衍天五传的传奇之事嘛？你怎的拿飞流真尊的单人事迹讲出来糊弄大伙，投机取巧？若再不从肚里挑点好使的墨水出来运笔，不然这说书钱我可要退了去。”


    锦袍客吓得拽了拽他的袖子，动作之间透着一股慌张，却因着他这面貌显得诡异，“公子，我们只是来那个，呃，逛逛街，听听书的……就甭管他说的劳什子故事了，咱们还是……”


    白衣客低着头悄声道：“不是我说你啊，小欲思。你怎么能这么勉强自己呢？既然你都说了是出来听书的，那货不对版这怎么行？那他念着这皮套唬平民百姓就算了。还，我怎么不能说道两句了？再说了，这大好时光还早，怎么能白费这空闲光阴，非得想那些有的没的？急甚？”


    ：


    “花了这钱就得值回这个价，你这小毛孩愿意亏愿意亏，我可不愿意亏呢。”


    大堂众人听到这话皆是瞠目结舌，要说这厅上的说书人，可是修过仙的，随手捏一个诀便可呼风唤雨，这么一个毛头小子赶着来砸他场子，啧啧啧，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吃奶的小孩不知饿。


    众人翘首以盼之时，那说书人可算有了动静，只见这老叟讪讪一笑，便掩去些许心绪。只觉得是年轻人脾性差。他操着一口仙家的口吻教道，“小友未曾听完，又怎知我说的是哪家传奇之事？年轻人，需沉得下气，方可知其意而目明。”


    白衣客漫不经心地撇过去了一眼，便发现这老丈慢慢地摸着他那灰白掺杂的山羊胡，一脸高深莫测样子，似乎还真藏了几抹墨水。他这便来了兴致，“愿闻其详。”


    锦袍客松了一口气，说书人见他虚心赔罪，心下消了几分怒意，便也放下了自己的脾性，欲要接着往下语。谁知还没语到一个大情节过去，那边便沉不住气了，笑得七仰八叉，听取哈哈声一片。


    那说书人欲要无视他，接着讲下去。谁知这找打的白衣小儿就这样消停了一会儿，憋着憋着就突然开始朗声大笑了起来，声音清脆，拦不住似的让笑声传遍了酒楼上下。满座皆闻，酒客们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大能打架波及宵小。那白衣客活像什么民间的纨绔子弟，将一身仙气儒雅的白衣都穿的风流，不成规矩，偏偏一张素净至极了无记忆点的脸又平白让人瞧出什么国色天香出来，矛盾的要紧。


    站作一旁的锦袍客刚以为这祖宗已停了下去。谁知道还没一盏茶时间，他又开始做出头的显眼包，吸引众人的注意。察觉到众人之视线中心，一时间他被看的面色羞紧，抓耳挠腮，脸色通红，惊慌地恨不得钻进地里。果不其然，那说书人踩着一桌一桌的桌沿便飞身登了上来，落于白衣客之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怒目灼灼，好似要从眼睛里蹦出两团巨火将这白衣客烧的灰飞烟灭一样。


    “老夫在此不过是想归隐修心，说一两书寻些乐子。早已退逐修仙界的一派相争，而小道却一而再而三地砸老夫的场子，到底是何意？”


    “停停停，你可别把我当成你的劳什子仇家了。”白衣客笑完了，看见他那张脸还是忍不住的溢出几声乐意，但接下来说的话却露出几丝幽怨。


    “我千寻万寻，方圆千里我都知了个遍。好不容易听那镖物的武人言及，你是一把讲衍天五传的好手，这才下来要过来细听知一二，瞻仰瞻仰，长长见识。谁知你满口胡掐，还掐的这般好笑，天上飞的都说成地上游的，地上游的说成水里跑的，我不笑你我笑谁？”


    见白衣客欲要起性子，锦袍客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悄声说，“公子……咱们还别在这里惹是生非吧。这种事情真的没必要……我们得回去了。”


    那白衣客听到这句，便低下头凑过来道，“小追思，你就让我在这儿看他在这儿平白无故赚这么多钱啊？我哪里有这么大的心胸，今天你这场我拆定了。”


    锦袍客满脸生无可恋，得亏这祖宗真能说得出来……啊啊啊好想找个洞钻进去……


    此话一出，立马便听此起彼伏的唏嘘吸气之声，一波又一波，络绎不绝。一双双眼睛夹杂着七八种情绪朝说书人跟这嚣张的黄口小子射过来，看着那老叟都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


    好一幅少年轻狂。


    那说书人怒不可遏，气的脸都红了三分，这辈子还没被这么羞辱过，瞥见白衣客腰间有一把认不出来的剑，他指了那剑开始刁难，“老夫今日被这般羞辱，定是要一一讨教回来。说罢，你出不出剑！”


