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希贤站在马路边上，看着车子一辆接一辆开过去。


    她又想起了中午那通金蕊希打来的电话。金蕊希说想谈谈金司承和他爸和好的事儿，还说下班后有车来接她。


    孟希贤当时听着就觉得怪，但她还没问清楚，那边就把电话撂了。


    她又等了七八分钟，一辆轿车在她面前减速，缓缓停靠在路边。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司机是个男的，小平头，戴墨镜，问她是不是孟小姐。


    孟希贤没见过这人，她弯腰朝车里看了看，“是。你是金家派来的？”


    “对的，金小姐让我来接您”，司机示意她上后座。


    孟希贤拉开车门，边系安全带边问，“钟叔今天没空？”


    司机没回头，只是发动了车子，汇入车流，简单回她：“钟叔有别的事。”


    孟希贤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都是些她不熟悉的店铺和街道。


    她觉得车里有股奇怪的化学味道，熏得她有点头晕。等红灯的时候，她伸手想按一下车窗按钮，透透气。


    就在这时，前座传来轻微的“嘶嘶”声，紧接着，孟希贤闻到一股极其刺鼻的气味。


    她的眼睛被辣得睁不开，抬手想去捂鼻子，胳膊却沉得抬不起来。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座位里滑，黑暗像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没了她所有的知觉。


    ——————————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希贤想动一动，身体每个关节却又酸又涩，眼皮也重得抬不起来。


    她费力地睁开一条缝，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清晰。


    白色的天花板上面嵌着几个射灯，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她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撑着胳膊坐起来，脑袋一阵剧烈的眩晕，恶心得想吐。她干呕了几下，喉咙火烧火燎地疼。


    她低头看看自己，衣服还好好地穿着，就是手机和包包都不在身边。


    她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地毯上有点发软。她走到门边，拧了拧门把手，纹丝不动。她又去检查窗户，外面是金属护栏，彻底封死了。


    孟希贤低骂了一声，怒火和恐惧交织在一起。


    金蕊希把她弄到这儿来，到底想干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又灌了几口冷水，终于压下了喉咙的灼痛感。


    过了一会，门口传来一声电子音，门把手转动，金蕊希终于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精致的香奈儿套装，反手关上门，房间又成了密闭空间。


    她走到小圆桌一边，拉开椅子坐下，上下打量着孟希贤，“醒了？睡得还好吧？”


    孟希贤冷冷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别这么看着我”，金蕊希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我请你来，是想心平气和地解决点问题。为了我哥，也为了金家。”


    孟希贤反问道：“找人喷迷药，把我弄到这鬼地方关起来，这叫心平气和？”


    金蕊希嗤了一声，“我这是效率。不这样，你能老老实实坐下来听我说话吗？你看，现在我们不是坐下来谈了？”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孟希贤，明人不说暗话。你和我哥，不合适。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孟希贤靠在另一张椅背上，面无表情：“合不合适，不是你说了算。”


    “当然不是我，是现实。你是一个小摄影师，拍几张破照片糊口，家里还有个植物人老娘，躺在医院里一天天烧钱。我哥呢？金晖集团的继承人，就算他现在眼睛不方便，那也是暂时的，他迟早要回到他的位置上去。你在他身边，只会成为他的污点，他的绊脚石。”


    如果是以前听到金蕊希的这番话，孟希贤会觉得她说得对，会很难过，甚至会百般忍让默默离开。但现在她已经和金司承心意相通，她就不会让那个相信她的男人失望。


    金蕊希盯着她的脸，想从上面找出点屈辱或者动摇的痕迹。但是没找到，她有点不耐烦了，决定直入主题。


    “开个价吧”，她往后靠在椅背里，语气带着施舍的意味，“多少钱能让你识相点，离开我哥？”


    孟希贤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开价？”


    金蕊希点点头，“我知道你需要钱，很需要。你妈那医药费，就像个无底洞，但是你累死累活能挣几个钱？”


    “现在只要你点头，离开我哥，永远别再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安安心心回家。那些钱能解决的问题，我帮你解决。”


    “我可以给你一笔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还能让你妈在高级疗养院舒舒服服躺着的钱。你拿着这笔钱，想去哪儿去哪儿，出国最好，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这样对你对我哥都好。”


    金蕊希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孟希贤，仿佛笃定了对方会被这巨大的诱惑砸晕。


    孟希贤看着金蕊希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就像是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


    她缓缓道：“金蕊希，你是不是短剧刷多了？豪门千金拿钱打发灰姑娘的剧情？”


    金蕊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你什么意思？”


