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素纱

作品:《王爷,别罚了,暗卫不笑了

    黑云漫过天河,将整片天空染得沉不见底。


    青色闪电劈开云层的瞬间,惨白的光猛地灌进寝屋,又转瞬坠入黑暗。


    这般反复忽明忽暗间,将原本幽暗的室内割裂成破碎的画卷。


    寒离伏跪于地,一袭薄若蝉翼的素纱,半透的衣料下,肌肤若隐若现。


    未干的青丝垂落,水珠顺着发梢蜿蜒。


    湿透的地方紧贴着皮肤,将那单薄的肩背勾勒的愈发清瘦。


    门外的风雨正烈,狂风呼啸着拍打木门,震得窗扉发颤,冷风顺着门缝往里钻,裹挟着刺骨的水汽扑在他身上,顺着纱衣渗进皮肉,一寸寸抽走他身上仅存的暖意。


    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许久了。


    先前素影把他从牢里带出来时,本是盼着阳光能照透他早已麻木的四肢,驱散些牢里带来的阴寒。


    可仰头望向那铅灰色的天空,乌云层层堆叠,竟是连半分热意都吝啬给予。


    寒离垂下眼帘,忽而自嘲地轻笑:原来老天爷都觉得他不配得到“光”。


    从牢房到燕王寝屋的路不长,却走得格外慢。


    许多人都瞧见了他,脚步齐齐顿住,眼神里藏着诧异,却没人敢上前搭话,只悄悄用余光打量他,待他走过,才敢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寒离把头垂得更低,额前的碎发遮住眉眼。


    他们定是知道了,知道他是安国派来的细作,是害王爷中了红英落的凶手。


    他们该很厌恶他吧?


    寒离在心里轻轻想,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衣摆。


    无妨的,再过不久,他就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不会再碍着任何人的眼。


    他会如那人所愿,安安静静地消失,像从未在这世间待过一样,连点痕迹都不留。


    直到素影递来一个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件叠得整齐的白纱衣,寒离才缓缓抬起头。


    视线落在那素纱上时,不禁想起,初入燕王府那日,他也是穿着这样一件薄纱。


    而今这白纱倒更像是个警示,一面提醒着他初入府时的狼狈与屈辱,一面又昭示着他如今 “阶下囚” 的身份。


    “这是王爷吩咐的。”


    素影看着他怔愣的模样,眉头皱了皱,语气里藏着几分无奈。


    他自然记得这件纱衣,那日还是他亲手给寒离系的死结。


    如今王爷又让穿这个…… 是要把寒公子重新变回当初那个在箱子里任人摆布、连反抗都不敢的 “玩物” 吗?


    寒离只是迟疑了一瞬,便伸出手接过托盘,道了句:“多谢。” 转身走进了偏室。


    热水洗去了牢里的霉味与血污,却洗不掉骨子里的寒意。


    待他换上那件白纱后,素影又引着他回了那间熟悉的寝屋。


    那架屏风还在原来的位置,墙上的画轴依旧,连空气中都还留着王爷常用的幽梅香,清雅中带着冷冽。


    这里的一切看似未曾改变,可于他而言,一切又都不同了。


    寝屋里没人,素影把他送进来后便退了出去。


    寒离缓缓巡视了一圈,寻了个不会碍着任何人的位置,双膝弯曲,缓缓跪了下去。


    他如今是阶下囚,是害王爷中毒的细作,是个背主的恶人,哪还有资格碰王爷的床?


    便是找把椅子坐着,都觉得是对王爷的不敬。


    还是跪着吧,跪着反倒心安些,就像初来那日一样。


    夕阳沉得快,没过多久就落了山。


    寝屋里的光线也一点点暗下去,最后只剩窗外闪电偶尔劈进来的冷光,短暂地照亮他的身影。


    那纱衣根本挡不住寒气,他身下亦和初来时一样,未着寸缕,冰凉的青砖贴着皮肤,寒意顺着膝盖往上爬,攀过腰腹,钻进心口,五脏六腑好像都在寒意中蜷缩战栗。


    寒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轻轻碰了碰,发出细微的声响,却依旧保持着跪伏的姿势,连指尖都没动一下,像永夜在等待着黎明的审判。


    这时,冼夙夜踏步而入。


    寒离的耳尖控制不住地发颤,听着那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紧绷的心上。


    可那脚步声却径直从他身侧掠过,没有半分停留,朝着内室的湢浴间而去。


    没看见他吗?


    寒离垂着的眼睫簌簌轻抖。


    他虽跪在内室角落,可这白纱在昏暗里格外显眼,更何况素影方才送他进来时,定然会禀明王爷他已在屋中。


    这般刻意的漠视,比直接的斥责更让他心头发沉。


    紧接着湢浴间里传来衣物落地的轻响,而后是水流 “哗啦” 的声息。


    寒离的喉结艰难地滚了滚,心底竟生出丝微弱的期盼:从前这时,王爷总会唤他进去擦背,又或是其他的。


    可这一次,湢浴间里始终静悄悄的,除了水流声,再无其他召唤。


    那点微弱的期盼像被冷水浇灭,寒离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进冰凉的谷底。


    是啊,他如今是敌国派来的细作,王爷怎会像之前那般毫无防备地让他靠近?


    窗外忽然亮起一道青色闪电,紧接着是 “轰隆” 的雷鸣,震得窗棂都在发颤。


    不过片刻,瓢泼大雨便砸了下来,哗啦啦的声响很快盖过了屋内动静。


    但寒离仍能清晰地辨出湢浴间的水流声停了,而后是脚步声,一步步朝着他的方向而来,直到停在他面前。


    “跟上来。”


    冼夙夜的话语清冷至极,字字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说完,便转身朝床榻走去。


    寒离没有半分犹豫,强撑着早已僵麻的膝弯,身形晃了晃,才勉强跟上。


    待冼夙夜坐在床沿上,他立刻跪伏在榻前,姿态恭敬得如第一次伺候那夜一样。


    那一夜也是这般跪坐相对。


    当时王爷赏了他一顿“镇尺”和几个巴掌。


    那时的疼是轻的,更多的是被戏耍的窘迫与慌乱。


    可如今想来,那时的罚竟成了奢侈的回忆,至少那时,王爷眼中还有几分鲜活的情绪,而非此刻这般全然的淡漠,像覆了层厚厚的冰。


    “手,覆上来。”


    冼夙夜忽然开口,声音透过窗外的雨声传来,带着几分模糊的冷意,落在寒离耳中却格外清晰。


    寒离猛地愣住,指尖僵在身侧。


    “怎么,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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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点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