    白衣客莞尔，“不出剑我也能打败你，你个得了便宜就卖乖的修仙遗老，为了博人眼球脸都不要了。我且让你三招，免得说我欺负人。”


    话音一落，那说书老头脚尖一点腾空而起。刷刷的甩来三张符就欲要夺人面门。谁知那白衣客动都不带动一下，站在原地只让清风吞了满袖，就使了灵力唤来三张空桌子化了这攻势。红木渣滓瞬间便炸的开来，洒得楼内满片。所幸堂下众人早就跑的没影，只蹲在门外露出了一双双吃瓜的好奇眼睛。待唬人的烟尘散去，那老头破空而出，一柄长剑夹着深厚的灵力便裹挟着袭来，白衣客侧身一躲，说书人的另外一只手便腾出来给掌间孕育灵力，眨眼间就要拍上白衣客胸膛之上。只见这电光火石之间，白衣客却比他更快，一个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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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腰躲了过去，便抄起一掌迅速翻过身来拍向说书人的后背。只听这老头闷哼了一声，说书人因着刚才那一掌攻势未卸，躲闪不及，便实打实的挨了这一下。白衣客心下怪异莫名，觉着这是把老人给欺负了，再与他周旋了几招，便迅速从袖中掏出缚仙索将他束缚起来。


    那说书人还朝他丢了几招，白衣客一边称奇于这老头的奇门诡道如此之多，一边手上动作不停将他捆的像粽子一般，接过几个小东西研究了起来。


    两人打完，那锦袍客就稀里哗啦地奔出来挂在白衣客身上说，“公子公子，您千万不能再打了，等会儿拆了整座酒楼我们就赔不起了……”


    “欲思你急什么，我又不是虐欲狂。”说罢他抬头观着场景，莫名泛起了一阵心虚，“呃……好像，一时没收住……”白衣客收起那几个小玩意儿，朝锦袍客嘿嘿一笑。


    “但我也就只打坏了三张桌子，应该不至于赔不起吧？”


    说时迟那时快，快到瞌睡有人送枕头，穷了有人来要债。只那酒楼老板娘突然现身，“这位公子，我们楼中酒桌也不贵，就五千两银子一张，您要不……”


    “你找他，是他先上来嚷嚷着说要讨教我的。”说罢他就让开身给这老头看，“不过你这桌子也忒贵了，五千两一张？换成金子我都成这小镇世家了。”


    “你！”说书人气急，被缚仙索捆着经他一折腾人便倒的东倒西歪。


    说书人这下才看出来，这小祖宗就是来凡间体验生活的，说什么劳什子听路上的人说他故事讲的精彩连连，本以为是什么对家过来砸场子的，没想到还真是过来听故事的。可这混头小子年少心性作祟不仅砸了他的招牌，还让他颜面尽失！


    一时间感觉血气冲天，说书人恨恨地吐了口浊气出来。见他不答应，白衣小子嘻嘻一笑，便说，“欸，要不这样，我同你讲上几个故事，权当积累功德。你就给这个赔了，也不亏。这下你只损失了些银票，还得了几个好故事，岂不美哉？”


    这老头甩脾气，白衣客又说，“而且啊，你那编的故事半真半假，哪有我这个真的不能再真的故事好听，好说。这买卖合算的紧，日后你反反复复炒炒冷饭说来说去也够挽尊了罢。”


    说书人眼神转的溜圆，上下倪了眼这白衣人。虽说他很多故事都是道听途说，半真半假，都是观众爱听什么他便讲什么。说书嘛，又不是编史。但如若能得个真故事，那编也有个倚仗。但是……


    白衣客等了半天，见着老头还不答应，欲要再开口说两句，不一会儿这公鸡就拔毛了，说答应。于是白衣客笑嘻嘻地上前给他拆了两半缚仙索，说书人便数了数几番银票过去给老板娘，一旁的锦袍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过去朝说书人行礼，说书人被他凶悍的长相吓了一大跳，就被白衣客揪了过来。


    刚要求得故事的来龙去脉，便见那白衣客递出一枚玉佩，眉目含笑，“三个，我同你讲三个。三个故事太长，一天又太短，现在我身上有要事在身，得先走了。这厢先欠着，不日，只管登门拜访便是。”


    说书人低着头瞥向这枚玉佩，只见其上印着山水之画，一起一折皆是蕴在芸芸灵海之间。翻过来便见其上刻着一道飘逸翻飞的草书，张扬至极。


    “衍天宗魏澄”。


    ……


    再抬眼，哪还有这两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