    孟希贤往前倾了倾身体，手肘撑在桌面上，目光直直地刺向金蕊希，“你觉得我这种人，接近你哥，就是为了你们金家的钱，为了捞一笔然后跑路？”


    “难道不是吗？”金蕊希满脸鄙夷，“不然图什么？图他看不见？图你随时要照顾他？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伟大！你这种人，我见多了，骨子里什么货色，没钱没势，不就指望着攀上高枝变凤凰？”


    孟希贤又笑了一声，“我是不如你们金家有钱有势，可我不偷不抢，不靠出卖自己往上爬。我靠自己双手挣钱，养活自己，养活我妈，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


    金蕊希被她这番话顶得脸色更加难看，“你少在这跟我唱高调！你不就是想用点小恩小惠打动我哥，赖上他吗？识相点，趁现在还能体面地拿钱走人！”


    孟希贤点点头，话锋陡然一转：“金蕊希，你知道什么叫‘罗密欧与朱丽叶定律’吗？”


    金蕊希一脸懵然和嫌恶：“什么乱七八糟的？”


    孟希贤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意思就是说，你越是想拆散两个人，越是设置障碍、施加压力、动用手段阻止他们在一起，就越会激发他们反抗的念头，反而把他们推得更近，让他们觉得彼此的感情更加珍贵，更加坚定。”


    金蕊希听懂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难以置信。


    孟希贤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我自己很清楚，我就是个普通人。你哥现在眼睛看不见，依赖我，等他眼睛好了，重新回到你们那个金光闪闪的世界里，他还会需要我吗？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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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间差距有多大，我比你更清楚！我甚至早就想过，等他好了，我可能自己就走了。”


    “但是！”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道：“被你今天这么一弄，喷迷药、绑架、关酒店、拿钱收买、威胁恐吓……你彻底把我惹毛了！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你想让我离开金司承？门儿都没有！你不就是怕他跟我在一起吗？你不就是怕他离开金家吗？好，你越是怕，我越不走！你越想拆散，我越要留下来！”


    ——————————


    金司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又划拉了一下。


    屏幕亮起，既没有新的消息，也没有未接来电的记录。


    他把手机凑到眼前，眯缝着眼睛使劲看。


    这几天眼前那层顽固的雾气似乎淡了点，能模糊分辨出图标的大致轮廓，但字还是一团团灰色的影子。


    他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置顶的名字，按下拨号键。


    可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机械女声，提示孟希贤已经关机。


    金司承心里开始发毛，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


    出车祸了？被人抢了？生病晕倒在哪儿了？


    他摸索着抓住床头呼叫铃的线，犹豫着要不要叫护士帮忙报警。


    就在他指尖碰到那按钮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紧接着是一声短信提示音。


    【司承，我临时被派去外地跟个急活，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说。这边信号特别差，电话打不通，你别担心。我没事，等忙完这阵回来了就联系你。别找我啊，安心养着。】


    读完这条短信，金司承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心里那根弦反而绷得更紧了。


    孟希贤从来没接过需要突然消失、连个电话都不能打的外地任务。


    就算真有急事，像她那样的性格，出发前肯定会想方设法通知他。


    她一定会啰嗦一大堆注意事项，让他按时吃药吃饭别碰着头之类的。


    何况，这条短信不像她平时说话的语气，她从来都是叫他全名，不会叫他“司承”。


    一股强烈的不安攥住了他。


    他按下语音助手按键：“打电话给孟希贤工作的《当代探索》杂志社，主编办公室。”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是个听起来有点忙乱的女声：“喂？”


    “您好。我找孟希贤，孟摄影师。她在吗？”


    “孟希贤？”对方顿了一下，“她这两天没来上班啊。请假了，您哪位找她？”


    “没上班？那她有没有出差？比如临时有什么紧急的外派拍摄任务？”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很疑惑，“没有啊。她负责的版面最近没什么需要出差的选题。您是？”


    “我是她朋友。麻烦您，如果能联系上她，或者知道她去哪了，请一定告诉我一声，我很担心她。谢谢了！”


    不等对方再问，金司承就匆忙挂断了电话。他尽力摁下心头的恐慌，又打给杨谦。


    问询的情况和杂志社的如出一辙，杨谦说孟希贤最近根本就没跟自己联系过。


    正当金司承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的时候，杨谦的语气放缓了些，带着安抚的意味，“金先生，我理解你担心。但现在报警的话，证据也就是一条短信和两天联系不上，警察未必能立刻立案。这样吧，我先想办法打听打听，你在医院好好待着，该复健就复健，你等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