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过后，袁雅蓉每日都上回春堂帮忙，帮着肖三郎赶制复颜膏。


    二月茂仁要到县里参加县试，本想放弃这次机会，明年再考。


    肖三郎知道他夜夜耕读，劝他安心念书备考，开年后白天只要铺子上不忙，都让他回屋念书。


    等茂仁县试考完回来，他才带着母亲下泉州看许婵，反正二月里山路上还有积雪，等到春暖花开后路才好走。


    不知这次去泉州要多久，肖三郎打算在离开之前制出三百盒复颜膏，不然等他走后，茂仁一个人在铺子上，更忙不过来。


    除了袁雅蓉每日来帮忙，虎子只要一休息也干活儿，偶尔来从衙门里抓来两个“壮丁”。


    整整忙活了一个月，肖三郎和袁雅蓉就差住进回春堂里，复颜膏都装盒收进了库房。


    累了半晌，活儿都干完了，铺子上没人，袁雅蓉趴在柜台上歇息。


    肖三郎还在整理药方单子，袁雅蓉单手托着腮，脑子不经意的神游。


    忽然一张药方映入眼眸，看到上头落款“肖虔”二字，袁雅蓉问道：“你这名字是谁取的？怎么没听你家人叫你名字呢？”


    肖三郎：“是四爷爷取的，我娘生下我的时候，爹还在西北打仗，本来娘是想等爹回来给我取名，只是没想到我爹回不来了。好像是两岁的时候，四爷爷才给我取的这名字。但从出生起，他们都叫惯了三郎，我都不记得他们叫过我名字。”


    袁雅蓉：“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会提到你爹……”


    原本以为提起爹他会有些伤感，但肖三郎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无碍，我都不知道我爹长什么样？大伙儿都说二哥跟爹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脾气也一样。可你说句公道话，我二哥那是当爹的样儿吗？有空就往酒楼里跑，喝得醉醺醺的回家，以前还喜欢打架，打伤人自己不占理，最后带我这儿让我给人包扎上药。”


    袁雅蓉低头笑了笑：“二哥直率坦荡，脾气嘛……确实莽撞了些。不过他人讲义气，你看你这里要人帮忙，他还带人来帮你。”


    肖三郎翻弄药方的手停了一瞬，微垂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显得有些害羞。


    袁雅蓉斜着脑袋看他，打趣道：“你跟二哥总是拌嘴，可都是在意对方的。你嘴上说着不再给他银子，但哪一回他找你要没给？婶子每次打你们，就算二哥再害怕，都总是挡在你前面？你铺子上忙不过来，他也会来帮你。要我说，像你们这样的亲情最让人羡慕的。”


    肖三郎无言反驳，平日确实跟二哥小吵小闹，可心里依旧是敬着二哥的。


    “你不是也有个姐姐？还一起上学，我上学堂那会儿我大哥二哥都没在那儿念书了，你们姐妹感情也一定很好吧！”


    说起了大姐姐，袁雅蓉内心五味杂陈。


    儿时确实很喜欢跟在姐姐身后的，她们姐妹俩相差一岁多，侯府里有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小时候关系很好。


    等到长大些，姐妹俩因种种原因疏远离心。


    不过去年还没跟刘明嵩和离的时候，一次院里妾室假孕流产嫁祸她，她躲回了娘家。最后是大姐姐送她回刘家，把那妾室给处置了。


    ……


    阿娈一岁了，开始学步，每天下午肖大婶就带着她在院子里来回走，偶尔也带到门外去。


    徐婶路过，坐到石凳前抱怨了几句：“你家这三郎啊，后头说了两位姑娘，怎么瞧都不愿意瞧了？”


    肖大婶也无奈，几回想骗他出来，不管是上客栈给人看病，还是说自己在路上摔了，找人叫他来，似乎肖三郎都能一下识破她的伎俩。


    总之，人每日钻进回春堂，十头牛都拉不出来。


    肖大婶陪着孙女学步，胳膊累了，也坐下歇会儿，一脸无奈：“这小子脑子可轴了，毕竟婚姻大事，我也不可强求。况且就他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哪家放心把女儿嫁给他？”


    话说完，巷子口肖三郎和袁雅蓉走了进来。


    徐婶：“诶！你这远房侄女最近跟三郎形影不离的。”


    肖大婶解释道：“下月三郎跟我一会儿到泉州去，医馆还有很多活儿，阿蓉过去帮忙的。”


    徐婶眼珠子一转想了想，悄声说道：“要我说，何不让阿蓉跟了三郎？这也算亲加上亲了。”


    话音一落，肖大婶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徐婶继续说着：“阿蓉姑娘模样好，就是身体差些，但比起她刚来的时候，如今气色看起来好多了，这都是三郎的功劳啊。”


