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长生店
作品:《王爷,别罚了,暗卫不笑了》 寒离和小秋因提前跟唐棋打过招呼,守门的护卫半句多余的话也无,便放行了。
寒离今日换了身素色的细布袍子,料子也是最寻常的。
上次那件绿色的袍子太惹眼,他再也不敢穿了。
“咱们今天的目标是什么?”
寒离转身问道。
“吃遍一整条街!”
寒离被他逗笑,抬手敲了敲他的脑壳,“错。是天黑前务必回来。”
王爷虽不在府里,但保不住对方秋后算账。
想起上次晚归被冼夙夜罚,他耳根还微微发烫。
小秋吐了吐舌头,用力点头:“记住了!天黑前准回!绝不耽误!”
俩人并肩出了侧门,街市上早已热闹开来。
这回他们没往大酒楼去,寒离攥着袖袋里的碎银子,指尖能触到那冰凉的棱角,拉着小秋往街边小摊钻。
虽有一百两银票在手,但是也不能太挥霍,来日方长,以后还可以继续出来。
他们东窜西逛,待日上中天,才驻足。
寒离摸出几块碎银子递给小秋。
这是今早特意去账房换的。
“去云芳斋,把你喜欢的点心都包一份。”
小秋捏着银子:“公子,咱买那么多?吃得完吗?”
“吃不完不会送人?给你爷爷捎些,谢他这些天的照顾。”
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补充,“对了,栗子酥多买两盒,唐棋爱吃这个。再包两份精致的锦盒,送去给素影。上次借他的银子还没还,他给的那几本画册子,也该道声谢。”
小秋这才恍然大悟,用力点头:这么一来,确实要买不少。
“那公子呢?不跟我一起去?”
寒离往街东头望了望,“我去另一头。前几日听侍卫说,那有一家罐子党梅做得极好,用的是西山的胭脂梅,蜜渍得透,甜而不腻,买的人排着队呢,去晚了怕是要没。”
咱们分头行动,在街口那家茶楼汇合。正好在楼里听段书,赶在天黑前回府。”
一听到 “天黑前回府”,小秋立马挺直腰板,像领了军令的小将:“好!那谁先到谁占座,要靠窗边的,能看见街景,还能瞅着对方来了没!”
“成。” 寒离笑着推了他一把,“快去吧,晚了云芳斋的新鲜出炉的点心该被抢光了,你上次念叨的蜜芙酥,听说一炉就烤十枚。”
小秋 “哎” 了一声,身影很快钻进人流,朝着云芳斋的方向而去。
寒离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也转身走了。
二人分道扬镳,皆是轻车熟路。
只不过一个奔着“云芳斋”,另一个则去了“长生店”。
长生店的木门发出一声悠长的 “吱呀”,掌柜那张黑瘦的脸庞从里面先探了出来,还是上次那副堆着笑的模样,见人便习惯性地弯了腰,手里攥着块刚擦过棺木的粗布,布面被磨得油光发亮。
他眯起眼打量寒离,半晌忽然 “哎呀” 一声拍了下大腿,“这位客官,瞧着眼熟得很!上次是不是来过?”
上回寒离穿得鲜亮,锦袍配着玉带,晃得人眼晕。
今儿换得这身倒向个寻常人家的清瘦书生。
掌柜盯着那张俊秀面容,好半天才把眼前人与记忆里那个富贵公子重叠起来。
寒离并未被对方咋咋呼呼的架势惊到,反倒眉眼含笑,温声道:“正是在下,又来叨扰掌柜了。”
掌柜的目光在他袍子上溜了一圈,心里 “咯噔” 一下:这是…… 家道中落了?
可再看寒离,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眉眼弯弯,不见丝毫愁绪。
这般轻快的模样,掌柜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见有人逛棺材铺能笑得如此从容。
“客官可是还惦记着上回那口松木棺材?”
掌柜记性极佳,声音如洪钟,“那松木坚实耐用,十五两纹银,童叟无欺。”
他记得清楚,上次推荐二十两的柏木棺时,这位客官嫌贵。
瞧今日这衣着打扮,怕是连松木的也未必能买得起,语气中不自觉地带出几分试探。
寒离笑着摆了摆手。
掌柜的嘴角往下撇了撇,心里叹口气:得,十五两的生意也黄了。
他伸手指了指院角那具棺材,仍不气馁:“那还是相中上回那个七两的?虽说棺板薄了些,好歹不招虫子,寻常人家用也足够了。”
寒离又摇了摇头。
掌柜的彻底泄了气:果然是落魄了啊。
他直起身子倚在门槛上:“这么说…… 您是想买薄棺?”
他咂了咂嘴,声音也低了几分,“成,薄棺咱这儿也有,三两的、一两的,也都是好木料拼的,结实着呢。”
话音刚落,就见寒离慢悠悠地晃了晃手,声若泠泠泉响:“我是想买你们店里最贵的。”
“最…… 最…… 最贵的?”
掌柜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粗布 “啪” 地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比院里挂着的铜铃还圆,嘴张了半天没合上。
再看寒离,今日这身打扮,他心里又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人该不是拿我寻开心吧?
