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诡异的对峙场面并没有持续太久。


    内院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一个年轻又带着几分急躁和惊喜的声音，“三皇兄？真是三皇兄来了？在哪呢？”


    只见燕王李祐兴冲冲地跑了出来，脸上带着毫不作伪的惊喜笑容。


    他比李恪小一岁，身材不算高大，穿着一身锦袍，却故意敞着怀，露出里面的劲装，学着江湖人的做派，大步流星地朝着李恪跑来。


    “三皇兄！你可想死我了！你再不回来，我都快憋疯了，都想去益州找你了！这长安待着实在没劲！”


    他跑到李恪面前，笑容灿烂，眼神清澈，一副见到兄长归来的喜悦模样。


    在他身后，是脸色发白的小林，不是累的，纯粹是被吓的！


    再后面，则跟着三个人，不紧不慢地踱步而出。


    为首一人，约莫三十多岁年纪，面容白皙，留着三缕长须，穿着文士衫，眼神却精亮闪烁，透着精明与算计。


    他身后跟着两名彪悍的武者，一个太阳穴高鼓，指节粗大，另一个身材相对瘦削，眼神却如毒蛇般阴冷。


    李恪的目光越过欢天喜地的李祐，直接落在那为首的白面文士脸上。


    看到这人，李恪心中原本翻腾的怒火，倒是稍稍平息了一丝。


    还好，阴弘智那个老狐狸没亲自在这儿蹲着，老五再胡闹，也不至于被那个野心勃勃的舅舅当成人偶操控，就算是坏，也不至于坏到骨子里，无法挽救。


    然而，当李祐兴高采烈地冲到李恪面前，张开手臂似乎想来个兄弟重逢的拥抱时——


    李恪站起身，抬手。


    动作不快，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李祐那满是真诚笑容的脸上！


    力道之大，扇得李祐脑袋猛地一偏，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火辣辣的疼。


    所有的嘈杂声、议论声戛然而止，全场死寂！


    那些江湖人士目瞪口呆。


    王府护卫们也愣住了。


    李祐捂着脸，彻底懵了。


    他扭回头，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惊恐、茫然和巨大的委屈，声音都变了调，“三...三皇兄？你...你打我？”


    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久别重逢，三皇兄会二话不说直接给他一记耳光？


    自从三皇兄去益州后，明明逢年过节都会给自己送礼物啊！


    小林见状，脸色煞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扑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死死抱住李恪的腿，带着哭腔哀求道：“殿下！殿下息怒！都是小人的错，是小人没照顾好王爷，没尽到规劝之责！王爷他年纪小，不懂事，您要罚就罚小人，求您别打王爷了！”


    李恪冷哼一声，脚下微微一震，一股巧劲发出，小林顿时感觉手臂一麻，不由自主地松开手，呆若木鸡。


    李恪看都没看这对主仆，冰冷的目光直接锁定了后面的三人。


    “你就是燕弘信？”


    李恪眉头微挑，带着一丝玩味问道。


    那白面文士眼神闪烁了一下，上前一步，不疾不徐地拱手行礼，姿态倒是做得十足恭敬，只是那微微抬起的眼神里，却没什么真正的敬畏，“在下正是燕弘信，久仰蜀王殿下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人没错。


    李恪心中冷笑，那么剩下那两个，应该就是臭名昭著的昝君谟和梁猛彪了。


    他懒得理会燕弘信话里的嘲讽，语不惊人死不休，“你们燕家是活腻歪了，还是觉得阴家那点破落门户，能护得住你？”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燕弘信脸上的从容瞬间僵住，瞳孔微缩，显然没料到李恪会如此直接、如此不留情面地发难。


    他勉强维持着镇定，干笑道：“殿下...何出此言？在下实在听不懂，燕某对燕王殿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一旁的李祐也从懵圈和委屈中反应过来，虽然脸上还疼着，却忍不住替自己的左膀右臂辩解道：“是啊，三皇兄！燕先生、昝大哥、梁大哥他们都是我的得力帮手！对我可好了！帮我解决了不少麻烦呢！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李恪闻言，眼神更冷，抬手，又是一巴掌挥出！


    不过这次，巴掌没有落在李祐脸上，而是扇在了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小林脸上。


    “啪！”


