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哪处犯错罚哪处

作品:《王爷,别罚了,暗卫不笑了

    冼夙夜的声音从紫檀案后漫过来,裹着点似笑非笑的凉意,“怎么忘了自己是这南斋的洒扫小厮了?”


    寒离心口一沉。


    他竟真忘了这茬,还当那日的罚早就结了。


    下意识便要咬下唇,刚触到温润的唇瓣,手背忽然被什么轻敲了一下。


    是冼夙夜手中的笔杆,力道不重,却吓了寒离一跳。


    他猛地缩回手,这才想起上回王爷说过的,不许他咬下唇。


    想跪下来认错,膝盖刚要弯,又顿住了。


    王爷也说过,不许他随便跪。


    寒离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心里直犯嘀咕:燕王的规矩怎么越来越多?


    连认错的姿势都被框定了。


    从前只要扑通跪下,再眨着眼睛卖个乖,总能让王爷消气,如今连这点 “特权” 都没了。


    难道要像猫儿那样,在地上打个滚,蹭一蹭才行吗?


    “怎么不回话?”


    冼夙夜看着他僵成小木头桩子的模样,玉笔杆又在他手背上敲了敲。


    寒离这才回过神,忙垂下头,露出后颈霜雪般的肌肤,声音轻得像早春的柳絮:“小狸儿…… 小狸儿以为那罚已经过了。


    书房是重地,小狸儿不敢擅闯。


    是小狸儿错了,请王爷责罚。”


    他想,恭顺认错总没错,态度摆得足足的,想着如此一来,王爷纵使心中有气,也该能消去几分。


    冼夙夜望着眼前人这副模样,眉峰不自觉地微蹙。


    啧,这小狸儿像是摸透了他的脾气,每次都十分乖顺的认错,乖得让他想发作都找不到由头,倒显得他斤斤计较了。


    这种感觉可不好,心中一股莫名的火气窜上来,“啪” 地搁下笔:“本王怎么记得,你还欠着本王两次罚?”


    两次?


    寒离猛地抬眼,眸子瞪得溜圆,像受惊的小鹿。


    飞快在脑子里翻找,片刻后,恍然大悟。


    哦,想起来了!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燕王怎么还记着?


    寒离苦着脸,嘴角耷拉着,他还以为拖一拖,便能忘了呢。


    “是……” 肩头也随之颓然垮下,“请王爷责罚……”


    “你倒说说,这两次该怎么罚?”


    冼夙夜慵懒倚着椅背,指尖轻点着乌木扶手,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眼尾的余光里藏着点促狭。


    他就爱瞧这小狸儿此刻的模样,明明慌得厉害,偏要装出坦然,偶尔泄露出的那点 “敢怒不敢言”,比那些谄媚的面孔鲜活有趣得多。


    只是近来,这般灵动的模样少了,倒添了许多顺从。


    “全凭王爷喜欢。”


    寒离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衣襟里。


    “若依本王心意,” 冼夙夜拖长了语调,目光在他泛红的耳尖流连,“自然是哪处犯了错,便罚哪处。”


    寒离心头又是一沉。


    第一次是他不小心亲了王爷,那便是要罚嘴。


    第二次,是他将海大人改名成了小夜儿。


    祸从口出,那该罚的也是……嘴。


    寒离唇瓣瞬间抿成一条细线,不由得苦笑:怎么这么凑巧都是嘴?


    他怯生生抬眼,正望进冼夙夜半眯的眸子,那里面深不可测,像等着猎物落网的猎手。


    寒离闭了闭眼,横竖躲不过去。


    死就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绕过紫檀木案,走到冼夙夜身前,缓缓蹲下,却没跪,膝盖离地面还隔着寸许。


    双手背在身后,旋即扬起泛着薄红的脸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请王爷罚。”


    冼夙夜垂眸望去,目光扫过寒离紧绷的下颌线,不知这小狸儿又在打什么新主意。


    指腹突然扣住对方下颌,稍一用力拽至身前。


    “哦?小狸儿想让本王如何罚你?”


