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沈元璟的周岁宴就是按照普通皇子周岁宴的标准，没有添加什么——沈巍真虽说挺宠爱他的，但也到不了为他破坏规矩的地步。


    更何况沈元璟的生母苏染霜不过是一个嫔位，沈巍真要是太抬高沈元璟的地位，怕是也不妥。


    这件事沈巍真全权交给皇后打理了，丝毫没有让玉兰菀一起参与的意图。


    玉兰菀听说沈巍真根本没想让她参与这件事的时候，陷入了沉默。


    她好像真的在这宫中没啥地位了。


    她知道自己没法再逃避这个事实了。


    此刻她看向自己这布置精巧，纸醉金迷，什么珍贵物件都应有尽有的华池宫，只觉得无比地讽刺。


    罢了。


    人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的。


    只是不要失了自尊才好。


    她打算去天凤宫跟皇后套个近乎啥的，皇后也不见得会咄咄逼人吧。


    于是她便往天凤宫走去。


    她去了天凤宫，发现安紫清也在门口站着。


    皇后的贴身宫女将她请了进去：“是安姑娘啊，我们娘娘吩咐了，您来了就让您进去。”


    玉兰菀远远瞧着，见安紫清一下子就冲了进去，她一副欢快的模样：“好啊好啊！民女也知娘娘如今正为五皇子周岁宴的事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民女这回便是来讲讲五皇子的喜恶，讲讲五皇子平时的生活习惯，说说他如今会背的诗词歌赋一类的，看看他在周岁宴上背哪一首能让陛下欢喜……其他的容民女想想还有什么能帮上娘娘忙的……”


    确实，安紫清一直都在艹真性情人设。


    皇后的贴身宫女掩嘴轻笑，显然她被眼前这安姑娘逗乐了：“安姑娘进去同我们娘娘慢慢讲吧，您跟奴婢说，奴婢也记不住，不懂这些啊。”


    安紫清的余光看到玉兰菀在后面，便料到了她此刻过来定是因为被沈巍真的操作整破防了，她急了。


    说明她和沈瑜迟做的一系列事情，隐晦揭露一些真相，让后宫中的这些受害者都有意无意地离玉兰菀远远的，还有外界对于玉兰菀的一些小声，但都有实锤的非议，还是有用的。


    这也算是他们跟苏拾桃的一次合作吧？他们引导宫里的事情，苏拾桃引导外界舆论。


    她和苏拾桃之间的关系……嗯，先同仇敌忾，一起撕完敌人再各回各家各扯头花吧，挺好的。


    如今沈巍真也意识到了很多事情吧。


    她不想跟玉兰菀正面杠上，所以就一下子溜进了天凤宫。


    皇后的贴身宫女朝着玉兰菀走去，也不动怒，保持着礼貌：“见过泠贵妃娘娘，娘娘此次前来有什么事吗？”


    玉兰菀轻轻垂眉：“本也无事，是本宫担心皇后娘娘独自打理五皇子周岁宴，难免有些捉襟见肘。以前本宫打理过这种事，但娘娘这是首次吧……本宫便想着……能否来给娘娘搭把手，替娘娘排忧解难，本宫也好尽到做贵妃的义务。”


    “奴婢替我们娘娘谢过泠贵妃娘娘心意了。”皇后的贴身宫女面色也极为和善，说出来的话也听着很和善，但却话里有话，“五皇子究竟是陛下所出，他的周岁宴，陛下自然也会一直跟进着。我们娘娘若是在这件事中遇到了什么困难，陛下也会帮忙不是？正因我们娘娘首次打理这种事，所以我们娘娘更要自己打理啊，多打理几次就会了，俗话说得好，熟能生巧嘛！这便不劳泠贵妃娘娘费心了。大中午的，您还是自个儿歇息去吧。”


    她作为皇后的贴身宫女，自然可以跟玉兰菀这么说话——毕竟她这么说话就代表着皇后的意思。


    自从皇后掌权以来，玉兰菀的事，她作为皇后的贴身宫女也有所听闻，知道这是位爱掌权，爱胡作非为，还性格乖张暴戾的主儿。


    和陛下的纵容想来也不无关系。


    那就拿陛下来压她吧。


    于是她想着，又补了一些刀：“若是泠贵妃娘娘非常想要帮忙，那奴婢也替我们娘娘心领了您的好意，只是您是否该先去同陛下说一声呢？陛下既然没让您来，那想必他便是觉得我们娘娘一个人能够胜任这些工作。我们娘娘身为皇后，便是该担起一些责任的。其实莫说您担心，奴婢作为娘娘的宫女，也担心她啊……可这是陛下派来的任务……”


    她想了想，好像想到了一个特别好的提议，垂首一瞬，抬头道：“不如娘娘随奴婢一同下厨，为我们娘娘做些点心羹汤什么的？如此这般，想必陛下是不会怪罪的。”


    玉兰菀：“……”


    好大一个笑里藏刀的下马威啊。


    ……


    安紫清其实有一直在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瞧着皇后的贴身宫女这么一番话中抓不到把柄，却能成功让玉兰菀下不来台的说辞，她不禁在心里狠狠地给这宫女加了分——皇后娘娘身边下人的处事能力牛逼！


    她突然想起以前在避暑山庄，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的时候……皇后娘娘身边这宫女还是一副讨好型人格似的，说话慌乱，漏洞百出，不懂得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让她听了都忍不住发笑。


    现在这宫女的态度更加从容，淡定多了——不逃避，不主动惹事，却也不怕事，能用最平和的语言让对方哑口无言。


    是一国之母，后宫之主身边的下人该有的风范和格局。


    安紫清转过身，打算不再理会玉兰菀那边的事了——本来她留意着门外的动静，是怕皇后的宫女处理不了这事，如今看来，她这份顾虑完全是多余的。


    她也不能让自己显得太幸灾乐祸。


    人不管怎么样，都不能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所以她假装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继续往里面走。


