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老妇听她说不是自己的娘，竟然哭闹起来，如何也不肯咽下这一丸。


    白华已经发现不对，她瞥了两眼，迅速提气向这边掠来。


    真是活祖宗。


    苏妙青趁她大哭之际，一把扯下蒙面，把毒药丢进嘴里。这东西圆不溜丢，不待吞咽，就已经滑入胃囊。


    不知为何，她将这老妇看了又看，总觉得有些面熟。


    灵力撤去，毒液渗出，不过片刻，老妇面色铁青，直挺挺倒在地上。白华赶到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苏道友，你！”她一时气急，竟然提剑相向，苏妙青闪身一躲，谢怀安却来得更快，断玉隔在二人中间。


    随着老妇生命垂危，天地为之变色，原本昏黑的天色中间出现一个漩涡，以漩涡为中心，向四周裂出许多紫色纹路，赫然是苏鸿鹄布下的阵法！


    只因阵眼受损，此阵岌岌可危，就要崩塌。


    “拿剑指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去破阵，”苏妙青运转灵力，护住老妇心脉，冲着白华大喊：“不然真等她送死啊？”


    白华这才明白她的意思，置老妇于不生不死之地，令阵眼将毁未毁，阵法将破未破，此时以蛮力强攻，事半功倍。


    她赞赏地看了一眼苏妙青，立刻转身而去，联合谢怀安破阵。


    “你也去。”苏妙青踹一脚蹲在旁边看戏的燕决明。


    燕决明歪着脑袋指指自己，不可置信，不等苏妙青第二脚踹来，他利索起身，提刀前去支援。


    阵法如一个透明穹顶，笼罩住这一方天地，颇为壮观，不愧为苏师祖所设。然而再宏伟的阵法，历尽时间侵蚀，灵力散去，也会逐渐消亡。


    这阵法却违背了这一规律，在消失之前突然提高了吸收灵力的强度，显然是有人从中作梗。


    望着腾空飞起的燕决明，苏妙青思绪纷乱。


    阵法本就裂出纹路，为白、谢二人所攻，裂纹越扩越大，但中心的漩涡也加速旋转，发出嗡嗡的巨响，显然是负隅顽抗。


    随着燕决明的加入，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声愈发响亮，几乎要将耳膜震碎。


    巨大的威压如同海啸，猛然爆发，从漩涡中心向外席卷，顷刻之间扫荡了整个阵法空间。


    苏妙青只觉双肩猛地一沉，仿佛有无形山岳轰然压下。她竭力稳住在体内翻腾的灵力，稳定而均匀地为老妇输送灵力，再强忍着喉头的腥甜，抬眼望去。


    三人周身的护法灵力正剧烈波动，明灭不定，随着漩涡的每一次旋转变得逐渐黯淡，显然是正在被这聚灵阵吞噬！


    谢怀安双目紧盯阵法正中的漩涡，面色冷峻坚定，忽然纵身一跃，剑尖直奔漩涡而去！


    “你疯了？”白华立刻明白他的用意，咬牙顶住威压，“万一被漩涡吸入，你会被撕碎的！谢怀安，你给我回来！”


    他略无惧色，冷静吩咐道：“师姐，燕道友，请稳住阵法。”


    语毕，只见他将周身护体灵力散去，转而爆发出更为璀璨的银色光芒，这刺目光芒被压缩为一点璀璨，尽数没入他手中的断玉剑，在昏黑的天地之间格外醒目。


    原本通体银白朴素的剑从剑尖显出螭吻纹路，一路向上，最终没入剑吞，紧接着，整柄剑嗡鸣作响，低沉而威严，却又带着摧毁一切的锐利！


    其他二人见状，心知他铁了心，只得凝聚更多灵力试图扩大裂纹。


    狂风猎猎，将空间变得扭曲，撕裂着天地，但谢怀安的身体在阵法巨大的威压下依旧挺拔。


    忽然，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不退反进，反而以决绝、迅猛的姿态，逆着那沛然莫御的威压，悍然刺向阵法核心那疯狂旋转的漩涡。


    这一点银光，转瞬就被漩涡吞没，再也寻觅不见。苏妙青的心沉到谷底，目光急切地搜寻着。


    不会真就这么送死了吧！


    嗡嗡嗡……


    阵法嗡鸣不止，每一秒都格外缓慢。


    时间似乎停滞了，空气变得黏稠。苏妙青紧紧盯着那漩涡，视线不敢错开。她心如擂鼓，血咒正疯狂刺着心脏，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威胁。


