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英灵祭

作品:《将军,夫人马甲炸翻全京城了

    岂有此理!


    沈自山听到一半就忍无可忍,直接唤衙差抓了那说书人。


    抓人的理由也很正当: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传播此等淫秽之事,还挑在英灵祭这种庄严肃穆的日子,罪加一等!


    衙差一连扑了几家茶楼酒馆,满京说书人闻风丧胆。


    沈自山则怒气冲冲地赶回府邸。


    “蠢货!自作主张的蠢货!”


    他一进正院,不由分说便对闻讯赶来的白氏狠狠一巴掌掴去。


    “啊!”


    白氏被打得踉跄几步,发髻散乱,捂着脸惊愕地看着暴怒的丈夫。


    “父亲!”随后赶来的沈岫吓得花容失色。


    沈自山目光猩红地瞪向她,想起流言中那个“嫌弃竹马”的负心女,强压怒火道:“岫儿,为父只问一句,你当真不愿嫁谢元翊?”


    “啊?”


    沈岫下意识看向白氏,想到母亲刚才说的话,心下一定,故作为难道:“父亲有所不知,姐姐与谢公子情投意合,女儿实在不忍拆散。”


    话未说死,但言下之意,竟与市井流言如出一辙,真有让沈时宜代嫁之意。


    沈自山哪里还不明白?


    定然是白氏这蠢妇动了歪主意,背着他跑去谢府,提议换嫁,惹恼了谢元翊,他才派人编出这等故事,刻意抹黑沈家!


    谢元翊出身将门,并非文官,可以不在乎名声节操。


    可他身为礼部左侍郎,是文官清流,怎能不顾声誉?


    沈自山怒火更盛,反手又一巴掌甩在沈岫脸上。


    “都是你们干的好事!换婚?你们竟敢私下盘算这等蠢事,还闹得满城风雨!


    我沈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如今全京城都在看我沈自山的笑话,骂我忘恩负义,女儿恬不知耻……你们让我往后在朝中如何立足?!”


    沈自山气得几乎呕血。


    他从未想过退婚。谢元翊虽废了,但今夜英灵祭一过,他就是新任靖国公。


    女儿嫁过去虽是守活寡,却能执掌国公府中馈,将来还能帮扶娘家、助力兄长,这分明是一桩天大的好姻缘!


    岂料后院起火,还被人捅出去编排成这般难堪的笑话。


    沈岫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脸颊迅速红肿起来,泪珠滚落,又是委屈又是愤怒。


    她哭喊着辩解:“父亲,不是我要换婚!是那傻子与谢元翊耳鬓厮磨……”


    “闭嘴!明日你就随我去将军府登门道歉!”沈自山厉声打断。


    看着哭哭啼啼的妻女,他只觉心烦意乱,拂袖而去,赶紧思索如何平息事端。


    沈岫哭着跑回自己卧房,越想越恨,越想越气。


    她凭什么道歉?


    都怪那谢元翊,重伤躺了半个月,为什么不断气?


    明日绝不可随父亲去谢府,否则这婚事,就再无回旋的余地。


    她心一横,唤来心腹丫鬟打来一盆冰冷刺骨的井水,咬紧牙关,从头浇下。


    寒气瞬间浸透全身,冻得她浑身发抖,嘴唇发紫。


    一盆不够,她又浇了一盆。


    没到傍晚,沈岫便发起了高烧,昏沉滚烫,意识模糊,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可府中无人顾得上她,今夜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大济开国便立下一个规矩:每场大胜仗后,要在首个月圆之夜,举办英灵祭。


    届时,上至达官显贵、下至京城百姓自发涌向城门。等礼部念完悼词,万民肃立,一同哀悼为国捐躯的忠魂。


    今年的英灵祭尤为不同。


    谢家立下不世之功,收复百年失地白漠城,然镇北将军夫妻连同麾下一万烈骑军尽战死沙场……


    即便如此,这功也远大于过!


    皇帝将亲登城门楼,为英烈引魂,并封赏谢家长子谢元翊。


    可惜,谢元翊已成废人,既无缘战场又难以绵延子嗣。


    纵然有泼天的封赏,对谢府而言也无济于事。


    燕昭早已收拾妥当,带着丫鬟桃枝,登上了沈府最后那辆马车。


    庵中四年,她从未见过这等场面,说不好奇是假的。此刻她悄悄掀开车帘,只见城中灯火辉煌。


    桃枝兴奋极了:“听说今夜要点满长明火把,为英灵们引路呢!还能放河灯。


    对了,英烈祠后那棵老银杏树非常灵验,把愿望写在木牌上,挂道枝头,英烈们在天之灵定会庇佑百姓如愿。”


    燕昭望着天际那轮浑圆的冷月,低声喃喃:“今夜能烧纸么?”


    “当然能呀!烧纸、元宝、还有纸扎马呢,街上就有卖,小姐可要?”


    燕昭点点头。


    桃枝是个麻利的,跳下马车,转眼便抱回一堆精巧的祭品。


    马车来到城门,她们出发得算早了,可此地早已人头攒动,水泄不通,哪里还寻得到沈家人的影子。


    礼部主持祭祀,沈自山定然分身乏术。


    白氏素来不喜她,在这等场合,怕是正忙着与诸位夫人应酬寒暄,哪里有空管她。


    城门楼上,礼部尚书展开卷轴,沉声诵读悼词:


    “巍巍山河,仗忠魂而守……”


    燕昭听得无趣。


    给将士们生前多些抚恤,比这般的死后哀荣,强过百倍。


    她刚转身,却撞上一冷硬之物,一个趔趄,慌忙扶住旁边的扶手才稳住身形。


    抬头一看,撞的正是谢元翊的轮椅。


    火光摇曳,映在他幽深的眸子里。他今日披麻戴孝,浑身素色,不言不语,真像一个温润守礼的好郎君。


    可惜这些全是假象。


    似乎觉得燕昭这模样有些傻气,他微一挑眉,似是在无声嗤笑。


    燕昭莫名想起《春闺梦》来,只觉得晦气,也不打招呼,连忙躲开想混进人群中。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如滚雷的马蹄声,马上的人高喊:“镇北将军夫妇的衣冠冢,归京了!”


    镇北将军夫妇,是谢元翊战死在沙场上的爹娘。


    临近的百姓们皆是一愣,纷纷回头去看。燕昭却下意识看他,面容仍是那张面容,脸上却瞬间笼罩了一层死气,连眼神都失焦了。


    看起来是真难过了。


    人群缓缓分流,让出一条路来,衣冠冢到了跟前。


    边戎推着轮椅上前,刚在棺椁旁停稳,谢元翊的身体便猛地向前一扑,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要拥抱那冰冷的棺木。


    这一扑力道极大,他整个人从轮椅上翻跌下来,重重摔在冰冷的石地上。


    “大公子!”


    “少将军!”


    数道惊呼同时响起。


    与此同时,谢元翊衣襟下摆瞬间洇开的大片深红,在长明火把的映照下,刺眼极了。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颤抖的手摸上棺椁,眼含泪光:“父亲——”


    场面瞬间大乱。


    谢家奴仆和几个官员手忙脚乱地扑上前,搀扶瘫软在地的谢元翊。


    燕昭下意识地深深一嗅,鼻尖全是浓重的檀香,以及纸钱焚烧的焦味,闻不到赭石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