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再也不叫你瘫子了

作品:《将军,夫人马甲炸翻全京城了

    谢元翊伏在棺椁前,泪水无声地滑落,重重砸在地上。


    官员中有人低声道:“听说镇北将军尸骨无存,光是寻找他的残骸,就耗费了半月之久,没想到棺椁竟能在英灵祭当日抵达,真是天意啊!”


    一个百姓哽咽着跪下:“将军夫人一路走好,您当年救济的恩情,小民全家永世不忘!”


    又有人高呼:“谢家满门忠烈!”


    人们相继跪下,乌泱泱跪成一片。这阵骚动终于惊扰了圣驾。


    皇帝遣了太医前来为谢元翊诊治。


    燕昭见皇帝仪仗逼近,心中一紧,连忙低头跪入人群之中。


    虽见过九公主的人不多,但当年大殿献玺,她与皇帝曾有一面之缘。


    纵然时隔已久,她的容貌身量早已不复当年,皇帝未必认得出来,但谨慎点总归更好。


    皇帝满面悲悯,亲手将谢元翊从冰冷的地面搀起,一派体恤臣下的明君风范。


    “爱卿节哀,保重身子要紧。”


    “多……多谢陛下。”


    谢元翊声音嘶哑,依言坐回轮椅,抬袖拭泪,一副感动至极的神色。


    皇帝象征性地安抚几句,便命太医带他下去“疗伤”。


    谢元翊正欲随太医离去,皇帝却仿佛不经意间想起,温声问道:“对了,朕听闻你有一未婚妻,今日怎未见到?”


    谢元翊沉浸在悲痛中,黯然摇头。


    沈自山慌忙上前回话:“回禀陛下,小女她……她突发恶疾,怕冲撞了圣驾,今夜未能前来。”


    皇帝目光微转,又似随口一提。


    “沈侍郎不是还有一位千金,曾在庵中为母清修?坊间一直流传其纯孝之名。”


    燕昭心中顿时一凉。


    沈自山心中叫苦,只得左顾右盼,硬是从人群中找出低着头的燕昭:“时宜!快,快上前来拜见陛下。”


    燕昭低着头,故作懵懂地上前。


    不等皇帝开口,抢先跪下“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沾得满脸灰尘。


    她像是怕污了天颜,慌忙抬手用力一抹脸,非但没擦净,反而抹得灰黑一片,像个花猫。


    燕昭这才抬起头,咧着嘴傻笑:“见过陛下。”


    皇帝不动声色,心中已有计较。果然是个痴傻的。


    白氏瞧得心头火起,暗自嫌弃。


    贵女面见陛下,自有一套行礼的规矩,哪有人跪地乱磕头的?若是她的岫儿在,绝不会这般丢人。


    沈自山赶紧赔笑打圆场:“小女心诚,心中最是崇敬陛下,故而才……呵呵。”


    皇帝淡淡问道:“听闻你近日一直在将军府为元翊祈福?”


    “是呀,是母亲送我去的。”燕昭乖巧点头。


    反正全京城都知道了,她名声无所谓,但一定要拉白氏下水。


    此话一出,众命妇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连沈自山也给了白氏一记眼刀。


    白氏自然瞧见了。


    她有苦难言,却不敢插话,只在心中给燕昭又记了一笔。


    皇帝目不斜视,只意味深长道:“既如此有心,你便随太医一同去照顾吧。”


    燕昭一愣,心中警铃大作。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撮合?试探?膈应人?她猜不透,面上只乖巧点头:“好呀!”


    不能抗旨,她硬着头皮跟着离开。


    一行人被带到离城门楼最近的一处宅院,本是给皇帝临时休憩的地方。


    太医院院正带着徒弟匆匆赶来。


    燕昭则缩在角落,继续扮演傻子,口中念念有词地“嗡嗡”祈福。


    “大公子,得罪了,查验伤势难免疼痛,您多担待。”


    院正说着,便要去掀谢元翊的下摆查看伤腿。


    燕昭没眼看,默默转了个身。


    只听身后“嘶——”的一声,谢元翊疼得倒抽冷气,紧接着是院正一声惊呼。


    “哎呦!”


    他竟被边戎一脚踹翻在地。


    院正狼狈爬起,勃然大怒:“我乃太医院院正,朝廷命官!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奴,竟敢踹我?!”


    边戎一手按刀,不屑冷哼:“我乃烈骑军副将,同为朝廷命官。


    你明知我家公子重伤在身,刚才那一下故意按他痛处,莫非意图谋害不成?!”


    院正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血口喷人!我何时按压伤口了?”


    边戎怒目圆睁:“我家公子久经沙场,什么伤痛没受过?你一动他就痛成这样,定是你做了手脚!信不信我剁了你的手!”


    院正又惊又怒,慌忙转向谢元翊:“大公子,您为下官说句话啊!”


    燕昭好奇地悄悄回头,只见谢元翊艰难地抬眸,眼中泪光潋滟,气息微弱地说:“无碍,我不疼……嘶!”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抽气。


    燕昭:“?”


    这副弱柳扶风,仿佛碰一下就要碎裂的模样,她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好你个庸医,竟将公子害至这等地步!”边戎怒喝一声,刀已出鞘,寒光慑人。


    院正那年轻的徒弟反应极快,一个箭步挡在师父面前,死死抓住边戎握刀的手腕,急声道:“大人息怒!”


    “误会!天大的误会!我师父他……他方才犯了旧疾,羊癫疯发作才手抖失了分寸。


    师父您快回去服药,这里交给徒弟。”


    他语速飞快,眼神拼命暗示。


    院正被悬在脸前的刀锋吓得腿软:“啊?对、对对……老夫这就回去吃药,这就去。”


    说完,也顾不得徒弟死活,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房间。


    他一走,年轻太医与边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边戎并未收刀,刀尖拖地发出刺耳的声响,就这么大喇喇朝燕昭走来。


    “沈小姐,公子需要诊治了,为你的清誉着想,请你暂避片刻。”


    燕昭求之不得。


    她快步走到门外,靠在廊柱上,盯着苍茫的夜空出神。


    母妃还在时,总搂着她坐在廊下,望着深宫高墙上的月亮,教她念诗:“长夜终有尽,云开见月明。”


    后来,每当自己快熬不下去时,燕昭就抬头,对着月亮默念这句:


    “长夜终有尽,云开见月明!”


    不多时,年轻太医先行告退。很快,边戎推着换完药的谢元翊出来。


    月光下他脸色苍白,一身素衣似要随风而去。


    燕昭看着他,突然想到他同样父母双亡,还要忍受瘫痪之苦,与自己一比,竟说不上谁的境遇更凄惨。


    谢元翊敏锐发觉她的异常:“你怎么了?”


    燕昭瞬间切换回傻样,天真地眨眨眼:“公子,我以后再也不叫你瘫子了。”


    谢元翊淡定得很:“多谢,我也不说姑娘是傻子了。”


    燕昭心头刚升起的那点怜悯,瞬间被他这句话戳得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