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何止是满意?

作品:《不一样的大唐,我李恪最逍遥

    裴寂凝视李恪一眼,深邃的目光再次越过他,逐一落在张柬之、王玄览等小辈身上。


    这一次,他看得无比认真,仿佛要穿透他们的肉身,看清他们的本质。


    “纵横者,经纬也,经天纬地,匡盛霸业,依尔等之见,当世之下,纵横之术,该如何施展?”


    裴寂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直指本心,带着一股好似山崩地裂的压力。


    这问题一出,裴律师等人更是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考校起一群娃娃来了?还是如此宏大的命题?


    李恪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含笑,悄然退后半步,走到略显紧张的张柬之身后,轻轻推了他一把,示意他来回答这个问题。


    突然被点名,又是被裴寂这等名满天下的老臣目光锁定,再加上问的还是这么深奥的问题,张柬之难免紧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远...远交近攻,徐...徐徐图之。”


    这个是纵横家经典的战略思想,回答的不能说错,却也只是中规中矩,毫无新意。


    裴寂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失望。


    这少年,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等照本宣科的回答,放在大唐,未免有些刻板了。


    难道,蜀王只是在虚张声势?


    然而,张柬之的话音刚落,他自己就猛地摇了摇头,像是自我否定了一般,小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在极力思索着什么。


    这反常的举动,让裴寂即将移开的目光又停留了下来。


    “不对,不对!”


    张柬之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灵感,声音虽然还带着些许紧张,却清晰了不少,“当世我大唐强盛,万国来朝,非是战国七雄并起、你死我活之局。我大唐兵锋所指,所向披靡,何须一味效仿古之纵横?”


    “哦?”


    裴寂来了兴趣,追问道:“小家伙,照你这么说,莫非认为纵横之术,于当世已无用处?”


    “不不不...!”


    张柬之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先生教导过,任何能传承千年的学问,必有其深理与适用之处,更何况是诸子百家之一的纵横家。只是...只是学生觉得,时移世易,其用之道,或当有所不同。”


    他小小的脸上满是认真,努力组织着语言,下意识将周围所有人都忽视掉,如同进入到一个绝对静止的空间,细细琢磨。


    裴寂极有耐心的等待着,裴律师刚想动一下,立刻被他严厉的目光所震慑,只能待在原地。


    片刻后,张柬之眼睛一亮,朗声道:“学生以为,当世之纵横,绝非你死我活的博弈斗争,而应在于...在于创造共赢之局!”


    “共赢?”


    裴寂咀嚼着这个词,目光微凝,“此话何解?”


    张柬之仿佛打开了思路,语速加快,掷地有声道:“纵观当今大唐,国力日盛,新政频出,百姓安居,商路畅通,譬如我益州,数年之间,变化天翻地覆。”


    “学生以为,纵横之术,不应再局限于合纵连横、挑拨离间以求霸权之旧路,而应扎根于民,着眼于利国利民之大势!”


    “如商行之间,可合纵以抗风险、拓市场,亦可连横以促竞争、增活力。”


    “这...这纵横之术,学生浅见,绝非仅是学习某种阴谋诡计,而是...而是掌握一种纵观全局、权衡利弊、因势利导的战略思维方式!”


    “对!就是思维方式!”


    一番话说完,张柬之像是耗尽了力气,小脸微红,下意识地回头望向李恪,眼神中带着询问和一丝不安,不知道自己这番离经叛道的言论是否恰当。


    李恪笑意不减,但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忍不住暗骂一句:他娘的,果然是妖孽!


    这张柬之才多大?


    竟然已经能对以朝秦暮楚、权谋机变著称的纵横家,提出如此具有前瞻性的理解!


    尤其是将其与大唐的现实发展、商业活动乃至个人处世结合起来。


    这已经超越了传统争霸之术的范畴,虽然想法还显稚嫩,但这份从宏观朝堂、中观商行、微观个人多个角度阐述的见解,已然具备了一种全面化的战略思考雏形。


    若未来真能沿着这条路践行,纵横家之学,或许真能脱胎换骨,以一种更隐秘、更广泛的方式融入时代洪流,发挥出不同于以往的作用。


    裴寂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过九岁,尚带稚气的少年,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他一生浸淫纵横之术,深知其利弊,也常思其未来。


    张柬之这番话,如同在他沉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


    这已不是简单的机变应对,而是隐隐指出了一条可能让纵横家焕发新生的道路!


    莫非...天怜我纵横一脉,竟降下如此中兴之才?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张柬之,一字一句,极其郑重地问道:“小家伙,你...可愿拜入老夫门下,承我纵横家之学?老夫毕生所学,必将倾囊相授!待你学成之日,纵横家一切,皆由你继承执掌!”


