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与安紫清就这样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桩桩件件，皇后宫中的下人还是都有眼力见的，谁也没有贸然请玉兰菀进去。


    所以玉兰菀就在外面一直站着，听到门内不时传来的嬉笑，她此刻肯定，自己被无视了。


    她心中产生几分落寞，倒不是她在意皇后或者在意安紫清，而是——她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委屈啊？


    但没办法。


    她也只能站在这儿。


    她此次前来虽然吃了闭门羹，皇后很明显根本不想见她……可她又怎能就此放弃？


    今时不同往日了啊，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再是当时皇后还在避世之时，那个呼风唤雨的泠贵妃了。


    其实……她现在真的有些怀疑自己在沈巍真心中的地位了。


    她真的能保证自己干什么，沈巍真都不会管吗？


    其实她做的很多事……之所以做得那么肆无忌惮，就是因为她足够自信，沈巍真对她的绝对信任与爱，永不会消逝。


    所以这回沈巍真开始真的一点都不让她参与筹备五皇子周岁宴那么大的事……她就慌了。


    她心中其实真的挺急的。


    但她面上却仍是不显声色，以她这种性格，看起来是真的下了很大的决心去忍耐。


    “反正既然来都来了，那本宫便来为皇后娘娘做些点心羹汤吧……也算是尽上心意了。”玉兰菀尽量使自己的话语显得从容平和一些。


    皇后的贴身宫女听到玉兰菀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还真的愿意按照她的指示行事……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瞧着玉兰菀乖张暴戾的性子，那叫一个世人皆知啊……


    皇后的贴身宫女没理由一直刁难着玉兰菀，但也不会听玉兰菀真的要干就怂了，干脆就顺着话往下说：“那也行，奴婢这就带您去天凤宫的小厨房内。”


    毕竟贵妃为皇后做些点心羹汤，于情于理都挺正常的，若是玉兰菀做着做着突然发作，那就是她自己的问题——气什么呢？这不是贵妃娘娘您求仁得仁来的吗？您自己说要来做的呢？


    ……


    安紫清注意到了动静，她也有些诧异，玉兰菀这是沦落到什么境地了啊。


    有些人可真别忘了，贵妃之上，还有皇后，唯皇后独尊——她只想喊皇后娘娘牛逼！


    皇后看出安紫清的动作，只是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好好干活——少说话，多做事。


    安紫清应了下来，开始不再管别的，只好好筹备眼下的事情。


    ……


    玉兰菀此时确实是憋了一肚子火，但又能怎么样呢。


    其实她从小到大亲自下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她本以为自己是贵族出身，后来又成了贵妃，这一生都可以十指不沾阳春水。


    不过她见皇后的贴身宫女倒也没有刻意刁难她，挺认真细心地教她：“我们家娘娘很爱吃玫瑰糕……她见您肯亲自下厨，定然会很开心的。”


    玉兰菀：“……”


    她开心了，我不开心啊！


    ……


    玉兰菀端着做好的玫瑰糕走了出去，她恭恭敬敬地端着，放到皇后身前：“皇后娘娘一定辛苦了吧，这是臣妾的心意，还望娘娘品尝。”


    却连基本的行礼都没有。


    皇后抬头看向她，目光安静平和，却有着令人不容侵犯的威严：“泠贵妃的宫规没学好么？见到本宫，你是否应该行礼呢？”


    玉兰菀也不敢恼，恭恭敬敬地重新走来，向皇后行礼再奉上。


    皇后也没再说什么，伸出手，用两指轻轻捻起了一块玫瑰糕，咬了一口：“泠贵妃做的还不错。”


    便没了下文——也没想让玉兰菀坐下，看起来皇后是不想理她了。


    玉兰菀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那臣妾就不多叨扰娘娘了。”


    她想体面地离开。


    ……


    沈巍真听说了今日玉兰菀拜访天凤宫这回事，又听了全部的经过，有些诧异：“她的脾气何时变得这么平和过？”


    他又想起是自己没让她参与沈元璟周岁宴的筹备的，突然就轻笑了一声：“她可真是在意孤，怕失去孤。”


