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雅蓉站在门边愣住，不敢动弹。


    董老爹大喊着“莺莺”，就要朝袁雅蓉扑过去，肖三郎和李大娘的儿子一左一右将他死死拉住。


    肖三郎劝道：“董叔，这不是莺莺！莺莺还没回来。”


    “不是莺莺？”董老爹懵了，站在了原地。


    趁着董老爹愣神中，肖三郎搀扶着他往椅子上坐，安抚道：“莺莺说您寿辰快到了，要跟柳记的点心师傅学做花生酥，学成了亲自做给你吃。”


    话说完后，董老爹反应了片刻，坐着拍掌叫好。


    肖三郎：“不过……她在城里这几日，你得在家好好吃饭睡觉，要不然她就不回来了。”


    董老爹一听，欢喜的神情一下子恐慌起来，结巴道：“我……我一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着她回来。”


    说话间，李大娘已经把早就准备好的一碗饭菜端到他面前，董老爹端起来飞快地扒拉着碗筷。


    房间里乱七八糟，就连堂屋上也一片狼藉，袁雅蓉面对这陌生痴傻的老头有几分畏惧，不敢靠近，跟着李大娘收拾了下屋子。


    ……


    在河东村耽搁了一阵，天已经黑了，此时城门已经关闭，两人只能先在董老爹家里凑合一晚。


    董老爹吃过了饭，肖三郎便把他扶上床歇息。喂了一颗静心丸，等董老爹睡熟了，肖三郎才肯走出来。


    李家母子也回去了，袁雅蓉一个人坐在堂屋上打盹儿，单手撑着脑袋，眼睛一合一睁交替着。


    听到轻轻的脚步声，袁雅蓉警惕地睁开眼：“嗯？董叔睡着了？”


    肖三郎嗯声点了点头，“抱歉啊，让您今晚跟着我受累。”


    袁雅蓉伸了个懒腰，打哈欠道：“没事，大不了明日我不去丝织坊，在家歇一日。”


    说完又指了指门边一个小木桶：“那是李大娘拎过来的，说家里就剩这两条鱼，让我们烤着吃。不够的话，地里还有土豆也可以去挖。”


    李家离董家最近，董老爹一个人在这里，都是他们家时常过来照看的。


    肖三郎长长松了一口气坐下来，想必这些日子李家母子也够受累了。


    “你……不吃鱼的话，就只能吃点土豆了？”他试探着问道。


    袁雅蓉：“我不是很饿，中午吃了两碗呢。”


    肖三郎站起身，看了下水桶里的鱼还悠闲地摆着尾巴。


    这鱼就算烤着吃，也得先杀呀，一时难倒肖三郎。袁雅蓉一看就是不杀生的，他之前倒是常来董家吃饭，鱼都是董莺莺杀的。


    他见过母亲和二嫂杀鸡杀鱼，还见过二哥杀鹅，朝着脖子，一刀一个就杀了。


    自己始终下不了手，他回过头：“要不……咱们都吃土豆？”


    董家旁边的地里种着些土豆，肖三郎挖了一些来，在屋门前空地上堆起柴火，两人就坐在火堆旁烤土豆吃。


    袁雅蓉不敢靠太近，就在门槛边坐着，天气闷热，挨着火堆更热。


    肖三郎热得挽起袖子，手拿木棍翻弄着火堆里的土豆。


    在这视角袁雅蓉正好看到他的侧颜，火光中这清俊的容颜更加引人注目。


    看了片刻，发现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微微反光，她起身走过去。


    “怎么过来了？还没熟呢，再等会儿。”


    肖三郎话音未落，袁雅蓉手帕递了过来：“擦擦吧，你都流汗了。”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洁白的手帕，上面绣着一朵芙蓉。


    “没事，我自己用袖子擦擦就行，别把你帕子弄脏了。”


    袁雅蓉拿着手帕蹲下来，目光瞥了他的额头多次，始终不敢伸手去帮他擦。


    她回望了下里头鼾声回响的屋子，“三哥，董叔没有别的亲人了吗？”


    “嗯，莺莺走了以后，他也大病了一场，平日都是李大娘他们家照看着。”


    袁雅蓉叹了一口气，“好可怜啊……”


    估摸着董叔不过五六十岁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面容沧桑憔悴，像是七八十岁的样子。失去多年相依为命的女儿，老人家的精神支柱都没了。


    望着火堆思索的片刻，抬头又望见肖三郎带着一丝忧郁的脸，试问道：“你没事吧？”


    肖三郎摇了摇头，迟疑了会儿才回道：“我还行……总要习惯的，只可惜董叔，一直无法接受莺莺的离开。”


    袁雅蓉：“那为何不送养济院呢？李大娘他们家不能一直在这里看着，这屋里没人，你怎么放得下心。”


    肖三郎之前没想过，是因为董叔并未像今日这般痴呆。就算是伤心，也就是坐在那里思念女儿。


    “养济院只接受五十五岁以上的老人，可董叔这还差一年半呢。”