    这话一出,让脸上还带有倨傲的裴承先愣住,人都傻了,这些,难道不应该是他的?


    裴律师作为裴寂的嫡子,深深望着李恪身后那不安的少年,不敢有丝毫反驳。


    裴行俭那张木讷的脸上多了几分神采,思考后,似乎发现张柬之的话与他的一些想法不谋而合。


    裴炎笑了,笑意很浓,不是那种讥讽,倒像是遇见道友的欣喜。


    几人心思各异,但却无人说什么。


    裴寂自信满满地等待着张柬之的回答,纵横家虽非显学,但其底蕴和潜在能量,绝非寻常世家可比!


    他自信张柬之不会拒绝!


    然而,在这足以让无数人疯狂的诱惑中,张柬之的脑海里却瞬间浮现了无功先生的话。


    那是在离开益州之前,无功先生拍着他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嘱咐:


    “柬之啊,到了长安,花花世界,能人辈出,要是遇到哪个老家伙见才心喜,哭着喊着要收你为徒,或者忽悠你加入什么这家那派的,你可得把招子放亮些!”


    “记住咯,那都是骗小孩的把戏!”


    “在咱们益州,有殿下和老夫看着,没这种人牙子,但外面嘛...人心险恶,不得不防!”


    “你可千万别被人用几本破书、几句好话就给拐跑了,否则,事后先生我想去救你,怕是连门都找不着喽......”


    张柬之吓得一个激灵,小脸一白,大叫一声,“人...人牙子!”


    他紧紧拽住李恪的衣角,只露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看着裴寂。


    裴寂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期待瞬间化为错愕与不解。


    什么意思?


    想他裴寂纵横一生,何时如此主动想要收徒,竟被人当成了...人牙子?


    李恪见状,差点笑出声来,连忙干咳两声掩饰,对着裴寂拱拱手,笑着解释道:“裴公,千万息怒,绝非小子阻拦,也非柬之无礼。实在是他早已名花有主...呃,是早已被无功先生等几位儒家隐士视为衣钵传人,那是他们的心头肉、宝贝疙瘩。”


    “待他日后从学院高中毕业,就要进入稷下学宫,专修儒家经义,您这好意,小子代他心领了,但这拜师之事,万万不可,否则,无功先生他们怕是要驾驭浩然正气冲过来抢人了。”


    闻言,裴寂神色不断变化,有失望,有痛心,还有一丝追悔......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颓然坐回椅中,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几岁,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能让纵横家焕发新光的苗子,竟是别人家的!


    李恪将裴寂的“表演”尽收眼底,心中暗笑:老狐狸,装,继续装!你这套喜怒形于色的悲情戏码,演给谁看呢?


    他适时地挑挑眉,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朝着裴寂道:“裴公,小子带来的这份‘答案’,不知可还让您满意?”


    小狐狸!


    何止是满意?


    你小子就是来捅老夫刀子的!


    也怪老夫当日迟疑,否则,这株好苗子何尝不能入他纵横家!


    不过,裴寂毕竟是裴寂,失落之情很快被另一种心思取代。


    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了李恪身后那群少年,最后,定格在了被张柬之、王玄览等人有意无意护在身后的那个年纪最小的稚童身上。


    这娃娃,看起来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年纪,眼神却如此清亮灵动,站在一群比他大的少年中间,竟无半分怯场。


    这总不至于早早就被人预定了吧?


    裴寂那颗被撩拨的心又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他刚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试探一下这“最小的答案”,李恪却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立刻横移一步,巧妙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不仅仅是李恪,张柬之、王玄览等少年也仿佛收到了无声的指令,默契地移动身形,将小狄仁杰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形成了一堵人墙,一个个眼神警惕地看着裴寂,仿佛在保护什么稀世珍宝。


    李恪脸上笑容依旧,但却毫无商量余地,“裴公,打住!您可千万别打这小家伙的主意了。今日您要是开这个口,小子敢保证,高颎高老太爷绝对会立刻扛着法家的大旗,率领门下弟子堵您裴府的大门!那场面,可不是论道切磋,不会与你只决高下,而是一定要分出个生死!”


    裴寂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高颎?


    法家巨擘!


    那是为了法统传承,真能拼命的绝世高人!


    再看李恪和那群少年护犊子的架势,他知道,这个看起来最嫩的小娃娃,怕是背景最硬的那个,彻底没戏了。


    裴寂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彻底熄了挖墙脚的心思。


    他重新看向李恪,目光恢复了之前的深邃和平静,只是深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他知道,李恪今日能送来这份“答案”,肯定还有话说,益州第一学院能培养出这些小怪物,未必不能诞生一位属于他纵横家的...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