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只觉得一股力传来，右腿一歪，下盘瞬间就散了架，惊呼一起，人直接踉踉跄跄的向后倒退了好几步，脚后跟“啪”地踩进一个水洼里，溅起一片泥水，才勉强稳住没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臂和核心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动作，更不用说抵抗了。


    棚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屋檐残留的雨水滴答落地的声音。


    霍去病收回手，眼神没什么波澜，只是那平静之下，透出一股让她有点无地自容的了然。


    林卓脸蛋发烫。


    “石锁。”他再次开口，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却平淡的让林卓讨厌。


    她脸上火辣辣的，硬着头皮走到那看起来死沉死沉的石锁前。深吸一口气，回想动作要领，弯腰、抓握、腰腹发力，起——！


    动作是做了，但那石锁离地不过半尺，就停下了，她的手臂颤抖得厉害，腰腹根本没用上力，姿势完全变了形，看上去不像是练功，倒像是跟石锁有仇，在死命的较劲。


    霍去病甚至没让她做完，只是看着她那发力的瞬间，就已经看出了全部问题。


    “可以了。”他出声制止。声音似乎低沉了半分。


    林卓讪讪地放下石锁，垂着手站在那儿，不敢看人，就用眼角瞄了他一眼，准备迎接一场狂风暴雨般的训斥。


    然而，并没有。


    霍去病只是看着她，沉默着。


    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失望，并非是失望她偷懒，而是，她未能明白自己这番苦心的憾意。


    这沉默比骂人还让人难受，林卓站着站着要急眼了，脸涨得通红，心说，你倒是说话呀，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她脸红了，眼睛也红了，几乎想要跳起来跟他对打了。


    半响，他才用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判了她的‘死刑’：“呼吸浮浅，未沉丹田。筋络僵涩，未曾舒展。”，他说的每一句，都在陈述一个他极不愿见到的事实。


    他目光锐利如刀，盯着她：“自行课业，未达标准。今日。所有课业。加倍。”


    林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心里那点侥幸心理被砸得粉碎。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的。”偷懒就要付出代价，古人诚不欺我，而这个名副其实的古人，霍大将军，就在旁边盯着她呢。


    她仿佛已经看到今晚自己会累成死狗的样子了，眼前那是一黑又一黑。


    霍去病说完了，也不看她，仿佛这件事已经翻篇，转身走向一旁，拿起那本《城隍祀典考略》，又开始了阅读和研究。


    可目光虽落在书页上，却久久未曾翻动一页。


    小院中雨声渐沥，他听着旁边搬石锁的细微声响，还有她粗重的喘气声。


    他指下的书角，已经被捻得微微起了毛。


    而他心中的那片海，正在无声地汹涌翻腾着。


    淬炼她，亦是在煎熬他自己。


    林卓不知霍去病不忍她煎熬，却不得不让她煎熬，如今，这个世间，她如何能天真的活着。


    林卓喘着粗气站在石锁前，咬着牙，完成她的双倍训练量，练得脸如红霞，汗如雨滴，头皮很快湿漉漉的往下淌汗。


    她的第一次“小考”，就是以这种丢脸的姿势告终了。


    她也终是明白了，想在霍去病手下蒙混过关，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与此同时，沧州日军宪兵队本部，隔离仓库外。


    宪兵队长松本大佐隔着厚厚的铁门，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有哼哼唧唧的呻吟，还有偶尔猛地响起的怒骂。他脸色比窗外阴霾的天空还要难看。


    那门缝里隐隐飘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腐烂气味。


    军医龟田站在他身后，声音干涩地报告：“病情持续恶化，常规抗生素完全无效。部分患者开始出现……出现精神紊乱症状，胡言乱语。我们……我们真的尽力了……”


    “尽力？”松本猛地回头，眼中布满血丝，但他强行压低了咆哮，生怕惊动什么，“我要的不是尽力！是结果！如果吉川那个混蛋知道了这里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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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没说完，但冰冷的杀意已经弥漫开来。


    而在吉川的特务机关驻地里。


    一名低级特务正在向吉川汇报：“宪兵队西侧仓库确已列为绝对禁区，由松本的亲信小队把守，我们的人无法靠近。但城内士兵间已有流言，说……说那里关着被‘鬼蓟’附身的人。”


    吉川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脸上露出一丝狐狸般的冷笑：“鬼蓟？呵……松本这个蠢货，以为能瞒天过海？继续监视，收集所有流言，一件都不要漏。很快，我就会让他亲自来求我插手。”


    而在小院中，林卓仍在一下一下地搬着石锁，一边搬一边大声的数数，给自己打着气，看样还精神的很。


    她还不知道，这场因她而起的风暴，正在这城市的阴影里悄然的汇聚，并很快会席卷到她的小院。


    在这片山雨欲来的压抑中，时间悄然流逝。


    两日的午后，雨暂歇，但是，天色依旧灰蒙蒙的。


    林卓拖着略感酸软的身体，踏进了老大夫的医馆。


    她这次是来找师傅解惑的，霍去病将她送到门口，并未跟进来，这是属于她们师徒间的请教。


    老大夫坐在后院小马扎上，不紧不慢地捣着药钵里的药材，院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见林卓进来，他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说了句：“来了？自己找地方坐。”


    林卓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在一旁的小凳上坐下，也没绕弯子，直接开口：“师傅，我按您说的，也开始炼体了。定远他，给我定了章程，练是练着，就是……”


    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我觉得，这‘身体为鼎炉’和‘精神力为驱动’，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和手腕上的链子，它俩好像是分开的两件事。


    我站桩的时候，腿酸的撑不了一会，练呼吸法时，要是不数着，就忘了，可数着，也感觉不对劲。


    还有，这‘鼎炉’是越练越沉，还怎么用它来装‘水’，怎么让它烧起‘火’来。我是一点门道也没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