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屿川，你确定这样有用吗？”


    夜风瑟瑟，宜川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突兀。她穿着路屿川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衣衫，头发和毛球捆成辫子斜斜地搭在胸前。头顶还有两只白色的三角耳耷拉着，蔫蔫巴巴的，一点精气神也没有。


    宜川不知道路屿川藏身在哪，她只能听见他的传音：“自然有用，这是我妖修朋友告诉我的，妖族年轻女子都流行这般穿搭。还有你方才吃下的药是我托药仙宗的长老研制的，现在任谁来看你都是一只刚修炼出人形的小妖。”


    这衣服露胳膊露腿的，好好的裙子被裁到膝盖的位置，小腿处又堆着许多毛毛，宜川实在是看不懂妖界的潮流。她不情不愿，嘴巴撅着都能挂只油瓶。


    “说的倒好，怎么没见你穿这衣服吃这丹药扮成小妖。”


    “那自然是因为我修为太高，扮了也不像。那妖没准看我太厉害就不来了。”路屿川这声音少见地显出一些少年人的得意。


    宜川还想说些什么，又被他一句“你少点传音，你修为太低会被别人听见的。”给堵住，语塞半天只能气鼓鼓地把话往下咽。


    这路屿川，方铭真是给他套了八百层滤镜吧。


    窸窣的声音从树丛中传来，地上的枯枝被什么东西碾断，在寂静中格外明显。


    宜川立即警觉，头顶那对耳朵也竖了起来，她站在树林中央，警惕地看着各方。


    雾气不知何时升起，渐渐朝她漫去。


    好浓的妖气。


    霎时，一道幽绿色的竖瞳从她被后出现，寒光与利爪同时袭来。宜川只觉寒毛竖起，下一刻便倒了下去。


    “又是一只小妖精。”绿瞳的主人从黑雾中显现。


    他旁边的红瞳微眯，声音不正经道：“又心疼了？”


    “嘁，这只长得又正又纯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绿瞳的爪子捏着宜川的下巴摆了几下，随后就松手了，丝毫不顾宜川被摔在地上会不会醒来。


    事实上，他也不需要担心。


    因为宜川压根没有晕倒，她倒下去是按照路屿川传音来的指令演的。方才那利爪的攻式早被路屿川暗中消解掉了，她只能感觉到有东西碰了她的后颈。


    红瞳妖笑了，那笑声不怀好意，带着暗示：“你喜欢前几天抓的那几只狐妖？那确实是风情万种。”


    绳子在宜川身上捆了一圈又一圈：“再怎么风情万种都没用，养料只能当养料。”


    她被抗在绿瞳妖的肩头，胃被顶着直犯恶心，又记着自己晕倒了的状态，死死忍住难受。


    “用之前玩一玩又没事。”


    红瞳妖的气息靠近，他伸手就想抚上宜川的脸，可还没碰到，脚上就不知被何物绊了一下，直直地摔在了地上，脸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绿瞳妖打量他，声音嫌弃：“你少玩点，都虚了吧。”


    “说什么呢！”红瞳妖站起身，身上全是草屑，脸上沾了泥巴，模样好笑。


    他用袖子将脸上的泥擦净，顾不上去管宜川，警惕地扫视着周遭，却没有发现异常。


    “怎么了？”


    “这地方有古怪。”


    “能有什么古怪，我们不就是这地方最大的古怪吗。”


    “这不一样！”红瞳妖瞪了眼绿瞳妖，“我们快些回去。”


    下一刻，妖风横起，宜川觉得自己的毛球辫子在空中甩来甩去，她的脸都被拍疼了，接着又是天旋地转，她被丢到了地上。


    这可比被扛着舒服多了，宜川闭着眼睛，猜测着周围是什么环境，气味浑浊难闻，她手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软软的，带着些潮湿。


    下一刻她的身上一痛，有东西刺破了她的皮肤。


    绿瞳妖问：“这一批妖什么时候用？”像在讨论器物。


    “大王说明天。”


    “啧啧，羡慕啊。”


    “少说些话，到时候大王发现了，又要挨罚。”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


    能睁眼了吗？宜川不太确定，强迫自己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一刻钟过去，周围没有任何声响，这才偷偷地睁开了眼。


    一睁眼她便被吓到，喉间险些溢出声响。


    她的手上被插了一根细针，连接着红色的软管，血液从中流出。而手边那软软的湿湿的东西是动物的尸体，屋子角落煮着一缸冒着绿泡的液体，混合着地上溅着的血味，才组合出这么难闻古怪的气味。


    她再转头，瞳孔骤然缩收，屋子里横七竖八地叠着许多动物的尸体，其间还散落着人类躯体。不出意外，这屋子里的都是妖修，已经死了或者濒死的妖修。


    昏暗中，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你还活着？”


    宜川去寻那声音的方向，看见一个脸上带着羽毛的姑娘被掩在动物尸体之中，她脸上溅了鲜血，羽毛也掉了几根黏连着血肉。


    宜川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地说不出话，她呆愣着点头。


    “别怕，你运气还不错，没被他们折磨过。”姑娘从动物尸体中怕了出来，地上划出血痕。


    宜川看得心惊，想上前想阻止那姑娘继续动作，却被身上捆着的绳子缚住。


    “我帮你把绳子解开。”姑娘道，她的手很冷，碰到宜川的皮肤像是冰块一般，她的动作磕绊，绳子解了许久。


    宜川小声道：“谢谢，这里是什么情况。”