    寒离被迫将脖颈扬到极致,喉结在白皙的肌肤下轻轻滚动。


    那双清澈如鹿的眸子,迎上冼夙夜带着压迫感的异瞳,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声音中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颤:“请王爷罚…… 罚小狸儿这不听话的嘴。”


    其实除了初次伺候那晚被他结结实实扇过几巴掌,这许久以来,燕王的巴掌多半是警告性的,指尖在颊边刮过,带着点皮肉相触的轻响,不算疼,也留不下印子。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屡次犯上,哪能再轻轻揭过?


    他将脸扬得更高些,脖颈勾勒出遒劲的弧线,不为别的,只为迎合那即将落下的惩罚,让燕王打得顺手些。


    冼夙夜的食指带着薄茧,在他颊边反复摩挲,从颧骨滑到下颌,像在鉴赏一块上好的暖玉。


    指腹轻擦过细腻肌肤,带起丝丝缕缕麻痒。


    燕王迟迟不落掌,那若即若离的触感,勾得寒离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僵着身子,不敢乱动,睫毛轻颤,宛如沾露的蝶翼,在风中瑟瑟摇曳,可怜巴巴地望着对方。


    心底却将 “快点打” 念了千百遍,念得舌尖都发麻。


    这般胶着良久,冼夙夜倏然低笑一声,随后松开了手。


    指腹离开时,寒离的脸颊已被蹭得泛起薄红,像落了两瓣桃花,娇艳欲滴。


    “想的美!”冼夙夜眉梢轻扬,眼底戏谑翻涌,像逗弄猎物般,“只轻轻打几下,你怎么能长记性?”


    轻轻?


    寒离暗自撇嘴,他可不认为冼夙夜的巴掌能跟“轻轻”二字挂钩。


    也就是他,换了院里那些娇养的男宠,怕是一巴掌就晕过去了。


    现在想想,怪不得他们没伺候过燕王。


    该不会是因为……


    没想到自己竟真赢在耐玩和抗造上了。


    寒离不禁有些沾沾自喜,看来这些年受的苦,在此刻倒成了长处。


    “那…… 王爷想…… 怎么罚?”


    他大着胆子问,声音发颤,眼尾像被揉过的海棠。


    扇巴掌都不行,难道还有更厉害的等着他?


    这时唐棋从门外走进来,垂手立于门边,见屋内情景,声音依旧平稳无波:“王爷,都已准备妥当了。”


    寒离闻言,指尖猛地攥紧锦袍。


    这是…… 早就备好处罚他的法子了?


    还要唐棋这般郑重地来回话?


    他犯的错是不小,可…… 不至于要动真格吧?


    难道是要…… 拔他的舌头?


    这念头刚冒出来,寒离的脸 “唰” 地白了,血气尽散,慌忙抬手捂住嘴。


    不要啊!


    他还想带着舌头进棺材呢,不然到时候勾魂使者问起名字,他总不能指手画脚地比画吧?


    “小狸儿,你要在那傻蹲着到何时?”


    冼夙夜的声音从门边传来,清泠泠地漫过门槛。


    他已负手立在廊下,衣袂被风吹得微扬。


    寒离这才回过神,像只被拎着后颈的猫,一步一蹭地挪过去,指尖还死死扒着嘴角。


    他低着头,目光黏在冼夙夜的身后袍摆上,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打得响:要怎么求王爷才肯放过他的舌头呢?


    要是…… 要是努力伺候王爷一夜,能不能饶了他?


    不行的话…… 两夜?


    三夜?


    不能再多了!真的不能再多了!


    可转念一想,他又偷偷垮了肩,连带着脚步都慢了半分。


    别说三夜,怕是一夜都未必撑得住。


    毕竟王爷的……


    胡思乱想间,脚下的青石板已换了细密纹路,眼前一片豁然,竟是处他从未踏足的景致。


    月牙形的湖湾,被微飔吹得轻晃。


    粼粼波光里浮着座水榭,琉璃瓦顶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芒,四敞的漆柱被晒得温热。


    帐缦从檐角垂落,在穿堂风里轻摆,檐下悬着的精致花灯,亦随风荡漾。


    一座石桥将岸边与水榭相连。


    水榭旁有片茵茵空地,秋草虽已染上点浅黄,却独独衬得那株百日红愈发惹眼。


    名里带 “红”,花却是呈蓝紫色,细碎花瓣攒成一簇簇,像捻碎的紫雾落在枝头,风过时便簌簌往下掉,在地上积了层薄紫。


    枝干纤细却坚劲,暗绿的叶儿密匝匝铺着,竟比水榭檐角还高出半头。


    寒离忍不住停了脚,目光黏在那树影上。


    “这树在建府前就有了。”


