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霓感觉自己就像夹缝里的蚂蚱，往前走不了，往后退不了。


    虽然这样，但也老老实实地参加了当天的排练，跟普拉尔和伊露西一起吃了午饭。直到晚上也没有传出来关于诺瓦婚姻变动的流言。


    她暗暗松了口气，但绷紧的神经也没有因此放松下来。


    老商派的兰伯特家族跟新晋贵族阿尔巴特家族联姻，对于皇室而言是一件好事，国王也是希望能两边都能融洽合作，相互制衡。这一点安霓并不担心，尤安和国王是绝对不会同意解除婚约的。


    况且下个月婚礼就要举行了，现在解除不是公然打阿尔巴特家族的脸吗？


    诺瓦不是个冲动行事的人，这点道理他不懂吗？


    只是自从她在皇宫醒来，这才短短几个月，尤安给他带来的麻烦事一桩接一桩，这回诺瓦也掺一脚，是觉得她会随便被操控吗？


    想到这里，安霓的心里就像是担了千斤重的石头，午饭到嘴边也不太香了。


    普拉尔捕捉到了她闷闷不乐的情绪，用勺子点了点她手里木碗的边缘：“快点吃吧，说不定一会儿还有时间去太阳下小睡片刻。”


    安霓叹了口气，她最喜欢冬天在阳光下小睡了，只是现在天气越来越热，阳光多少有些刺眼。


    “格蕾丝，你还需要什么东西吗？”伊露西问道，“我们可以继续从宫外给你带。”


    “有啊，只是我现在钱不多了，很多东西买不起了。”


    “我们一直很好奇，”普拉尔声音突然放轻，“格蕾丝，你每次让我们带回来的东西都稀奇古怪的，我本以为你是用来收藏，但是数量在慢慢变少，你到底私下在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安霓故作神秘地微笑：“你们想知道？”


    普拉尔和伊露西眼睛亮了，连忙点头。


    安霓勾勾手指，她们俩赶紧把脑袋凑了过来：“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把那些东西变成了另一种形式卖掉了而已。”


    “就这？”普拉尔诧异地看着她。


    “就这。”


    伊露西也很失望，继续埋头吃饭。


    如果安霓的效率真的这么高就好了，从开始深夜偷偷制药到现在，一瓶特殊效果的药都没炼出来，不是魔力强度不够，就是魔力存储不够，最后都落得躺在地上天旋地转口吐血沫子的下场。


    她太着急了，又没那么多钱去买成品药，只能跨进度自己硬刚了。


    修林先生那边也听说了安林珀公爵府昨夜着火的事，今天看安霓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本正经不停给她重复：害人终害己。


    安霓笑着看他，最后掏出两瓶火焰瓶：“修林先生不用紧张。”


    她手里的那两瓶火焰瓶，其中一瓶的标签上还写着修林的名字，另一瓶上写着格蕾丝的名字，这是之前在课上，修林手把手教安霓做的。


    他厚重的肩膀慢慢放松，转过身轻轻舒了一口气。


    那场火灾，星迁会已经介入了，虽说魔药的使用不容易追溯到魔法本体，但多少也是有风险在的。


    安霓把火焰瓶重新收好，走过去拍了拍修林的肩膀，安慰道：“害人终害己，我记着呢！”


    所以她昨晚在安林珀府用的也只是自己私下里做的火焰瓶，而且放了不少私货。


    不知道阿莉亚·安林珀是否体会到了，寝宫着火那天贝伦斯的感受。


    夜深人静之时，那座屹立的灰墙，延伸的尽头处，不知道是谁摆上了用石头做的台阶，安霓三两步就走了上去，撑着灰墙利落地翻了过去。


    老人依旧雷打不动地站在原地，望着她带着笑意地走向他，脸上也浮现出了淡淡笑意。


    被风吹开的披发后还绑着一个黑色大蝴蝶结，跟裙子的颜色相衬，只是前额地发丝也被吹得凌乱，相互缠绕着挂在脸颊两侧，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


    安霓的腰间没有挂任何东西，跟老人打完招呼，就躺在了草地上。


    今夜的月亮已经不似前几天那么圆了，周围的云层也遮住了一角，只透出一圈朦胧光晕。


    “今天不制药了？”


    安霓摇摇头：“今天想休息休息。”


    “有烦心事？”


    “好像是有。”安霓享受着拂面而来的微风，肚子在衣服里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没了束腰的压迫，畅快极了。


    在自己的时间里，她会换上宽松轻巧的衣裙，最大限度地让自己的身体得到喘息。


    只是跑起来，风会簌簌地灌进去，撑大裙子和袖子，让她像个裹在面包里的肉肠。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向我倾诉。”老人站在离她半米远的距离，俯身看着她。


    “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安霓把双手压在头下，“就是……嗯，怎么说呢……总有人爱自作主张，让我有些头疼。”


    “那这个‘自作主张’，是对你有利还是对你有害？”


    “在我眼里是对我有害，但在他眼里是对我有利。”安霓沉默了几秒后，眼神柔和下来，“不过我也没资格说别人，我也曾打着为他人好的由头，做了‘自作主张’的事。”


    老人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脸上：“那‘他人’，有怪你吗？”


    “怪了，”安霓凝望夜空出神，“我的自作主张对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也给他带来了新的生活。”


    老人没接话。


    “我现在算是体会到了，被人‘自作主张’的确不好受，”安霓深吸了一口气，肚子也跟着鼓了起来，“我觉得我需要给当初的‘受害者’道个歉。”