寒离没留意掌柜脸上的惊疑,自顾自地在铺子里转开。
他边看边数,声音轻快得像在点货:“料子得用最好的。外面的花纹我自己画样子。”
他踱到堆着纸扎的角落,指了指那些糊得挺括的车马轿辇:“纸扎的得要全套,都得扎得周正些。别像那个马腿歪歪扭扭的,看着就丧气。” 又转身望向里间,“棺材里的锦垫,要浅色就行,别太花哨,素净点好。”
说着又想起什么,回头冲掌柜扬了扬下巴:“还有黄白纸钱,引魂幡子,幡上面的字要端正。哦对了,到时候得请两个和尚、一个老道,不用做全套法事,坟前念段《往生咒》什么的、走个过扬就成。”
这辈子投生没太顺,万一有下辈子呢?超度一下,图个心安。
“生漆也要用最上乘的,须得细细刷上九遍。待我想好颜色与花纹样子一并告诉你。差不多就这些,你算算多少钱。”
他掸了掸手上刚刚沾的灰,目光投向掌柜。
“哦对,” 他又补了句,语气随意得像在说寻常物件,“我不着急用,你慢慢做,榫卯得扣紧了,雕花别漏了细节,一个月内备好就行。”
掌柜的还僵在原地,瞠目结舌,听寒离一项项数下来,只觉得心口 “咚咚” 跳。
这才信了对方是真要买贵的,忙不迭从里屋搬了张竹凳过来“客官您坐,喝口茶歇着,我这就算!”
“不用坐,你快算,我还有事。”
掌柜的不敢耽搁,摸出那把油亮的算盘,算珠子“噼啪” 打得飞快。
他算得仔细,连纸扎的浆糊钱都没漏,末了把算盘一推,脸上堆起褶子笑:“一共五十二两三钱!您是大主顾,给您抹个零头,五十两,一分不多要,您看如何?”
寒离心里早有盘算,这小店也不可能有金丝楠木的棺材,所以寻常木料,再贵也贵不到哪去。
五十两跟他预估的大差不差。
余下的银钱,除去吃穿用度,想必还能给小秋留下些。
他也不想与掌柜的杀价,只要将事情办的妥帖也不差那仨瓜俩枣的。
这般想着,满意地点头,修长的手指探入袖中,夹出一张银票,递向掌柜:“如此甚好,我先付十五两定银,待货成验讫,再结清尾款。”
掌柜的接银票时手都在颤,对着日光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指腹蹭过票面的朱印,确认是真票。
写了字据,交了银钱,这笔买卖便算成了。
寒离小心翼翼将字据折好,揣进贴身处的衣襟里,指尖按了按转身要走。
掌柜的忽然追出来,手里还攥着那锭刚收好的银子:“客官!忘了问,那墓碑…… 刻什么名字?”
方才寒离特意添了三两,定了块三尺见方的青石墓碑。
寒离脚步顿住,回头望着掌柜,他眨了眨眼,嘴角轻轻抿了抿,像是想了很久,又像随口便道:“就刻个‘离’字吧,离别的离。”
生来有姓,死后留名,一个字,足矣。
掌柜的愣了愣,应了声 “好”,目送着寒离的背影渐渐隐入熙攘人潮。
待那人彻底消失,掌柜才挠着后脑勺喃喃自语:“怪哉…… 上次穿得绫罗绸缎,二十两的柏木棺都嫌贵;这回反倒五十两眼睛都不眨。”
他方才看见寒离掏银票时,袖袋里露出来的可不止一张,“什么样的人,死了连个姓氏都不肯留呢?
罢了,又关我何事?”
他摇了摇头,把银子揣进怀里,转身回了铺子。
…… ……
寒离踏进茶楼时,脚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沉。
楼里早坐满了茶客,说书先生正扬着醒木讲得唾沫横飞,茶盏碰撞的脆响混着点心的甜香漫在空气里,可他眉宇间那点凝重,却没被这喧闹冲淡分毫。
瞧见小秋在第一排临窗的位置坐着,他便径直走过去,挨着坐下时,木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公子您怎么才来?” 小秋闻声转头,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杏仁酥,酥皮簌簌往下掉,“这一段,先生都快讲完了!”
寒离指尖在膝头轻轻蜷了蜷,避开小秋的目光,望向台上,声音有点飘:“啊…… 买东西的人太多,排了好长的队,等了许久才轮到我。”
小秋 “哦” 了一声,视线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在他空空的双手上:“公子,那东西呢?”
寒离这才低头看自己的手,“那个…… 啊,刚刚来找你,在街口拐角处,刚好有人撞了我一下,东西摔地上,脏得没法要了。我本想回去再买,又怕你等得太急…… 没事,下次我们再来买也是一样的。”
小秋一听,腮帮子立马鼓起来,“什么人这么莽撞?您让他赔钱了吗?”
寒离垂眸未语,只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口,便岔开话题:“你的东西呢?”
他原以为桌上会堆得像座小山,毕竟说要把云芳斋的点心各买一份,可此刻桌面光洁如洗。
“啊!” 小秋顿时忘了方才的气,挺了挺胸脯,像只斗胜的小公鸡,眼睛里闪着得意的光。
“我买的太多啦!装了满满三大盒,就问掌柜能不能送上门。他本来说店里没这规矩,可一听我说是送燕王府的,立马点头答应了,还说让最稳妥的小厮送,保证不碎一块糕!公子我聪明吧?”
寒离看着他邀功的样子,心里忽然一动:不知道棺材能不能也送到燕王府去?
————
小可爱们,糖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