    唐棋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当初病得只剩几根枯枝,匠人都说该伐了,是王爷拦下,特意让人养着。没想到它倒争气,这些年反倒越发茂了。”


    寒离低低应了声,眸光仍凝在水面,几瓣紫云英翩跹而下,轻点出几圈涟漪。


    唐棋却话锋微转:“王爷看上的,珍视的,便是根枯枝,也能让它扎了新根,发了新芽,重活过来。”


    话音落,他旋身跟上燕王的步伐。


    寒离愣在原地,眉尖微蹙。


    这番话如投石入水,在他心湖搅起层层浪。


    对方是另有所指,还是自己多心了?


    他抿了抿唇,不管怎样,至少它可以确定,燕王并不准备拔他的舌头。


    他的舌头保住了!


    想到此处,紧绷的脊背骤然松弛,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待他踏过石桥匆匆赶来,已见冼夙夜在水榭里席地而坐。


    地上铺着层厚厚的羊绒毯,瞧着便软乎乎的,像团被晒暖的云。


    “过来。”


    冼夙夜朝他勾了勾手。


    寒离即刻敛了心神,像只被唤的小宠,麻利地褪了鞋。


    脚踩上毯子的瞬间,绒毛便没过脚踝,暖意顺着脚底往上爬,舒服的不行。


    他轻手轻脚挪过去,挨着冼夙夜身边坐下时,鼻尖便萦绕着对方身上幽梅香,让人莫名心安。


    冼夙夜微微抬眼,目光掠过唐棋:“你也去歇着吧,今日让他侍奉便好。”


    唐棋垂首应命,却还是欠了欠身:“王爷,今日院中仆从都歇下了,还是让属下留下,以免有失。”


    “无碍。”


    冼夙夜眼底漾开一丝浅淡的笑意,“那便是他侍奉得不周全,本王自会处置。”


    寒离在旁听着,眼尾悄悄耷拉下来。


    闹了半天,今日叫他来,原是要当苦力的。


    唐棋听这话,自然识趣,正躬身欲退,冼夙夜忽然又添了句:“下次让周瑾那傻狗进来说话,堂堂将军,总在角门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尾音拖了半分,裹着三分笑意。


    这话落地,唐棋的耳根 “腾” 地烧起来,连脖颈都晕染出层层叠叠的绮色。


    他慌忙应了声 “是”,脚步踉跄,连躬身行礼都忘了,几乎是逃也似的退了下去。


    寒离还是头回见唐棋这等失态,眼珠子转了两转,嘴角忍不住往两边咧,眼睛眯成条缝。


    他好像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王爷说的,该不会是上次他出门撞见的那个的高大背影吧?


    那背影瞧着就魁梧,倒真像位将军。


    好像当时唐棋就叫他……傻狗?


    “你在那偷乐什么?”


    冼夙夜的玉箸 “笃” 地敲在寒离脑门上。


    寒离的笑瞬间凝在脸上,下意识抬手揉了揉被敲的地方,严重怀疑鼓了个包。


    随后目光落向面前的矮几,心中忽然冒起来点期待。


    上面摆得满满当当,都是中秋时节的时鲜。


    红如玛瑙的石榴,黄澄澄堆着的榅勃,弄色枨橘,还有颗颗饱满的孛萄。


    最惹眼的是那盘螯蟹,螯钳上的绒毛都透着肥硕,一看便知是膏满肉厚。


    他多少年没尝过那滋味了?


    寒离盯着螯蟹,盯得直流口水,眼珠子差点要掉进去。


    喉结偷偷滚了又滚。


    冼夙夜将他这副馋相尽收眼底,慢悠悠开口:“那蟹……”


    寒离眼睛 “唰” 地亮起来,像被点亮的小灯笼,连连点头。


    王爷这是要赏他一只吗?


    他连剥蟹的法子都在心里过了一遍。


    “罚你一只只剥好,一丝肉都不许浪费。” 冼夙夜顿了顿,看着他骤然僵住的脸,慢悠悠补了句,“但你,只能看,不许偷吃。”


    寒离:(?????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