    话语中带着几分宠溺。


    其实他有想过，玉兰菀这样……或许很多事，她是心虚了吧。


    但他没有多想，而是止住了自己的想法。


    他也没注意到，他其实始终只愿意相信他印象中的玉兰菀，不愿直面现实。


    ……


    此时的墨微依然在冷宫中，墨凉也没想着把她接出来——她知道自己这阿姐的性子其实不太适合在宫里生活，阿姐在冷宫过得大概更快乐。


    她让傅依若付出代价，便好了。


    她前些日子听闻了顾湛远莫名战死的事，也旁敲侧击地跟苏染霜跟苏拾桃打听了一下，知道了是那个小国的哪位将领用飞刀刺死的顾湛远。


    她见苏拾桃让苏染霜向皇后提了议，让那位将领也来参加沈元璟的周岁宴……她便心生一计。


    她去冷宫探望墨微的时候，聊到宫中的事情之时，她向墨微主动讲了讲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她想做的事情……其实她还是很依恋自己阿姐的，虽然阿姐的脾气有的时候实在软弱到她忍不住生气。


    全宫里也只有墨微能让她信任了。


    墨微轻声叹了一口气：“阿凉，这种事你何必掺和呢。我听说民间有传说，是有人说是安姑娘克了泠贵妃娘娘的命数……反正我是觉得这种命数之说挺无聊的，全然不可信。再加上安姑娘能帮皇后娘娘筹备五皇子的周岁宴，泠贵妃娘娘却不能，她大概挺恨安姑娘的吧，安姑娘应当也不喜欢她。所以你这是……在帮那位安姑娘吗？”


    “主要还是帮苏大人吧，我真的觉得她定然咽不下去这口气，我记得我曾经跟阿姐说过的……好歹我亦曾受过她的恩惠，为她出气也是应该的。”


    “阿凉，我觉得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


    墨微是知道的，自己这妹妹从来不会主动帮除了至亲之人以外的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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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她只爱自己和对自己而言足够重要的人。


    苏拾桃怎么说，在她心里也到不了这种程度吧。


    她倒是知道自己妹妹小时候在集市上与苏拾桃应是打过一次照面，她入宫后，苏拾桃就悄悄接济了她不少银两，还让苏染霜平时好好与她相处，多照应着她些。


    后来自己妹妹解决了傅依若，听妹妹说，苏拾桃也就更加与她来往密切了……很明显是看中她的行事果决吧。就这么一段带着利益审视的关系，一定不值得妹妹如此费心的。


    墨凉一愣，干笑了两声：“确实不是……阿姐真聪明。”


    “我在其中，有帮苏大人的缘故，也有一些站在安姑娘这边的缘故，更多的……哈哈，还是为了自己开心。”


    这回轮到墨微有些懵了：“自己开心？怎么开心？”


    “对。”墨凉背着手在冷宫内走来走去，“怎么说呢，阿姐，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你可能比较崇尚爱与和平，天下大同，但我不是。我就是那种很随意的看戏心态，有些人被踩得越惨，我就是越开心。我并非是这些年来桩桩件件的直接苦主……我知道傅依若那个贱-人当初害你或许有贵妃的指示吧，但阿姐，当初你太得圣心，恨你的人太多了，如今我也不想去深究了。”


    “老实说，这么一件荒谬的事情都能让你被打入如今的境地……背后一定还另有其人，容我胡乱猜测，谁知道福康宫那位有没有借刀杀人呢，当初陛下把你打入冷宫的决定是太后的手笔吧……也或许其中还有其他人呢……罢了，陈年往事不必再提，阿姐，今儿是我说多了，作为妹妹，我先向你赔个不是。但恕我直言，我可能还得再说些。”


    “除了傅依若以外，我自己没有多恨谁，但我就是很想把这件事闹大，闹乱，最后看着乱糟糟一收场，神仙缓慢而清醒地跌落尘埃。”


    “阿姐你也不要觉得我可怕，有时候这世间的生存之道就是这样的。其实我们真的，早该动手的。我寻思着……大家埋线到现在，也差不多了吧。”


    墨微闭上眼睛，似懂非懂：“看起来我的确不太适合在宫中生存……我的确不明白许多事情，所以这些事你不用特地来跟我讲的……你就做你想做的吧。其实我不觉得你可怕，而且你也不要轻易用‘可怕’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并非谁都配得上‘神仙’这一称呼的，我寻思着这泠贵妃就不配，所以，你做得很对。这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必同我说。”


    “我是厌倦了这种纷争的……不过既然你要去做，我必然会全力支持你的决定。”


    墨凉听墨微这么说话，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把这个话题变得沉重了起来——其实真的何必呢，只是这世间的正常法则而已。


    越线之人本该受到制裁。


    对于自己亲人的事她可能会有真实的愤怒，比如傅依若和墨微的争端。但对于眼下这件事……


    她不过只是随意看戏，随意落井下石罢了——对于无关自己的事，她一向是这样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