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墨汁
作品:《王爷,别罚了,暗卫不笑了》 天明鸡唱时,秋晨的凉意也随之钻进门缝,将躺在薄毯上的蜷缩身影惊醒。
寒离缓缓支起身子,骨缝里的酸痛像细密的针,肆意蔓延。
近来几日皆是如此,未等天色大亮,他便要起身,只为能在冼夙夜醒来前,备好晨起的洗漱之物。
许是冼夙夜故意刁难他,整个院子里没有一个伺候的下人。
所有的事都要他亲力亲为。
寒离却没半句抱怨,只默默学着在膝爬时将手掌握成拳,用粗布衣袖垫在掌心与青砖之间。
这样掌心就不会沾到泥污,免得侍奉王爷时嫌他脏。
他每日清晨要先伺候冼夙夜洗漱、用早膳,饭后再将寝屋打扫一遍,午膳后,又得赶去南斋研墨铺纸,到了夜里,更是逃不过被当作工具肆意折腾的命运。
可寒离没露出半分绝望,反而暗自庆幸这般处境。
至少每天都能见到燕王,能待在他身边,哪怕只是个没有尊严、任人摆布的私奴。
院里除了送饭时偶尔碰见的素影、玄晖,或是来汇报事务的唐棋、白梧,再无旁人。
若不是膝爬时掌心的钝疼、腕间锁链冰凉的触感总在提醒着他的身份,他恍惚觉得自己还是几日前 “得宠” 的光景呢。
…… ……
午后的南斋静得只能听见笔尖摩挲宣纸的沙沙声在空气中回荡。
阳光洒在案上,却暖不透满室的冷意。
寒离仍跪在案边磨墨,腕间的金链偶尔蹭过青砖,发出细碎的响动,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静。
直到那串清脆的锁链声,骤然消失在房中。
冼夙夜刚写完一封信,正准备封缄,却被这突兀的寂静惹得蹙眉,抬眼往桌边瞥去。
只见寒离垂着头,苍白指尖虚搭砚台边缘,呼吸轻若游丝,显然是坠入梦乡。
冼夙夜面色一沉,冷呵一声,“本王在此处理要事,你这私奴竟敢偷懒睡觉。”
他手臂一挥,将手中毛笔重重地摔在砚台上,“啪” 的一声脆响,满室震颤。
砚台里未干的墨汁溅得四处都是:一小半染脏了刚写好的信笺,黑色的墨痕迅速晕开,糊了些字迹;更多的则溅在寒离的脸上、身上,浅灰色的布衣霎时洇出深色的墨斑,冰凉的墨汁顺着脸颊往下淌,渗进衣襟。
寒离被这凉意激得一哆嗦,猛地醒了过来。
前几日水牢里的刑罚还没好透,这几夜的折腾又耗空了所有力气,不知不觉间,眼帘越来越重,竟靠着砚台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看见满桌的墨渍,再对上冼夙夜冷得能结冰的眼神,他心脏猛地一缩,忙往后蹭了两步,重重俯身拜倒:“小……” 话刚出口又顿住,忙改口道:“狸奴错了,请主人责罚。”
他如今是 “私奴”,连唤一声 “王爷” 都是僭越,更遑论自称 “小狸儿” 。
冼夙夜倚着椅背,指尖在扶手上缓缓游走,语气听不出情绪,却沉沉压来:“那你说,本王该怎么罚你?”
这问话在寒离意料之中。
他抿着唇,眼睫微颤,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苦涩,随后支起上半身,绕过书案一路膝行到冼夙夜身前。
脸上、衣上的墨汁还没擦,他却顾不上这些,只扬起小脸,倾身往前凑了凑,声音轻得像在哄人,带着讨好:“主人,要不您打狸奴几巴掌出出气?”
冼夙夜没应声,只眸色沉沉地打量着他。
寒离瞧出冼夙夜并不满意。
他沉默片刻,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轻轻吐出一口气,而后将双手平举到冼夙夜面前。
掌心还沾着星点墨渍,却伸得笔直,连指尖都绷紧了。
“那将这惹祸的手砍了,可好?"
他记得冼夙夜向来喜欢哪错罚便哪里。
如今他磨墨时睡着了,误了王爷的正事,自然该罚这惹祸的手。
怕吗?当然怕。
他是人,不是没有知觉的木头,怎么会不怕疼、不怕残?
可唐棋曾说过:“王爷最恨人撒谎骗他。”
他骗了燕王,又害他中了红英落的毒,这本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况且,他早想通了。
反正死了以后,这手也没用了,不如让燕王解气,还有些用处。
此刻的寒离不再像之前那般执着于什么健全的身体,若是这皮囊任何一处能让王爷高兴,什么手啊,舌头的,统统都可以拿去。
冼夙夜垂眸审视着跪地之人,眼底寒芒,一寸寸刮过寒离全身。
他心里的疑云越积越重。
那日水牢对峙,寒离明明眼角眉梢俱是轻慢,甚至带着几分得意之色承认自己是安国细作,眼中毫无惧色。
可这几日被他折辱得尊严全无,从匍匐膝爬的私奴到夜里任他欺辱的工具,对方却半分怨怼都没露,反倒变回了从前那副乖顺模样,仿佛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半句反驳。
他还没来得及好好调教,这人就已俯首帖耳,这份 “听话” 来得太蹊跷,让冼夙夜浑身不自在。
是怕他一气之下动了杀心,才故意演乖讨饶?
还是被贬为私奴后,为了少受些皮肉之苦,又拾起了从前的伪装?
前后矛盾的态度如乱麻缠绕,越理越乱。
越想不明白,冼夙夜心里的火气就越旺。
看寒离垂着眼、连呼吸都放轻的讨好模样,只觉得是惺惺作态。
喜欢演?那他倒要看看,这戏能演到什么时候,能演得多真。
念头落定的瞬间,冼夙夜猛地起身,俯身一把将寒离捞进怀里。
他全然不顾寒离身上的尘土混着墨汁,在自己锦袍的前襟蹭出大片污痕,径直抱着人往南斋外走。
寒离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冼夙夜不是没抱过他,可这一次,对方的触碰只有冰冷的力道,指节像铁钳般死死扣着他的肩膀和大腿,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他不敢痛呼,也不敢咬着下唇强忍。
唯有将舌尖抵在齿刃间,用牙齿咬破舌尖的痛,去压过身上的疼。
这几夜都是如此,舌尖早已布满细小的伤口,渗出血珠时,他便悄悄咽进肚子里,没让冼夙夜察觉半分。
只是吃饭时,灼痛便如蚁群啃噬,让他难以下咽,饭量越来越少,脸颊也日渐消瘦。
才迈出几步,寒离便猜到了冼夙夜的意图。
暮色未至,却要抱他回寝屋,除了那事,还能有什么?
“嘶啦” 一声,粗布麻衣如败絮般被燕王撕裂,碎布簌簌落在青砖上,仿佛无声的叹息。
他光果的肩头和腰腹上,满是前几夜留下的青紫痕迹,新旧交叠。
寒离没动,只是缓缓闭上眼,任由冰凉的床榻吞噬体温,像之前那样,绷紧着身躯似待宰的羔羊,准备承受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