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你应得的

作品:《港夜浓情

    宁柔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心脏一沉,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把。


    她想翻个白眼,但职业素养死死压住了这个冲动,迅速垂下眼睫,盯着展柜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重新挂上那点笑意,只是嘴角僵硬得很。


    “婉晴,”她侧过头,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有些紧绷,“我、我去后面喝口水,歇会儿。”


    林婉晴顺着她刚才看去的方向也看到了那对气质不俗的中年夫妇,尤其是宁柔苍白的脸色让她好似明白了什么,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随即担忧地点点头:“好,你去,这边我看着。”


    宁柔转身就要走,脚步有些发虚地朝着展厅侧后方的员工休息室走去。心跳在耳朵里咚咚地擂着鼓。


    刚走出没几步,一个她熟悉却又抗拒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柔柔?”


    她的脚步顿住了,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只剩下冰冷的抗拒。


    “柔柔,”张雪岚的声音又近了些,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恳求,“我们谈谈好吗?就一会儿?”


    宁柔闻声转过身,脸上最后一点伪装的笑意彻底消失,看着几步开外的张雪岚,还有她身旁那个碍眼的孟淮波,火气裹挟着无奈冒了出来。


    “我在工作,孟夫人,您让我放着工作,在这里跟您谈谈?”她刻意加重了“孟夫人”这个称呼,语气里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您安的什么心?”


    孟淮波眉头皱了起来,语气带着长辈式的责备:“宁柔,怎么说话呢,她是你妈妈。”


    “啊?”旁边的林婉晴这下是真惊得出了声,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向张雪岚,转而看向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宁柔,“你、你就是小柔的妈妈?”


    张雪岚对着林婉晴,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林婉晴看看宁柔那副随时会碎掉的样子,即刻噤了声,大气不敢出。


    宁柔再没看他们一眼,转身推开休息室的门。


    狭小的休息室里只有简单的桌椅和储物柜。宁柔径直走到角落,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粉色保温杯,拧开盖子。


    她没坐下,就那样站着,微微仰头喝水,视线空洞地盯着对面雪白的墙壁,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


    温热的水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她冰凉的手脚。


    张雪岚跟了进来,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她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宁柔身后不远的地方,声音放得很轻:“柔柔,你最近过得好吗?”


    宁柔放下保温杯,声音平直得像一条没有起伏的线:“还行,吃喝不愁,饿不死。”


    张雪岚被这话堵得呼吸一窒,脸上掠过难堪:“我们、我们非要这样说话吗?”


    宁柔的眼睛终于动了动,透过窗上的磨砂玻璃,能看到外面孟淮波模糊的身影守在那里。


    这个存在狠狠刺痛了她某根神经。她缓缓转过身,直视着张雪岚,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讽刺笑意:“我想起件事,以前爸爸每次有推不开的应酬,身边陪着出席的不是我这个女儿,就是张叔叔。你呢?”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三个字,“孟夫人。”


    张雪岚的脸一下子就褪尽了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神慌乱地躲闪开宁柔锐利的注视。宁柔这番话,精准点中了她极力想要掩盖的过往,让她无所遁形。


    “我不想知道你当年有什么苦衷,”宁柔不等她开口,声音冷硬地截断了她可能出口的任何辩解,“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也看到了。所以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她盖好保温杯的盖子,把杯子放在桌上,抬脚就要绕过张雪岚往外走。


    就在她擦身而过的瞬间,张雪岚突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却抓得死紧。


    “柔柔,”张雪岚语带哭腔,急迫又绝望,“我们是母女啊,血脉相连的母女,你、你就非要这么绝情吗?”


    手腕上那冰凉的触感莫名点破了宁柔努力维持的冰冷外壳。


    脾胃里的不适感顿时冲上喉咙,随之而来的是被刻意压抑了两年的委屈以及愤怒。


    是爸爸躺在医院病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戴着呼吸机的样子。


    还有家里大门被砸得砰砰作响,门外是逼她还债的债主们狰狞的脸孔和不堪入耳的辱骂。


    她缩在漆黑的角落,抱着膝盖瑟瑟发抖,一遍遍拨打着那个再也打不通的电话号码,听着里面传来冰冷机械的忙音。


    而她的母亲,她最该依靠的人,却像水蒸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画面,伴随着手腕上那令人作呕的触碰,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放手!”宁柔的声音霎时拔高,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狠狠一甩。


    张雪岚被她甩得一个趔趄,撞在旁边的储物柜上,发出一声闷响,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宁柔转过身,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眶红得吓人,里面蓄满了滚烫的泪水,倔强地不肯落下,死死盯着张雪岚:“母女情?孟夫人,我们的母女情分,早在两年前那个晚上,你不告而别,丢下我和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爸爸,偷偷溜走的那一刻,就彻底断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痛楚,她往前逼近一步,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你永远不知道我后来经历了什么,你永远不知道,爸爸躺在医院里,家里被一堆要命的债主围着,砸门,砸玻璃,逼我还钱,逼我还我根本不知道的钱,我躲都没地方躲,我害怕得要死。”


    眼泪终于失控地滚落,滑过她苍白的脸颊。她抬手粗暴地抹去,声音颤抖得厉害:“那个时候,我的妈妈在哪里?你有勇气留下来和我一起面对哪怕一天吗?一天都没有!”


    “那时候我以为你是受不了苦日子,自己跑了,我认了。”宁柔的声音变得更加尖利,“后来我才知道,是你!为了外面这个孟淮波,是你伙同别人设计陷害我爸爸,把他的生意搞垮,让他背上还不清的债,逼他跳楼!”


    她指着门外孟淮波模糊的身影,指尖都在发抖:“所以,别跟我谈情分,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踩着爸爸的骨头得来的,这是你该付出的代价!你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