    “这里是黑风王的地盘——妖塔，我们在妖塔的地牢里边。”她的声音虚弱，宜川都怕她下一秒便背过了气。


    她脸上摇摇欲坠的羽毛又掉了一根在地上，她瞧见后脸色惨白，唇颤动了几次才找回声音：“我好像快要死了。”


    她抬眼看着宜川，眼中的雾气浓郁到化不开。


    “怎么会……”宜川看着她，眉尾下垂。


    她像是抓紧时间般，语速忽然变快：“这里是妖塔，我刚化形不久的青雀妖，被黑风王的手下掳走关在了这里，他们也都是被掳来的。”


    她的手朝屋内指去，宜川顺着去看，这才看见还有好几只妖趴在地上气息微弱，艰难地抬眼看着他们。


    “那些姐姐，都是被抽干了血死的，我运气好还没被抽干，但明天我肯定就死了。”她眼中的苦涩转换为恨意，“他们抽我们的精血给自己输送力量，简直比那些人类还要恶毒！”


    “刚才他们说黑风王明天要用我们的精血修炼，你快点跑，等一下他们就要来抽你的血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宜川手上的细针拔掉，推着宜川起身。


    “我不知道跑出去会怎么样，但在这里等着肯定是死路一条，横也是死纵也是死，不如去试一试，没准还能活命。”


    宜川站起身，看清了屋内的全貌，手脚发凉。整个屋子仿佛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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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血熔炉，屋内层层叠叠的尸体，最里面的尸体早已风干成为枯骨。


    外面那些妖族还维持着人形，身上连着猩红的管子，鲜血顺着管子从他们的体内被抽离，输送进屋顶那颗搏动着宛如心脏的东西里，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导管淅沥而下，滴答滴答地滴入角落的黑缸里沸腾翻滚，被熬制成绿色液体。


    人间界竟然也有这种场面，和他们魔界的腌臜事没有任何两样。


    “我们一起跑。”宜川将她扶起。


    “不行，我没有跑的力气了。”青雀妖说，“你快些，再晚一些就没有机会了，快走！”


    宜川被推着，她回头深深看了眼屋内，转头朝外跑去。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忽然发展到了这一步，妖族大妖居然抽下层小妖的精血提升自己的力量，这般骇人听闻，他们魔族在五百年前被魔尊整治后都不做这种事情了。


    路屿川去哪里了？他究竟跟没跟上来？


    宜川内心不断骂骂咧咧，一路上避开妖塔内的妖族。


    因这抽小妖精血提升力量的事情不被妖族接受，这事情自然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妖塔内的妖并不多，宜川擅长潜行，一路上避开好几只妖找着妖塔的门。


    迎面走来两个妖族，宜川下蹲躲在石像的背后，屏息凝神。


    若是他们再走过来，她便没有地方好躲了，到时候只能赌一把了。


    他们的脚步声逼近，宜川的手攥成了拳头。


    她在心中默数着三二一，还未来得及动作，一只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口鼻，青白色的衣袍挡住了她的视线，那两只妖族的声音又渐渐远去了。


    “路屿川？”她扒下那只手。


    “嘘。”路屿川的声音很轻，“我掩藏了我们俩的气息。”


    难怪没有那股熟悉的桃香了。


    宜川想起地牢里的那些妖族，声音急切：“地牢里关了好多小妖，我要去救他们出来。”


    “嗯，好。”路屿川点头。


    他的手按在剑上，眸光凝结成冰。


    “在此之前，我们先去杀了黑风王。”


    他声音中的杀气毫不掩饰，宜川诧异抬眼，看见他眸中的冷意。


    “出其不意，才能一击必胜。”他垂眼，方才眼中的冷意仿佛是宜川的错觉，“这是师父教我的，如今我也教你。”


    妖塔地上七层地下一层共八层，宜川他们正在地上一层，越往上妖气越浓，而黑风王就在妖塔顶层。


    宜川从底层找到通往一层的路废了好大一番力气，而路屿川却像是早就知道了路线，每一个岔路口都没有犹豫，他就这样平和地一路带着宜川避开了所有妖族，站在了黑风王屋外。


    “千年前那一战让修真界灵气受损，无论是人修还是妖修，在修仙一路上都困难重重，正道不好走自然也出现了许多邪门歪道。”


    路屿川的手按在剑上：“而仙盟的职责就是匡扶正道，而我恰巧是仙盟的一员。”


    剑出鞘，狂风四起，他腰间的令牌在黑暗中泛起冷芒，他如电般窜出，宜川的周围也结起一层结界，她听见他的声音：“今天我就带你看看什么叫除魔卫道。”


    身为魔族的宜川站在仙盟路屿川的保护结界内，面无表情地眨着眼。


    除魔卫道？她应该要感到害怕……对吧？


    宜川忽然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