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也不怕丢脸，把霍去病那套‘KPI考核’和自己试图蒙混，结果被一眼识破的糗事也简单说了说，末了道：“我感觉自己像个闷头拉磨的驴，也使劲了，却不知道这路对不对？还有，您说的那种‘于饮水吃饭间，于坐卧行走中’自然吸纳的境界，我连边都摸不着。”


    老大夫捣药的手停了下来。他抬起眼，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忽然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这几日下雨，你来时，可见檐下滴水？”


    林卓一愣，点点头：“见了。”


    “水滴而石穿，靠的是何物？”老大夫又问。


    “呃，是水？是时间？是……坚持？”林卓试探着回答一遍。


    老大夫缓缓摇头：“是专注。一滴水，只滴一处，万年不易，故能穿石。若今日滴这里，明日滴那里，便是亿万年，也只是打湿了石头表面。”


    他拿起药杵，指了指林卓的心口：“你练体时，心在哪？在想腿酸，在想何时结束，在抱怨那姓霍的小子严苛。的‘水’，散得到处都是，如何能穿石？”


    “精神力，非凭空而来之物。它便藏在你的一呼一吸间，藏在你这酸痛的筋骨震颤间，藏在你五脏六腑的运作间。你将其视为两事，它便是两事。你若知其本为一事，它便为一事。”


    “何为‘一事’？”林卓急切地问。


    “站桩时，莫去数息，莫去抗酸。去‘听’你肌肉拉伸的声响，去‘观’你气血运行的速度，去‘感受’脚下大地承托你的力量。将这所有的‘听、观、感’，尽数归于一处——你的丹田，或你意之所指的任何一点。届时，你便知，‘炼体’之时，即是‘炼神’之刻。”


    老大夫说着，重新拿起药钵，继续不紧不慢地捣药，那“咚咚”的轻响仿佛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


    “回去吧。何时你能在那小子的严苛管教下，忘了他在考核你，忘了时辰，甚至忘了自己在‘修炼’，只余下‘听、观、感’本身，你再来问我下一步。”


    林卓怔怔地坐在那里，咀嚼着老大夫的话。


    “专注”、“一事”、“听观感”……这些词在她脑海转着，给她打开了另一扇窗。


    她之前的练习，确实只是在完成‘任务’，身心分离，而不是一心一意。


    而老大夫指的，是一条身心合一、凝神入体的法子。


    林卓站起身，郑重地向老大夫行了一礼：“谢谢师傅，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老大夫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注意力又回到了那钵药材上。


    林卓走出医馆，外面的天空仍是乌云密布，但她的心里却亮堂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第一次没有烦这没完没了的雨，而是试着去“听”雨丝落下的声音，“观”它们坠地的轨迹，“感”空气里的湿润。


    听了半天，只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看了半天，只看见万千雨线没入泥土，感受半天，这身上除了浑身湿冷，似乎别无他物。


    林卓长吸了一口气，吸了满鼻子的土腥气。这些外界的景象过于庞大模糊，很难抓住什么。


    她不再急于求成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一滴水珠从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开一朵极小、极短暂的水花时，她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体验——在那一瞬间，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跟随那滴水珠，起、落、绽开。


    心里那些关于考核、酸痛的杂念，竟短暂地消失了。


    虽然这感觉一闪而逝，但她明白了，师傅说的“专注”，就是把念头放进那滴水里。


    她的心豁然开朗，一股没来由的欢喜从心底漫开，她抬起头，让细细的雨丝落在脸上，感受着清凉的痒意。忍不住张嘴笑着说：“你好，小雨，很高兴认识你。”


    又三日过去了。小院内，雨后的空气带着一丝清冽。


    林卓再次站在棚下，面对霍去病。与上次的心虚不同，这次她眼神沉静，气息也平稳了许多，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老大夫那句“听、观、感”已然在她心里扎了根。


    “开始。”霍去病的声音依旧简短。


    林卓沉腰落胯，并非简单地摆出姿势，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身体。


    她仿佛听见肌肉纤维微微的拉伸声，仿佛看见气息在体内的流转，再感应着脚下青砖透过鞋底传来的坚实支撑。


    霍去病同样的一掌推来。


    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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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林卓的身体仿佛是一棵根系深扎大地的树，只是微微一晃，便卸了一半的力，一股劲力自脚踝升至膝、胯、腰，节节贯通，自然而然地就将那推力化去了，她稳稳地站住了。


    霍去病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亮光。他没说话，只是示意下一个项目。


    林卓走到石锁前，伸手拍了拍它，在心底轻声说：听话啊！


    她不再将它视为最讨厌的负重，而是试图把它当成一个需要用心去沟通和驾驭的伙伴。


    她凝神静气，回想发力要领，腰马合一——


    “起！”


    石锁应声而起，虽然依旧沉重，她的手臂依然因力量不足而微微颤抖，但她动作标准，发力轨迹清晰，不再是之前的死拉硬拽，而是有了那么一点标准的雏形。


    霍去病看着她，沉默了片刻。


    林卓也看着他，心想，不会再训人了吧，我劲就这么大，炼体、炼体，不就得炼吗。


    片刻，终于，他开口，依旧是那平淡的语气，：“呼吸已能下沉，筋络稍见舒展。自行课业，已达标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两个字：“尚可。”


    仅仅是“尚可”这两个字，却让林卓的心里猛地一松，随即涌上一股成就感，她脸顿时笑开了花，笑得比吃了蜜还甜。


    这几日的苦功，值了！


    她甩了甩微酸的胳膊，高举起双臂，像运动员要领奖一样，抬着下巴，向四周致意，嘴咧着，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


    与此同时，宪兵队长松本大佐的办公室里，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一份印着“华北方面军特务部沧州机关”字样的公函，正躺在他的办公桌上。上面的措辞礼貌却强硬，基于“可靠情报”和“为确保驻军安全之共同责任”，正式要求“联合调查”西侧仓库的“特殊疫情”，并提出派遣“医学专家”协助。


    吉川甚至“贴心”地表示，此举是为了“帮助”宪兵队共同应对难题。


    “帮助？”松本的手指死死抠着桌沿，指节发白，脸上肌肉抽搐。这根本就是最后通牒！吉川这只笑面狐，终于图穷匕见了！


    同意？他的军人生涯将就此终结，还会成为整个陆军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