    “也许他不希望你道歉，”老人又开了口，“指不定在他眼里，你过得好就足够了。”


    安霓扭头盯住他的眼睛，笑了起来：“真的吗？”


    老人也回以微笑：“真的。”


    “就算我跟伯爵结婚？”


    “跟谁都好。”


    老人淡然地笑了笑。


    “还是算了，他不是个坦率的人，”安霓双腿岔开，坐了起来，“肯定会闷着头嫉妒。”


    “……”


    “果然呆在你这种话少的老头身边才是最舒心的，”安霓拉伸了一下手臂，懒洋洋地说道，“你可得长寿些，我以后还要来找你聊天的。”


    老人点头，“只要你找，我就在。”


    “你没有其他事情要做吗？”


    “要找的已经找到了，就没什么事了。”


    安霓开心地笑了：“那就好。”


    “这个给你。”老人从衣内掏出一张被撕得只剩后半部分的信纸，“这是上次烧毁你寝宫的法师。”


    安霓接过，一眼就看到了“巴菲尔·格林”这个名字，还有其雇主名字。


    “星迁会已经把他控制住了，你不必再操心，”老人说道，“明日星迁会将进宫面见国王，要求皇室给个交代。”


    “国王怕是会包庇阿莉亚·安林珀，”安霓把信交了回去，“她可是未来皇子妃。”


    老人接过信，重新揣回兜：“但如果不给个交代，怕是会对安林珀公爵和皇子的声誉有影响。”


    安霓眯起眼睛靠近他，仔细观察着他的脸，突然笑了起来：“谢谢你。”


    ……


    第二天一早，波利带着两队月影骑士步入宫殿，将雇佣证明和认罪书呈至国王和王后面前。


    “星迁会已完成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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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波利指向文件上的雇主名字，“在皇宫合唱团女士寝宫纵火的巴菲尔·格林，是安林珀公爵府雇佣的火系法师，现已经被星迁会控制，恳请陛下给出明确回应。”


    国王和王后眉头紧锁，仔细翻阅文件后，相互对视了一眼，把它们重重摔在了桌子上。


    国王不悦，目光扫过满厅骑士：“我记得此事是由尤安负责处理的。”


    “我相信皇子殿下定会秉公办理，只是此法师落在星迁会手里了，如今证据确凿，安林珀公爵的女儿阿莉亚·安林珀是主谋，请问陛下打算怎么处理？”


    王后冷冷瞥了一眼波利，若皇室并非普通之身，岂容星迁会在北摄国执掌法师管辖权。


    国王则显得更为沉着，用指尖轻点认罪书：“也有可能是这个巴菲尔·格林故意栽赃。”


    “审问过程中，我们使用了特定药剂，可确保供词真实无误，”波利解释道，“关于这一点，还请陛下放心。”


    “……”


    波利步步紧逼的语气和油盐不进的态度，让国王的眉头越皱越紧。


    波利面色如常，再次单膝跪地，声音清晰地在大厅回荡：“安林珀公爵之女阿莉亚·安林珀是本次纵火的主谋，恳请陛下依法裁决！”


    王后再也按耐不住，直接站起来指着波利，厉声呵斥道：“你们星迁会有什么权利来抓捕我们普通人？！”


    “坐下！”国王严厉地瞪向王后，示意她注意礼仪和规矩。


    王后愤愤回瞪了国王一眼，终究还是依言坐了下去。


    “星迁会的确无权管辖普通人，”波利没有被王后的怒气吓到，反而扬高了音量，“但若普通人犯下的过错永远都让法师们来承担罪责，这难道就是陛下所认可的公正吗？”


    “……”


    波利言辞如刀：“安林珀家世显赫，地位尊崇，若世间人都效仿其女的做法，仗着权势和金钱雇佣法师行凶作恶，再让法师顶罪脱身，这世间秩序岂不是荡然无存！”


    “不必再多言！”国王高声打断他，“阿莉亚·安林珀是既定的皇子妃，她的事情不劳你们星迁会费心，她的事由皇室审理惩处，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大门重重关上，退出来的波利赶忙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国王和王后，紧张得不行，也不知道以前加斯贝德是怎么跟他们这群人打交道的。


    他现在一分钟都不想在皇宫多待，只想赶紧回到他的办公室独自享用美酒和面包。


    骑士团骑着马，刚转过街角，就看见加斯贝德正举着一张纸，认真地清点着包里的东西，黑色长发规矩地梳在脑后，漂亮的脸更是引起了一些路人的关注。


    自从加斯贝德回来，他的办事效率简直大大提高了一个等级。可一提到要把团长位置还给他时，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每天像个普通民众一样背着大包走街窜巷，一到晚上就找不到人。


    按照上次加斯贝德的指使，波利带着骑士们围堵了正在寻找妖兽洞穴的黑披风法师们，对方的人数也不少，两边打斗激烈，也惊扰了附近的村民，不过好在骑士们英勇，虽然大部分都跑了，却也活捉了五人。


    只是这五人，貌似是被施了奇怪的咒，星迁会用遍了所有方法都没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连法师登记造册的本子上都没能找到他们的信息。


    波利把这件事给加斯贝德说了后，加斯贝德也没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开，只是淡淡地开了口：“鹰角一直在监视那些逃跑法师们的动向，你猜他们最后进了谁的府邸？”


    “谁的？”


    加斯贝德合上书：“克拉帝亚公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