    又是一声脆响。


    小林被打得一个趔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李恪指着燕弘信三人，对小林呵斥道：“老五性情乖张，心思单纯得像张白纸，他看不懂这些魑魅魍魉的算计，你也看不懂？你这双眼睛是出气用的？再有下次，自己滚去宗人府领罪，让河间王叔重新给老五派个明白人过来！”


    小林捂着迅速肿起的双颊，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然而，若是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会发现他眼底非但没有绝望，反而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狂喜！


    殿下打他了！


    殿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了！


    这顿打，是惩戒，更是认可！


    意味着殿下还愿意用他，还愿意让他管燕王这摊烂事！


    而且打完之后，之前护卫不力、纵容王爷结交匪类的过错，大概率就算揭过去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小林几乎要激动得跳起来欢呼，这一巴掌打得好，打得妙！


    “来人！”


    李恪不再看小林，沉声喝道，“取军棍来！”


    现场一片寂静，那些江湖人士面面相觑，无人动弹。


    但王府护卫中，立刻有一名看着眼熟，像是军中退下来的老卒头目，毫不犹豫地大声应道：“喏！”


    他转身飞快跑开，没多久，就双手捧着一根油光锃亮，一看就分量不轻的枣木军棍，还让人抬来了一张专门用来行刑的长条凳，“哐当”一声放在院子中央。


    李恪目光转向一脸不知所措的李祐，语气没有任何波动，“老五，是自己乖乖趴上去，还是让我动手？”


    李祐看着那根粗实的军棍和冰冷的长凳，脸上血色尽褪，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声音带着委屈和恐惧，“三...三皇兄...你...你总要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吧？就算要打，也得让我挨个明白啊！”


    李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甚至流露出一丝嫌弃！


    该死，厌蠢症又犯了！


    跟这种脑袋缺根筋的解释？那就是浪费口水！打一顿就什么都明白了，不明白就打到明白为止！


    一旁的小林见状，悄悄扯了扯李祐的衣袖，低声道：“王爷，快趴下吧...殿下这是在救您...”


    声音急迫无比。


    李祐虽然满心委屈和害怕，但看着李恪那毫无商量余地的眼神，回想起小时候被支配的恐惧，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极其自然地趴在了那条长凳上，嘴里还在哼哼唧唧，“轻点...三皇兄你轻点打啊...等会儿我还要和你喝一杯呢。”


    这熟练得让人心疼的动作，看得周围一群江湖人士眼角直抽搐。


    这燕王殿下...平时在他们面前吆五喝六、豪气干云的，怎么见到这位蜀王，瞬间就变成鹌鹑了？


    李恪随手拿起那根沉甸甸的军棍，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目光冰冷地看向李祐那撅起的屁股。


    就在他扬起军棍，即将落下之际，异变陡生！


    “且慢！”


    一声暴喝响起！


    站在燕弘信身后那名身材壮硕，指节粗大的武者，猛地一个箭步蹿出！


    速度极快，带起一阵恶风，大手一探，竟然一把抓住了李恪刚刚扬起的军棍另一端！


    “嗯？”


    李恪动作一顿，目光斜睨过去。


    燕弘信此时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保持着那令人作呕的虚假恭敬，眼神却锐利起来，“蜀王殿下，请息怒，俗语云，主辱臣死。即便燕王殿下真的犯了错，自有宗正寺，有陛下管教。您虽是兄长，但如此动用私刑，恐有不妥吧？再者，王爷金枝玉叶，岂能轻易棍棒加身？”


    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像是在维护李祐，实则是在挑拨离间，暗指李恪越权，不把李祐当王爷看。


    趴在凳子上的李祐差点直接跳起来！


    他扭过头，眼珠子瞪得溜圆，看向燕弘信和梁猛彪的眼神里第一次充满了真正的怒火和惊惧！


    这帮蠢货！


    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拦谁不好拦三皇兄？


    这他娘的是想我死啊！


    平日里觉得他们讲义气，敢为自己仗义执言，现在他只想把这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掐死！


    小林的反应比李祐的念头更快！


    就在梁猛彪抓住军棍，燕弘信话音刚落的瞬间——


    小林的身影仿佛化作了一缕没有重量的清风，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鬼魅般飘到了梁猛彪身前！


    他体内那被压抑了太久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宗人府秘传的掌法带着凌厉的劲风，势大力沉地直印梁猛彪的胸膛！


    “大胆狂徒！竟敢袭击蜀王殿下！找死！”


    小林的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杀意和一种积压已久终于爆发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