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不许死

作品:《王爷,别罚了,暗卫不笑了

    “你不是说要让本王尽兴?本王还没尽兴,你不许死!”


    “听见没有?本王命令你,不许死!”


    “寒离,你不许死!”


    三句怒吼像惊雷般砸在寝屋里。


    冼夙夜的异瞳里泛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像是要把人从昏沉里拽回来。


    寒离此刻神散气喘,汗出如洗。


    滚烫的怒吼如重锤砸在耳膜上,他眼前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光,随后便坠入浓稠的黑暗。


    他太累了,他想好好睡一觉。


    再也不用对谁低眉折腰,再也不用去强装讨好,再也不用为他人喜怒惶惶终日,就这样睡过去,不再醒来,也挺好。


    第三次毒发虽过,寒离却再没睁开眼。


    第一夜,烛火燃尽了三盏。


    第二夜,冼夙夜守在床沿没动过半步。


    直到第三日清晨,唐棋几乎是拽着檀羽客的袖子,把人硬拉进了寝屋。


    檀羽客坐在床前,指尖搭在寒离腕上,片刻后收回手,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无奈:“这毒本可撑上一个月,偏这孩子身子虚得像纸,熬不住了。下一次毒发,恐怕就是他的大限了”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唐棋急忙上前一步,“王府里有最好的药材,您还要什么,我现在就去寻。北境深山里有野生的老参,我带人去挖!”


    冼夙夜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两夜没睡,他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松了,几缕墨发垂在颊边;衣摆和前襟皱得不成样子,那是久坐不动、反复攥紧衣料磨出来的。


    自他领兵打仗以来,除了当年与安国胶着的战况下,他从没有这样狼狈过。


    他闭着眼,支颐着额头,另一只手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状似漫不经心,可那节奏乱得一塌糊涂,像战场上落败后慌乱的擂鼓,完全失了章法。


    尤其檀羽客说 “大限” 时,指尖的力道骤然加重,连红木扶手都似要被砸出印子。


    檀羽客闻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行了,别敲了,听得心烦。早干什么去了?人都快没了,你就是搬座草药山来,也救不活。”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唐棋瞬间颓了。


    他僵在原地,看着床榻上的寒离。


    那人脸色惨白得如纸,唇瓣泛着青,连呼吸声都像风中残烛,每一次起伏都比之前更弱些。


    滚烫的湿意突然漫上眼眶,他仰头望着上方梁木,喉结不住滚动,试图将酸涩逼回胸腔。


    上一次哭,还是他幼年时,安国人屠了他全家,他躲在破庙里哭到失声;后来流落街头,快饿死的时候没哭,被燕王带回王府、学管事的规矩挨罚的时候也没哭,可此刻听见寒离真的要走了,那泪意怎么也压不住。


    在王府这些年,他逼着自己长成干练的模样,管着寝院的琐事,记着刑罚的尺度,做的都是远超年龄的事。


    府里人都叫他 “小唐管事”,同僚怕他的严苛,后院的男宠巴结他的权势,可没有一个人,能跟他像朋友一样,聊上几句真心话。


    只有寒离。


    寒离进府第一天,就笑着叫他 “唐棋”,而不是 “小唐管事”。


    一开始两人交集不多,却总心照不宣。


    他们身份特殊,在王爷面前不敢走得太近,可寒离总会把自己的好东西分他,哪怕只是半块糕;也会在秋大厨做了新鲜吃食时,叫他去清辉院一起享用;更是在他一时忙忘了寝院的事,而为他在王爷面前打掩护……


    那些细碎的瞬间,此刻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


    唐棋想,就算寒离真是细作,那也是他识人不清,可他认了,认寒离这个朋友,不管他是哪国人,不管他来王府是为了什么。


    唐棋再也待不下去,怕下一瞬自己就要失态。


    他匆匆对着冼夙夜躬身,随口扯了个谎,没等回应,就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可门口的风突然灌进来,终究还是将他眼角的泪痕拂落。


    檀羽客眯着眼睛目送唐棋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转身在椅子上撩袍坐下。


    他的模样比冼夙夜好不到哪去。


    头发仍像被狂风卷过的枯草,沾着些细碎的药渣,周身萦绕着浓郁的药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药缸里泡了三天三夜,连头发丝都浸着药气。


    身上的袍子皱得像揉烂又勉强展开的咸菜疙瘩,边角还沾着些褐色药汁,哪还有半分往日里 “高深莫测神医” 的模样。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凉茶,抓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清冽的茶水滑过喉间,却难解心底的焦渴。


    他索性抄起茶壶,对着嘴咕嘟咕嘟几口,壶底最后几滴茶水顺着下颌滑落,浸湿了衣襟,他也毫不在意。


    昨夜通宵达旦地熬药,别说吃饭,连口水都没顾上喝,此刻总算解了些渴。


    放下空茶壶,檀羽客那双总含着戏谑的狐狸眼转了两转,忽然慢悠悠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尖锐:“其实我有个疑问不解。这寒离既是细作,你直接杀了便是,何必这般折腾他?”


    未等冼夙夜反应,他接着又道:“先前把人扔进牢里用刑,我还能理解是为了逼供。可如今他都自己认了,按燕王府的规矩,寻不到上线线索,不就该直接斩了以儆效尤吗?”


    这话是前几日从白梧那套来的,


    不过一枚解毒丹的好处,那傻愣愣的小子就把事全抖了出来。


    冼夙夜闻言没说话,只是指尖敲打的节奏明显滞了滞。


    檀羽客也不指望他立刻回答,又追着问:“是因为他骗了你,所以你不甘心,想慢慢折磨?”


    这话他从唐棋那套不出来,却是从卫平那听的。


    三两杯烈酒下肚,那位看着冼夙夜长大的老管事,就把心里的担忧全倒了出来。


    卫平待冼夙夜,就像待亲儿子,先前见冼夙夜总算有个合心意的人,还偷偷高兴,觉得王爷后半辈子不用孤单了,哪料后来出了细作这档子事,老管事愁得几夜没合眼,却也知道冼夙夜的脾气,没人劝得动。


    冼夙夜依旧沉默,喉结却不自觉地滚了滚,辨不清情绪,只有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渐渐收紧。


    檀羽客语气忽然沉了些,带着点嘲讽:“既然要折磨,又何必让我来救他?难不成是想救活了再接着折腾?


    若是这样,我可就不救了。


    我倒情愿他死了,至少死了还能做个人,不用像畜生似的,被你随意玩弄。”


    这话刚落,冼夙夜原本僵着不动的身子忽然动了。


    那双异瞳猛地睁开,墨色与紫色的瞳仁被血丝缠得密不透风,原本如幽潭般的平静彻底碎裂,只剩灼人的急切。


    他往前倾了倾身,声音带着两夜未睡的沙哑,却异常清晰:“你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