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语不惊人死不休
作品:《浮世隐》 目送那队人马消失在道路尽头,慕涣然才惊觉自己连呼吸都因震惊而乱了方寸。沉重的城门再次闭合,将她与过往彻底隔绝。
此刻的困窘,与她同风境作别时的洒脱形成了尖锐的讽刺。
她低头观察着自身手臂,自那虫毒被压制后,身体再未发过高热或者出现晕厥的情况。慕涣然自树影下移步至月光能及之处,小心翼翼解开裹伤的布条。
原以为会如在现代时,愈合的伤口与纱布相粘,揭开时会伴着撕裂之痛。不曾想,揭开时毫无所觉——伤口并未愈合,沧阴涎以一种粘稠之态附着在伤口上,唯一的区别就是臭味已然消散。
旁侧马儿正悠闲啃草,慕涣然决定去旁边的树林里拾些枯枝树叶来生个火,今夜既无栖身之所,便只得在此暂歇一宿了。
沉思间,右前方草丛忽起异响。初时只当是晚风拂草,簌簌作响。待慕涣然仔细一瞧,却见那草丛深处似有物窜动。
她隐觉不安,暗啐自己愚钝。身处怪物横行的乱世,竟连一件防身之物都未曾备下,当真是疏忽大意,笨拙的很。
虽然心中暗自怨责,身体却已本能地悄然立起,蹑足挪步向马身靠近,只盼那不明之物未及从草丛窜出时,便能纵身上马而逃。
未等她再多思,草丛中那东西竟已探首而出。慕涣然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原来那并非她臆想中的凶物,不过是一条瘦弱的小黄狗罢了。
它此刻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瞧她,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倒教慕涣然心底生出几分怜惜。
她从包裹里取出一块饼,掰下一角,轻声呼唤,想引那小黄狗过来。
“小黄?过来呀。我没有肉,但这饼是我唯一的食物了...”
小黄狗却对她手中的食物无动于衷。它虽已完全走出草丛,仍不住地打量她四周,满眼警惕,仿佛在提防还有旁人。
时间在一人一犬相互试探间悄然而逝,小黄狗终是放下了戒备,压低着身子走至慕涣然身侧,伸鼻轻嗅她手中的那块饼子。
“吃吧。”慕涣然将饼子搁在地上,见那小黄狗动口叼了,心中也算踏实了些。
那狗儿摇着尾巴,绕着慕涣然转了一圈,随后汪吠两声,叫声回荡在寂林之中,短促清脆,余音袅袅。
“别叫了,小心引来怪物...”
小黄狗倒也十分通人性,当即乖顺的闭了嘴,只默默跟在她身侧,不再离去。
动物的情感就是如此简净纯粹,可能仅因一口吃的,便会对人产生信任。
“小黄你从哪里来的呀?瘦成这样应该是没有主人吧,可惜就算我想收养你,也只剩最后六天的时间了,唉...”
“汪~”狗儿又冲着她低吠一声,仿佛真听懂了她心底的话,正用自己的言语回应。慕涣然虽不解其语,一丝慰藉却自心底油然而生,纵是能倾诉的对象不过一条狗,亦觉温暖。
四周愈发安静,似与风境初遇那夜,火堆烧的劈啪作响。身侧的马儿已跪卧在地,长鬃垂落,偶甩尾巴驱避近身的飞虫。
慕涣然挨着马身躺下,将脸埋入臂弯,蜷了蜷腿,小黄狗也凑到她脚边伏地团起了身子。
火光渐熄,她沉入睡眠。不知过了多久,身侧马儿猛地挣动立起,耳畔炸起狂烈的犬吠!
慕涣然霍然坐起,只见对面幽暗林间,一头怪虫正探身而出!
她刚从梦中惊醒,头脑昏沉,踉跄着手脚并用爬起,想去拉马,却惊见四周已被数只怪虫团团围住。幸得中间尚有残火闪烁,它们才逡巡不前,未敢立刻扑上。
那狗儿发出愤怒的低吼,缩着脑袋,尾巴压得极低,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倏然间,一只躁动的怪虫朝慕涣然猛扑而来,她旋身疾闪,堪堪避过这一击。未等喘息,另一只怪虫已然扑至,她来不及反应之际,却见那小黄狗竟不顾性命,一跃而起,死死咬住怪虫的脊背。那虫吃痛,轰然倒地。
虽然小黄狗护人心切,奈何它实在瘦弱,不多时便被怪虫反制在地,正当怪虫要将其吞噬之际,慕涣然瞧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一脚将那怪虫踹翻。只是她用力过甚,自己也一跤跌坐在地。
那怪虫反应迅疾,未等慕涣然起身,另一只已与它一同再度袭来。千钧一发之际,林间忽窜出一条巨兽——其首似龙,覆着金色骨甲;其身如蟒,蜿蜒盘曲。
只听“砰”的一声,那头巨兽一头撞飞两只怪虫。慕涣然认出了它,惊呼道:
“沧阴!”