    肖大婶缓过来，直摆手：“老姐姐莫要提这个，我这远房侄女，她，她……人家有婚约的，只是男方家里近两年不能办喜事，所以得再等两年再出嫁的。”


    她是实在没招了，又不能供出袁雅蓉侯府嫡女的身份，无奈撒了这慌。


    徐婶可惜道：“唉！多好的姑娘，与三郎也算般配，可惜了……”


    肖大婶连忙给徐婶塞了个橘子：“快别提这，以后也别再提了。”


    眼看两个孩子就要走近，抱着阿娈迎上去。


    “今儿回来得早啊，复颜膏都制好了？”


    肖三郎回道：“嗯，茂仁也回来了，没什么事，我俩就先回来了。”


    袁雅蓉先回了屋，关上院门，到床榻上躺一会儿。


    忙了这么久，感觉腰酸背痛的，胳膊和小腿也酸痛无比。


    算算日子，肖家母子还有几日就要离开了。


    等歇两日，平日无事还是去医馆帮帮忙，已经只有茂仁一个人，她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别的不会，帮着晒晒药材，卖个复颜膏她还是会的。


    如今阿娈大了要学走路，就算不学的时候，小家伙也闹腾，哪里都要钻进去看看。


    袁雅蓉力气小，根本搂不住她，还是给郭氏带着放心些。


    ……


    吃过晚饭后，袁雅蓉在外头消食，肖大婶也跟着出来。


    “阿蓉吃饱没啊？”


    袁雅蓉：“吃饱了，婶子的香煎豆腐做得真好，我吃了两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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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呢！”


    肖大婶一脸笑意：“你觉得好吃就行，明儿我再给你做，想吃什么尽管开口。走吧，我也跟你一块儿消消食。”


    两人都到巷尾，又朝着巷子口走。


    “上回婉儿来信，问你何时回去，你是怎么回她的？”


    袁雅蓉犹豫了下：“我……真没想过要回去。”


    说着话，心里不由地猜测肖大婶问这话的意思。


    难道是自己住这里打扰他们了？


    她神色忽变，试问道：“婶子，是我住这儿有什么不妥吗？”


    肖大婶连忙解释：“没有的事，你看我们一家子多喜欢你啊？尤其是阿娈。你不知道，白天不在的时候，我带着她学步，她就想往你院子里去，想进去找你。”


    袁雅蓉低头笑了笑，虽然没亲眼见过，但能想象出阿娈找她的那个样子，肯定特别可爱。


    肖大婶犹豫再三，鼓足了勇气再开口：“那个……阿蓉啊，你既然不想回京城，那……你自己的婚姻大事，是怎么打算啊？”


    袁雅蓉脸上笑容一滞，轻声回道：“我只愿一人过完此生，再无嫁人的念头。”


    这个回答肖大婶毫不意外，就算袁雅蓉要嫁人，不论如何都是她爹娘的事。她是侯府的千金大小姐，又怎可能嫁给三郎？


    “都是因为刘家那混账，娶了你不疼惜，还在外头沾花惹草。”


    瞧见袁雅蓉落寞的神情，肖大婶连忙轻轻打嘴：“嗨，怪我怪我，提那畜牲做什么？”


    尴尬地笑了笑，肖大婶又轻声说道：“不过……阿蓉啊，你是个好姑娘，侯府里头的大小姐，不愁将来没人娶的。可我家三郎，他一日不成亲，我寝食难安。托了好几个媒婆帮忙留意着，这几个月半点消息都没有。我知道你这孩子心善，想帮他多做些事，外人都知道你们是表兄妹，但这男女有分，进进出出的让人……”


    肖大婶话是真没脸说下去，但袁雅蓉已经听出这意思来，眼神恍惚一瞬，“这些日子忙得昏天黑地，倒是从未想过这一点，婶子放心，我以后会注意的。”


    今日肖大婶提起，袁雅蓉才觉得自己最近的举动有失分寸，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自责。明知道肖大婶一直未肖三郎的婚事忧心，她这么做让外人起疑心。


    这么一说，肖大婶倒显得不好意思了，“二姑娘，我……我老婆子不会说话多有得罪……”


    袁雅蓉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婶子，再叫二姑娘我真不高兴了。”


    肖大婶讪讪一笑：“是，是……阿蓉，我就知道你是最通情理的。你说说，我家三个小子，大郎自小就懂事，虎子没成婚那会儿也是个混账玩意儿，阿贞进门后好了许多。如今我就盼着三媳妇早早进门，死也瞑目了。”


    袁雅蓉附和道：“婶子儿子媳妇都孝顺，你不止要等三媳妇进门，还要看着三哥的孩子成婚生子呢。”


    肖大婶一听乐了，她这辈子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孩子们平安顺遂，百年后到底地下好去见孩子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