    就在这时，剑气骤出！


    磅礴如大海倾覆，瞬间涤荡四野，天地为之一清。


    只见混沌中银光一线，紧接着，那透明的穹顶轰隆作响。


    紫色裂纹忽明忽暗，越闪越快，终于轰然一声，裂作漫天紫光，四散各处，回归被吸取精血之人。


    混沌初开，天光乍现。


    一剑开天门！


    那一点银光终于再次出现，苏妙青松了口气。


    谢怀安晃了晃，再也稳不住身形，直直从空中坠落，白华连忙将他接住，稳稳落地。


    二人混身都为劲风刮出血痕，一道一道，将白衣染作了红衣。


    而燕决明，苏妙青瞥了一眼，除了脸上有两道血痕，身上好着呢，显然没少偷懒。只是他面色惨白，嘴唇泛青，脸色竟然比谢怀安还难看，下一秒，他跪倒在地，喷出一口鲜血。


    自作自受。


    见他如此虚弱，苏妙青断定，操纵聚灵阵吸取精血的必然就是他。如今灵力来源断绝，他受到反噬，自然不好受。


    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她调动妖丹之力替老妇解毒。


    此时谢怀安也以剑支撑，走到了老妇身边，他眸光闪动，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这老妇受此一场无妄之灾，真是罪过。”白华叹口气，蹲下身为老妇整理被风吹乱的衣衫。


    布料翻动间，腰间悬挂的一枚木牌露了出来。是极为普通的木纹，因为年久，原本明晰的边缘被抚摸得钝而油润。


    苏妙青的目光却忽然凝住了，瞳孔剧颤，死死盯住那木牌当中的花纹——


    一朵小红花。


    中间花心较深，如同血液干涸之色，五片花瓣用朱砂绘成，纵然时光流逝，依旧鲜艳。


    她猛然抬头，与谢怀安对视，果然见到他眸中也流露出震惊之色，显然认出了此妖。


    樱桃。


    那个缠着谢怀安学剑的妖族小女孩。


    此时樱桃悠悠醒转，被围着的一圈人吓了一跳，瘪嘴就要哭。


    “不许哭。”苏妙青话一出口，自己也有些惘然，又道：“哭吧，没事。”


    她将樱桃搂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后背，接着蹙紧眉头，看向谢怀安。


    “那不是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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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境么？为何樱桃会出现在此，还佩着你送她的木剑。”


    谢怀安轻缓地摇摇头。


    “这就是你们在执念之境中救下的那个小女孩？”白华仔细端详，这妖族已然是一副耄耋之年的老妇模样，除了双眸纯真，丝毫也看不出故事中那个小姑娘的痕迹。


    “可惜只救下她一个。”


    谢怀安没头没脑说了这句话，苏妙青却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


    执念之境，本为虚妄，在其中发生的事情不会对外界的现实产生任何影响。因而当谢怀安坚持要守村，苏妙青只觉荒谬，但是现如今，樱桃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不是说明，如果当时将其他人也救下，那陆平安和陆小二他们也能活下来。


    这种猜测太过荒谬，苏妙青摇了摇头，将念想甩出脑袋。


    “谢道友，不要想太多。”苏妙青拍拍他的肩，自然地替他整理好衣襟，“说不定樱桃本就没有在那场浩劫中丧生。”


    “可这木牌……”谢怀安攒眉，显然未能说服自己。如果他当时再尽力一些，他攥紧拳头，是不是就能救下那些人了。


    白华在旁边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已将情况弄清楚了七八分，“好了好了，别想这么多了，既然阵法已破，樱桃和满城百姓都还活着，那就是万幸。至于其他……”


    她转过头同谢怀安对视，生怕她这个认死理的师弟钻牛角尖，“就不要去想了。人力有限，难违天命，师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谢怀安闷闷地点点头。


    苏妙青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樱桃真是执念之境中的那个樱桃，那燕决明呢？他是否也记得百年之前白水村的事情？


    微微眯起双眼，苏妙青的目光在一旁打坐的燕决明身上游移。


    如果他记得的话，那他莫名其妙地接近自己，是否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尊主”的身份。


    换句话说，他知道自己的神魂由何而来。那是不是也就会知道，自己剩余的神魂都在何处？


    等他清醒之后，是该好好盘问一番。


    谢怀安注意到她的视线，顺着望去，又垂下眼眸，默默握紧了手中剑柄。


    说什么喜欢自己，说什么师命难违，其实心中还是会在意燕道友吧。


    不然，为何愿意与他结红鸳契，却甚至不来扶一扶自己。


    他眼前阵阵发黑，气血上涌。


    “苏道友……”


    苏妙青疑惑地转头，只见谢怀安身形不稳，冷汗涔涔，连忙上前扶住。


    身体相贴的瞬间，谢怀安闷咳几声，她只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在肩头晕开，紧接着一股血腥味弥散开来。


    他，吐血了？


    苏妙青脑海一片空白，接着，怀中人浑身一软，昏厥过去。


    燕决明正巧睁开眼，见到此景，心中恨得咬牙切齿。


    死绿茶。


    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君子样，其实又争又抢！


    阵法被毁，自己受到反噬，妖丹都差点碎了，尊主连看都不看一眼。


    都怪这死绿茶蛊惑了尊主。


    他死死盯着谢怀安，又看看苏妙青，阴恻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