    袁雅蓉：“他都痴呆了，养济院总能通融下吧？”


    肖三郎也有了这打算，他每年到养济院义诊，主事应该也能看他几分薄面。


    只是养济院人手就十来个，里头七八十个老人，要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真的把董叔送进去，肖三郎还是有些不放心。


    忽然听到传来董老爹的呓语，二人都愣住了，安静下来仔细听。


    其他含糊不停，倒是听得清他在呼唤自己的女儿。


    土豆烤好了，肖三郎先用棍子把它扒拉出来晾着，等不烫了，再递给袁雅蓉。


    几颗小土豆下肚，虽然吃饱了，但袁雅蓉感觉索然无味，有点想念肖大婶和郭氏的厨艺，想吃炸素丸子和酿豆腐。


    火堆里柴快燃尽了，二人吃饱了都坐在门槛上，天气太热也不想再加柴。


    袁雅蓉靠着门框，打了个哈欠。


    “要不我去把莺莺的屋子收拾下，你凑合睡一晚？”肖三郎看了眼里头的小房间问道。


    袁雅蓉猛地摇了摇头，她还没住过这种屋子，更何况那里头估计董莺莺离开后再没住过人，心里有些害怕。


    肖三郎：“城门这会儿都关了，不过我之前听二哥说城门东南有一处地洞可以钻进去。”


    “你钻过吗？”


    肖三郎：“我没有，不过你想回去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找找，等你进去了我再回这儿来陪董叔。”


    肖三郎也不知道那地洞究竟在什么地方，只是听虎子说过，具体在什么位置还得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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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算了吧，就在这里待一晚，明早再进城。”


    多坐了会儿，感觉有蚊子。


    肖三郎进去找了一把艾草，堂屋门里门外都熏一熏，董老爹的屋里也熏了会儿。


    夜深了，两个人就坐在门槛上，一人靠着一边门框打起瞌睡。


    -


    夏日夜短，几声鸡鸣后，天开始亮了。


    袁雅蓉迷糊地揉了揉眼睛，视线逐渐清晰，睁眼发现那张清秀俊美的睡颜近在咫尺，痴迷了片刻后，登时吓得不敢动弹。


    她记得昨夜她靠着门框睡的，怎么一觉醒来靠人家肩膀上去了？


    一只手挽着肖三郎的胳膊，另一只手还环着他的腰。


    袁雅蓉脸瞬间潮红，心跳迅速飙升。


    她想把双手收回来，但害怕弄醒肖三郎，内心焦急万分。


    冷静了片刻，她想先把环着肖三郎腰的那只手收回来。


    手刚刚拿起来，肖三郎察觉到动静睁开了眼，袁雅蓉赶紧把眼睛闭上装睡。


    肖三郎昨夜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董莺莺回来了，二人还像以前那样坐在小河边看河水东流。


    醒来的肖三郎还在回味梦境，私下静谧无声，偶尔有两声鸡鸣从远处传来。


    缓了片刻，他发现自己已经清醒，而身边的人不是董莺莺，而是袁雅蓉，顿时瞳孔震了震。


    也不知她何时靠过来的，半夜里肖三郎醒过一次，那会儿袁雅蓉还老老实实蜷缩在门框那边的。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肖三郎想抽出身来，可她一手挽着隔壁一手环着腰，根本无法脱身。


    此时的袁雅蓉内心亦是心慌意乱，早知道昨晚睡在董莺莺房里也好。


    僵持了一会儿，一个脚步声逐渐想起，越来越清晰。


    “三郎醒了？”


    肖三郎朝着声音来处望过去，只见董老爹提着鱼篓，光着脚走过来。


    “啧，这丫头真贪睡。莺莺啊！赶紧快起来了！”


    董老爹这一声喊，把袁雅蓉吓得弹开站起身来。


    肖三郎也缓缓站起，两人相视一眼，立马又不约而同望向别处，脸色羞红。


    董老爹提着鱼篓进屋，指了指里头小木桶：“你们昨晚抓鱼就抓了两条？还不如我今早出去抓的，看看，有两三斤！”


    说完提着鱼篓和水桶进厨房，留下刚睡醒的两个人原地发愣。


    气氛陷入尴尬，袁雅蓉还沉浸在羞耻中，头不敢抬起来，一张脸滚烫滚烫的。


    鼓起勇气抬头，正对上肖三郎也看过来的双眸。


    两双眼睛刚对上的那一刻，随即又像闪电般挪开。


    “睡……睡得还好吗？”肖三郎侧着脸问道。


    袁雅蓉只敢轻轻嗯一声，害怕说话让他听出自己的紧张。


    清晨还有一丝微风，袁雅蓉身子慢慢地往门外靠，吹着风感觉脸凉爽许多。


    “莺莺啊！快进来帮忙，三郎吃完饭还要去医馆。”


    厨房传来董老爹的呼唤，二人正疑惑着，董老爹拿着杀鱼刀站出来，望着袁雅蓉喊道：“还磨蹭什么？还没睡醒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