    天凤宫，独属于皇后的宫殿，就是尊贵啊——虽然已经住在这大昭宫中两年多了，但安紫清还是忍不住慨叹。


    比起华池宫的无尽奢华，这儿更多的还是庄严肃穆，大方典雅。


    当然，这里的用度比起华池宫自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皇后就是皇后。


    所以走在天凤宫中，更让安紫清不禁屏住了呼吸，仿佛举手投足间有一丝错漏之处，都是对这座宫殿的亵渎。


    安紫清作为一个现代人，有着现代的思想，并非从小受封建礼教的熏陶，所以她倒也不是骨子里就有着对皇后这位天下之母的敬畏之心，她此刻的拘束……只是因为这宫殿实在是太有气势了。


    皇后端坐在桌前整理着账本，见安紫清来了，轻轻一挑眉，抬眼看着她：“安姑娘来了便坐吧。”


    此时的皇后身着常服，大衫霞帔在身，饰以珠玉坠子。装束于她而言，平常到不能再平常，但她整个人流露出来的气质，却能够镇服所有人。


    与曾经，安紫清在避暑山庄中，看到的虽然懂得很多大道理，但却一味避世的皇后，又有所不同了。


    不仅要有言语，也还要有行动啊。


    此时的安紫清觉得面前的皇后娘娘实在是很强大。


    强大到……嘶，她都有点想放玉兰菀进来，跟现在的霸气皇后娘娘真人对线一场。


    看着一定很爽吧。


    反正既然皇后也开口了，安紫清便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道了一声：“谢过娘娘。”


    皇后宫中的下人们见安紫清这般不见外，真的把天凤宫当自己家一样，有些窃窃私语，但更多的还是悦纳了安紫清。


    这位安姑娘曾经在民间的传闻，他们多少都听闻过，知道她其实蛮傻的，但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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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对风言风语都一直都保持平常心，便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吧……她这两年多在宫中也跟众人相处得挺好，看起来是那种真正赤诚的真性情……


    皇后娘娘有这样一位姑娘作为友人，也挺好的吧，至少比某些打心眼里算计着娘娘好处的人好多了……他们跟在皇后娘娘身边那么久，也会看人，平日里嫔妃日日请安，他们自是也大概看得出来谁怀的是什么心思。


    此时的皇后开了口，语气森然而又威严，显然是对太监宫女们进行训话：“你们说什么？不妨说得大声些，让本宫也听听。”


    太监宫女们自然听得出这是反话，都霎时闭上了嘴，鸦雀无声。


    安紫清突然很想笑——她上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在锦祥阁的时候，先生训学生们吧。


    再以前……就是她曾经在现代的学生时代了。


    还蛮有趣的。


    “你们在说安姑娘的事情吧。”皇后一下子就捅破了，“本宫觉得安姑娘很好，你们若是对她有什么意见，那说出来便是。若是没有，那就不要搬弄是非。本宫宫中，不欢迎嚼舌根的小人。若你们一味沾染是非，本宫只得把你们发还给内务府，再换一批得力的下人来了。”


    话语简洁明了，铿锵有力。


    “是，奴才/奴婢们谨记娘娘教诲。”太监宫女们皆是应下，不再发言。


    有了皇后这么一句话表明态度，太监宫女们也是争相为安紫清奉上茶水和小食。


    安紫清感受到，他们似乎对自己格外地恭敬——看来皇后确实很有威信。


    皇后淡淡地道：“本宫从未旗帜鲜明地发话站在谁那一方的，大约今日是头一回吧，把他们吓着了。不知有没有吓着安姑娘？”


    语气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但听话的内容……应当算是说给安紫清听的。


    “娘娘怎会吓着民女呢。”安紫清笑得谦虚又恭顺，“那便谢过娘娘了，其实民女又何德何能引得娘娘开金口呢。”


    “本宫如今做着皇后的实事……事情千头万绪的，所有人的说辞想法一同涌向本宫，明里暗里，一百张嘴都想说话……本宫方知人言可畏。安姑娘，过去的很多年，你受苦了。”


    安紫清显然有些发愣，她摇摇头：“娘娘何出此言呢，民女没事的。民女不在意许多无谓的纷争。您是皇后……您想怎样来，那便怎样来就是了，莫要在意闲言碎语。”


    皇后心中不禁又对安紫清有了几分钦佩……这世间又怎会有人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旁人的言语呢。


    尤其是像安紫清，在家中待遇就不好，再加上外界从前一向对她评价不好，其实本该更需要外界的认同……而且安紫清自己平时肯定也有在外面露过面，那么多人骂她，她当真不会难过吗……那是不可能的。


    皇后没有再说话，只是更认真地处理着手上的活。


    安紫清过来本也是来帮皇后的，于是她故作活泼的模样：“我们便不要想其他的事了……如今还是五皇子的周岁宴要紧。依民女来看……”


    皇后认真地听着安紫清的话，不时点点头：“安姑娘有心了。”


    对于像皇后这种level的人，对别人尊重的最高礼节，就是认真听着对方说的话并且采纳了。


    安紫清坐在皇后身边，倒也不会觉得压抑。皇后身居高位，就该是这样，挺好的。


    皇后听着安紫清叽叽喳喳的，突然也展颜一笑：“这世界当真是美好。紫清，多谢你让我知道了何为游戏世事。我突然就想明白了，这世间，又有什么事是多么要紧的呢？就这样慢慢向前，便再好不过了。”


    安紫清想了想门外的玉兰菀，觉得是啊，游戏世事可真好玩。她笑笑：“娘娘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