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行吗

作品:《王爷,别罚了,暗卫不笑了

    冼夙夜转头看向唐棋,眼底掠过一丝淡然。


    “周瑾已能独当一面。就算北境没了本王,也不会像十年前那样任人宰割。”


    他早为北境后路谋划。


    周瑾这些年在战场上历练,用兵之道、治军之法都已不输于他。


    近些时日他常回府住,也是为了让周瑾多掌兵权,熟悉军务。


    一提到周瑾,唐棋拦在他身前的手顿了顿。


    没等他再开口,冼夙夜已仰头将药丸送入口中。


    “别嚼!”


    檀羽客想递杯茶让他送服,却想起刚刚那茶水都被自己吃净了。


    冼夙夜就那样硬生生咽了下去,苦涩瞬间漫开,顺着喉咙滑下去,留下一阵淡淡的麻意。


    他正要取药喂给寒离,檀羽客却拦住他:“且慢!此蛊需以特制药汤送服,才稳妥。我这就去煎药。”


    冼夙夜闻言,立刻将瓷瓶紧紧攥在手里,塞子拧得极紧,仿佛捧着稀世珍宝,不肯撒手。


    檀羽客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边时,狐狸眼忍不住弯成了月牙,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唐棋望着燕王吞下药丸,知道这事已无力回转,悬了半天的心却也算落回实处。


    他突然想起正事,连忙上前一步,“王爷,邹老将军来了,说有军务要当面找您,就在南斋候着。”


    “邹城?”


    冼夙夜眉峰微蹙,墨色眉尖拧出一道浅纹,语气里带着几分诧异,“他怎么亲自来了?”


    邹城是北境镇守多年的老将,寻常军务多是派副将递文书过来,除非是关乎边境安危的大事,才会亲自登门。


    “属下不知,怕是有何急事?”


    唐棋的目光扫过床榻上寒离苍白的脸,又快速收回,“王爷要不您先去看看,这边有属下守着。檀神医熬药总要些时辰,若有任何动静,属下立刻去南斋禀报。”


    冼夙夜的目光落在寒离毫无血色的唇瓣上,他像被钉住一般,迈不开脚步。


    可军务关乎北境安危,他终是咬了咬牙,又深深看了寒离一眼,才转身往外走,靴底踏过青石板的声响都比平日沉了几分。


    …… ……


    一个时辰后,冼夙夜急匆匆地赶回寝屋。


    还未进门,就听见唐棋焦急问道:“檀神医,药都服下半个时辰了,寒离怎么还没醒?”


    “哎,解药是服下了,可他自己不想活,没半点求生的念头,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没用。”


    檀羽客收回搭在寒离腕上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狐狸眼也没了往日的狡黠。


    这番话如晴天霹雳,炸得冼夙夜头晕目眩,耳边好似响起无数蝉鸣。


    他踉跄着跨进门,拨开围在床边的二人。


    蹲下身时,刚想要碰寒离的脸颊,又猛地顿在半空,慌忙收回手,只敢悬在离他脸颊寸许的地方。


    他从外面回来,指尖还沾着屋外的寒气,怕这凉意惊着昏睡的人。


    “怎样才能让他有求生的欲望?”


    半晌后,冼夙夜才开口,声音微微发颤,喉结也跟着上下滚动。


    檀羽客摸着下巴,沉吟半晌才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说些他在意的事呗! 只要能让他觉得活着还有盼头,或许就能醒过来。”


    冼夙夜闻言,突然陷入一片死寂,喉间像堵了团湿棉。


    寒离在意的?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从未真正了解过寒离。


    那人总是顺从他的心意,无论他如何责罚,都默默承受,可他究竟喜欢什么,在意什么,自己竟一无所知。


    冼夙夜指腹狠狠压在之前被寒离咬伤的虎口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直到那处重新渗出血珠,刺痛感顺着指尖往上爬,才稍稍压下内心的慌乱。


    唐棋在一旁看着,也急得手心冒汗。


    他倒知道寒离爱吃秋大厨做的东西,也知道他最在意的是死后能否躺进棺材里,可这哪里是活下去的理由?


    “要不你喊喊他?” 檀羽客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说不定他听见你的声音,一害怕就醒了。”


    唐棋嘴角抽了抽:这哪是帮忙,分明是添乱。


    可冼夙夜这会儿早乱了分寸,竟真的听了进去。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狸奴?”


    这二字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虽让寒离做了自己的私奴,却也从没叫过这个带着折辱意味的称呼。


    “小狸儿?”


    也不行,他不想再将眼前人视作玩物了。


    “寒离?”


    冼夙夜仍觉得不合适,迟疑不定。


    片刻后,他忽然想起方才在南斋收到的白榆密信,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离儿,你醒醒,本王以后不会再罚你了。”


    床榻上的人没半点动静,呼吸微弱得几乎不可闻,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你那么凶干嘛?不会温柔点?”


    檀羽客撇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客气,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别跟审犯人似的,软点,再软点!”


    冼夙夜没反驳,只又深吸了口气,刚恢复一丝暖意的指尖慢慢覆上寒离的手背,轻轻摩挲着,像哄耍赖装睡的孩子,“离儿,本王已经知道了,你不是细作,你醒醒。”


    寒离的眼睫还是没动,连被攥着的手都没半点反应,像一块冰冷的玉石,毫无温度。


    “再温柔些!把你对北境百姓的耐心拿出来点!” 檀羽客继续催促,声音里多了几分认真。


    “离儿,本王知道了,你没有害本王……” 冼夙夜的声音又放低了些,掌心裹着他的手,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你醒醒,好不好?”


    唐棋站在一旁,交错的双手攥得全是汗。


    他从未见过燕王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话,连对太后都没这么软过。


    那语气里藏着的小心翼翼,竟有些像孩童乞求得到最心爱之物般的卑微,看得他鼻尖都有些发酸。


    “看来你在这孩子心里也没什么分量。”


    檀羽客无情地拆台,却没了之前的调侃,“不如换人吧,唐棋你去试试?说不定他听你的话。”


    冼夙夜却充耳不闻,不肯从床边挪开。


    他右手还在滴血,却感觉不到疼痛,反而猛地攥成拳,重重砸向床沿。


    指关节撞在木头上,发出沉闷的 “咚咚” 声,每一下都似砸在人心上。


    冼夙夜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似乎如此就能敲醒沉睡中的人。


    木床被震得轻轻晃动,锦被都滑下来一角,最后一下更是用了狠劲,“咔” 的一声,床板竟被砸出道裂纹,断裂的木刺扎进他的掌心,鲜血流得更凶,他却像没知觉似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那双往日流转着光晕的紫眸,此时仿若染血,翻涌的红像要溢出来,连声音都变得嘶哑,透着孤注一掷的决然:“苏长离!你快给本王醒过来!”


    吼完这句话,冼夙夜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身子摇摇欲坠,若非死死撑着床沿,险些栽倒。


    随后声音陡然软下来,轻得像怕惊散了什么,尾音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似是对寒离所言,又似是对自身的喃喃低语:“你醒醒…… 只要你醒过来,怎样都好。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