沧阴如红宝石般闪亮的瞳孔,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便旋身掉转,张开巨口獠牙,将残余的怪虫尽数清除。
“哎呦,倒挺傲娇。”慕涣然眉峰微挑,心底暗自忖道。
沧阴虽形似龙,却无龙角与鬃须,颜面呈奶白色,通体覆着淡金色鳞片,与寻常认知里蛟龙、邪龙那等狰狞可怖的模样完全不同。
怪虫既已尽除,慕涣然忙奔至黄狗身旁。此刻它那瘦弱身躯上,已被虫足划开数道血口,殷红的血渍浸染了皮毛。她忙将其捧入怀中,只觉胸口沉闷,不忍它就这般离自己而去。
身后传来轻缓步音,慕涣然心知那是风境。她怀抱着黄狗转过身来,待与他四目相触,竟不由自主地红了眼。
“还有办法救救它吗?”
风境摇了摇头。
“对不起...”慕涣然对着怀中的小黄狗说道,而它早已没了气息。
“这就是你想做的事吗?”风境如以往一样,平静的问道。
而这句话在慕涣然听来是刺耳的,仿佛在嘲讽她没用,她心头火起,竟似孩童闹脾气一般,对着风境便是一通乱嚷。
“你来做什么?什么都帮不上,什么都救不了,来了有什么用!”
她自然知晓风境救了自己,可偏生就想说这几句。而她口中所斥,又何尝不是在怨责自己呢,连一只小狗都救不了!
“无能的狂怒,和眼泪一样无用。”风境语气冰冷,“你说要回城救人,却连城门都进不去。即便进去了,以你现在的身份和能力,能做什么?不过是送死。”
每一句诘问都像鞭子抽在慕涣然心上。天子尚且殒命,她一双空手,凭什么扭转乾坤?
“救人需要的是力量,不是善念。没有力量的善心,叫自寻死路,毫无意义。”
风境自腰间解下一柄剑,随手掷在慕涣然脚边。
“留着防身吧。”
瞥见那剑的刹那,慕涣然恨不得抽自己一记耳光,只顾着逞那意气,竟连这最基本的生存常理都抛于脑后。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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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对不起”,是对风境而说。纵是萍水相逢的友人,自己也不该这般无理取闹,何况他还是救过自己两次性命的恩人。
慕涣然取剑鞘在松软地面掘了个土坑,将小黄狗的尸身轻轻放入,又在旁掘了些新土覆上,细细用手压实。
这段时间里,她早已想清楚,若自己执意要争那强、好那胜,到头来不过是虚度这仅存的性命。承认自身的孱弱,或许反倒算得上一种勇敢。
慕涣然用衣袖拭净剑鞘上黏着的泥土,此时山边已探出日头。金安城的城门缓缓开启,些许百姓自内而出,瞧他们模样并非逃难,倒是出城劳作去的。
纵是乱世,人也总得冒着性命风险,去挣那一口生计。
“走吧,我陪你去打探王府的消息。”她尚未开口,风境反倒先了一步。
路上她又记起昨夜马车上的许星知,为何新朝当政之际,他竟能安然存活,瞧那模样,分明还是位颇有分量的人物。正思忖间,二人已渐渐靠近城门。
城门上方,当朝天子的头颅如灯笼般随风摇荡——这既是叛军的震慑,亦是对昔日皇室的羞辱。如此一来,只怕王爷王妃同样在劫难逃。
“可...我也是被清剿的人,万一我的样子被认出来怎么办?”慕涣然停下脚步,询问风境的建议。
风境看她的模样,虽褪去了富贵女儿家粉饰装扮的精致,清丽风姿却未减分毫。只是此刻她身着杨桃的粗布衣裳,已然是个农家姑娘的模样,任谁也不会将她与郡主身份牵扯到一处。
“不会认出的。”风境肯定的回答道。
“姑娘,姑娘,等等老夫!”一阵苍老的嗓音,忽地里打断了二人的对谈。
一位老伯步履蹒跚,紧捯着根木拐,似三腿并用,竭力朝二人挪步而来。
慕涣然和风境对视一眼,确认那老者并非彼此相熟之人,二人便回过身,仍望着那老伯。见他佝偻着身子,走得十分吃力,慕涣然心下不忍,忙快步迎了上去。
“老伯,您认识我?”慕涣然问这话时,特意压低声音,万一这人曾见过郡主,不慎说了些不当之言,被旁人听了去,那可就棘手了。
“哎呀...我是狗”老伯喘着粗气,口齿也不算流利。
“啥?”慕涣然一惊,这人怎么骂起自己来了?
老伯连忙摆手,另一只手抚着自己胸口。“不...对!我是鸟啊,鸟!”
“哈?”慕涣然难以置信的咧了咧嘴,下意识回头望向风境,好似在对他说:
“要不你过来问问呢?”
风境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慕涣然无奈的回过头,看来这风境在生人面前真就是个哑巴。
“老伯,你慢点说,是不是认错人了,或者你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心底原已暗暗揣测,这人多半是有些神智不清的。在她先前的那个世界里,人们将这种病症称作“老年痴呆”。可直到她听清老伯接下来的话语,才彻底断定,他果真是个“疯子”。
“没有,没有认错。”老伯连连摆手,喘匀了气,浑浊的双眼忽然定定地看向她。
“那您…到底是?”
老伯深吸一口气,每个字都像是用力挤出来的:
“我——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