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主权
作品:《夜雨身湿》 端宝:【你是谁?】
祁宁:【我是尊贵的现男友】
端宝:【……】
端宝儿直接拨语音给祁宁。大约响了两三声,那边就接通了。
“喂?祁宁?”
“是我。”
端宝儿舒了口气,“我以为你被盗号了。还以为是有人想诈骗我呢。”
祁宁就轻笑,“当然是我。”
“那你怎么——”
端宝儿低头看一眼聊天界面,祁宁说“被谢铮骂了”,语气颇有一点委屈。
但是好神奇哦,祁宁怎么可能被谢铮骂。她仰头回忆了祁宁那次和谢铮站在一起的场景,一个可以说是比同龄人成熟,但祁宁看起来真就是没什么破绽。他打交道的很多都是和谢铮老爸一辈的人,怎么可能被谢铮骂呢。
端宝儿:“你们怎么遇上了?”
祁宁:“都是因为他啊——他说来南市上学,没跟我说几句,就骂我。”
端宝儿有些无语地白了一眼天花板,又没憋住笑,强装严肃,“那你和他说什么了,你训他了?”
祁宁:“你怎么不帮我做主?”
端宝儿:……我还用帮你做主吗?
她轻咳一声,“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肯定给你做主。”
祁宁:“好多事。”
端宝儿:“那就一件一件说。”
祁宁:“很负能量的事也可以说吗?”
端宝儿本还站在村委活动室的门口,听到这话,屏住呼吸,索性又走远了一些。
村委活动室的门口有一片广场,这个村有不少人会唱当地独有的方言山歌,录入省非遗名录之后,据说每年春节会举办村晚一类的活动。不过此时是夏天,放眼望去,广场外有许多嫩绿色的植株,偶尔传来鸡鸣犬吠,生机勃勃。
端宝儿站到广场角落,和打盹的土黄色胖狗站在一起。
“只要你想说,我都会听。”端宝儿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扶在广场栏杆上,尽量把人藏进树荫里,郑重道:“我都会认真听的。”
“家里人都好没劲,我好累。”
祁宁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端宝儿在猜他此刻的神情。想来是面无表情的,只会微微低着头,手指拢着手机,手背上青筋和血管的走势明显,表带贴着皮肤的一边温热,挨着空气的一边微凉。
说完一句话祁宁就停住了,端宝儿说:“既然购买了帮你撑腰这种服务,快趁机多说点。”
祁宁就笑,“你这服务贵吗?”
端宝儿:“年卡打折。”
祁宁:“你那边怎么有小狗叫,你在哪?”
“乡下。”
小土狗亲昵地从地上站直了,头蹭端宝儿的膝盖,顺便张了嘴想咬,大概是小狗之间的社交方式。端宝儿伸手把它的嘴筒子捏住,“不准咬我。”
“哪个镇,说不定我去过。”
“真的吗?南市的镇里你也来过?”
“建智能农场的时候,一天要调研好几个镇呢。”
端宝儿报了名字,祁宁说:“真的去过。”
他也报了另一个村的名字,“我们公司的农场就建在那边,还合作了一些助农产品呢,下次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去。”
“好啊。”端宝儿捏着小狗的嘴把它牵开,又站回了树荫里,“你不说家里的事了?”
“因为和你说话会觉得不累,所以总是不想说。”
端宝儿长长地“嗯”了一声,“那我来猜猜?”
“这个还能猜到?”
端宝儿便说了,“你说出国的时候顺便见了妈妈,但只有见之前和我说过,见之后反而无事发生,说明见了之后心情并不怎么样,所以你和妈妈之间不是很亲近。”
“和你爸就更不用说了,祁奶奶和我说过一点,说他一直约你吃饭,还有你弟,你回来之后大概是吃上了,但完全不和我提起,说明心情更不好,和他们关系更差。”
“具体的就需要你来说了——贸然解读你的心情,会有点冒犯吧。”
祁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
他念:“宝儿。”
“怎么了?”
“你真的很关心我。”
——这不是废话吗。都谈上恋爱了,不关心男友,关心谁呢?
端宝儿:“那是当然,但我也没做什么。”
“关心就已经够了。谢谢你——”谢谢你敏锐地洞悉一切还是愿意留给我躲藏的空间。
端宝儿不大适应地打了个冷颤,又走到阳光之下。
小狗见她走近两步,又撒欢跑来,端宝儿去广场中间搬了一把躺椅,小狗也跟着。
她坐在躺椅上说话,小狗缩在她脚边。
活动室的窗户里,那个想去她机构工作的姑娘,正在好奇地隔着玻璃观望端宝儿的行动,似乎在好奇她说的“有急事”,是在聊些什么。
“祁宁,你之前是不是很排斥被人关心啊?我这样说两句话,你就开始感动,我真的很担心你会被其他人的三言两语骗走。”
祁宁:“你想说的,是三瓜两枣、甜言蜜语?”
“对对。”
“三瓜两枣不至于,甜言蜜语的话——”如果是出自端宝儿口中,他当然乐意至极。
“甜言蜜语的话,我记得网上专门有段子来着——”端宝儿随便背了两句,“‘你好特别,你和我认识的男生都不一样’,大概就是这种……”
她干脆开了免提,即时搜索到一段文案,对着手机屏幕又多念了两句,“‘你给我一种疏离感,我听过很多人说自己孤独,但我觉得你的孤独才是真正的孤独。’——如果有人对你说这种话,你会不会也很感动?”
祁宁沉默了。
他说:“端宝儿。”
端宝儿:“我在。”
祁宁:……能少玩点手机吗?
想这么说的,又觉得语气有点严肃,他本意并不是真的说她。想来想去,还是归因于他忙,而她没人陪,导致太有时间玩手机了,话到嘴边,就改成了,“之后我们有空的话,就都去旅游吧,怎么样?”
端宝儿疑惑,“怎么突然说这个?”
要不是这话出自祁宁口中,她会怀疑天上掉馅饼很可疑。
“你想去哪里?有想去的地方吗?”
“……还是海边?”
“那我一会儿选选地方,多定几个,有空就去。”
端宝儿:“……好?”
端宝儿:“你还没说你会不会被那种关心打动呢。”
祁宁:“我不是因为几句话才觉得感动的……算了,你不是想知道我家里人的事吗?”
被她这么一闹,家里人的事,反而显得逻辑清晰,是可以完整陈述出来的东西。
端宝儿一边摸着小狗的脑袋,一边听祁宁简短地说。
他偶尔会停顿一下,但不迟疑,听完之后,端宝儿便明白了祁宁对家里人始终寡淡的原因——
祁宁一直都处在血缘关系的最边缘。
和一个本该亲近的人相处时觉得尴尬,便已经足够叫人头疼。
尴尬是什么感觉呢,双人合租时遇到对自己有恶意的的室友,和同桌关系不好却常常需要让出过道进出,和班主任抬头不见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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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和决定自己工资绩效的领导,和经常同一个点出门上班的对门邻居……
让祁宁觉得尴尬的人更是所有有血缘关系的家人,而且无一例外。
祁满华的丈夫很早就过世了,爷爷的名字,祁宁不大记得。总之这爷爷当年是入赘,生下了祁意伟后,他经不起身边人的调侃,觉得入赘是十分没出息的,心高气傲,又抬不起头,出轨、在家打架,坏事一件没少做,后来索性打牌酗酒不回家,半夜出了车祸。
祁意伟性格又偏偏随了爹。
祁意伟将成年时,得知父亲去世,完全将此事怪罪在祁满华身上,觉得是祁满华对丈夫不够体贴,让人心寒在先,有家不回,才让人在外边出了事。
后来祁意伟经人介绍认识了余素平,生下了祁宁后,更是和祁满华放话,不让她看孙子。
婚后,祁意伟又时常埋怨余素平不顾家,并认识了严燕。严燕是主动还是被蒙骗,现在已经无从查证,总之在祁意伟和余素平离婚之前,她便已经生下了祁佳慧。
余素平离婚之后出国定居,并在外边结了婚;而严燕是温柔和顺的性格,没上过班,安心做家庭主妇,祁意伟大概是享受到了被吹捧和崇拜的乐趣,对祁佳慧这个不学无术却活泼的小儿子反而上心许多。
在祁满华那里,祁宁是“曾经不被允许见面”的大孙子,是“初中突然被丢来家里的烫手山芋”。
对祁意伟而言,祁宁是“闷葫芦似的儿子,又冷淡,看着心机重,打也打不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余素平,祁宁是“没有多余的心力照顾的儿子,还会让人联想起不好的过往。”
而现在,祁意伟大概是年纪渐长,又或者是祁宁比他们预想的都要有出息,他渐渐享受到被人吹捧“教育出祁宁这样的孩子”的乐趣,很爱在外面以“祁宁的父亲”自居。
端宝儿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犹豫了一会儿,她才说:“如果这些往事让你痛苦,以后他们所有的邀约你都可以不必去。”
祁宁:“也不是。”
祁宁:“与他们见面或者联系,我并不会感到难受,而是他们的存在本身让我无奈。血缘关系是去不掉的,就算断绝关系也消除不了。”
端宝儿:“……你在烦恼什么呢?”
祁宁:“我们身上或许具有一样的基因——我从小被人说长得有一点像爸爸,这件事就已经让我感到害怕。”
他从小芥蒂至今。
“这像是一个诅咒,爷爷婚后展露出原本的性格,让奶奶变得不幸,他在婚后做了一样的事,重蹈一样的覆辙。我呢?”
如果劣根性是无法改变的遗传,有一天他也会变得不再像自己,变成让人讨厌的那一种人吗?
“对于一些人,血脉亲情是连接起幸福的网,对我而言,血缘关系是悬在我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当我抬头,我爷爷和父亲的自私、狡猾、自恋、自大、暴力、不忠,总在盘旋着。”
“愤怒的时候、生气的时候、报复欲作祟的时候、事业顺遂的时候、甚至是出现情|||欲的时候……但凡有半点行为与他们重叠,我就能看到往上两代人相似的不幸在对我招手。”
“错了。”端宝儿打断他。
祁宁停住,端宝儿慢慢地说:“当你抬头的时候,你看到的人只有我。”
“你只是……没有人可以去想念。但是如果你之后把最先想起的人都替换成我——不高兴的时候想起我的脸,高兴的时候想起我的脸,事业顺遂的时候想起我的脸,情|||欲发作的时候想起我的脸——”
“那不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