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看着跪了满院的宫侍们,温和开口:


    “太子妃小惩大诫,尔等日后不可再轻视慢待。都下去吧。”


    毕贵匆匆搀扶着程瑜离开。


    温长瑛本以为,谢庚鹤会因为程瑜跟她大吵一架。


    谁曾想,他只是在安排好所有,如寻常一般进殿看奏折。


    也好。


    反正吵架本身就是一件消耗精气神的事儿。


    温长瑛平静了心绪,跑到窗边给先前剪下来的腊梅枝修剪去了。


    两人各自干着自己的事。


    除了不说话,倒是同以前没闹矛盾那般,别无二致。


    隔日。


    在温长瑛快要按耐不住性子时,谢庚鹤终于忙完所有,可以去行宫了。


    温长瑛让喜鹊收拾几件衣服,其他都不打算带。


    在东宫前上马车时,她瞥见程瑜也带了包裹,唇角勾起抹冷笑。


    “我记得,我说过她不能去。”


    谢庚鹤从身后走来,淡声说:“太后的意思。”


    “当初,勒令身上带伤疾者,不能去冲撞皇帝,也是太后的命令。”温长瑛讥诮一笑。


    “她倒是朝令夕改,也不怕丢了颜面。”


    谢庚鹤不语,只是特意吩咐:“程女官坐孤的车驾吧。”


    不等人反应,他就先钻进了温长瑛的车驾。


    车内瞬间拥挤了不少。


    主要是一种压迫感。


    温长瑛想将人踹出去,又想到待会要出宫,便作罢了。


    谢庚鹤眉峰透着愉悦,凤眸漆深,盯着温长瑛平静的面庞。


    “看来阿瑛还记得朕同你做的约定。”


    在外,给他几分太子颜面。


    不将事情弄得难堪。


    温长瑛只是不想多事。


    去过行宫之后,就能拿到和离书了。


    届时,她打算亲自去延城一带找阿野。


    再也不要待在京城和谢庚鹤有纠葛。


    车驾行至前朝空地,各宫的人都已经到了。


    温长瑛毫不意外在人群里看到梅嫔主仆俩。


    其余的,是位分更低一些的美人和常在。


    大致有七八个妃嫔,再加上东宫的她与谢庚鹤。


    这便是要去行宫的人了。


    温长瑛扫了一眼,就不关注了。


    行宫距离皇宫有近百里。


    出了汴京还要走很长一段时间官道,谢庚鹤难得不处理公事。


    便有意和温长瑛增进感情。


    他见温长瑛在看小人书,便剔了葡萄籽,将果肉喂给她。


    这是两人独处时,经常有的举动。


    温长瑛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张口了。


    待入口后,又想吐出来。


    谢庚鹤眼疾手快捂上了。


    他眉眼含笑,“孤伺候你,还不乐意?”


    温长瑛翻了个白眼,咽下果肉后依旧不想跟他说话。


    “孤忘记同你说了,父皇病情不太乐观,和离的事,孤不希望你在他与母后面前提。”


    汴威帝身子骨亏空得厉害,刚被送到行宫时,几乎虚不进补了。


    是养了很久,才逐渐有些力气的。


    太医吩咐过,不能大喜大悲。


    当初和谢庚鹤成婚,汴威帝是少数不反对的人。


    温长瑛也不愿这位一国之君因她的意气用事,受病痛折磨。


    她敷衍道:“知道了。”


    后面,不管谢庚鹤做什么投喂或是亲昵举动,温长瑛都不理会。


    谢庚鹤也就不再多做什么了。


    没两日,就到了行宫。


    层层黑甲卫把守,大将军青聿见过礼后,便提出要检查携带的东西。


    太子都不例外。


    谢庚鹤和温长瑛最先进去。


    温长瑛下意识打算去探望汴威帝,手腕却被攥住。


    “风尘仆仆的,会带了尘,母后不会让你进的。”


    温长瑛一顿,打量了自己身上,勉强听了谢庚鹤的意见,先去梳洗了。


    等换过一身衣服,她没等谢庚鹤,自顾自直接去行宫主院。


    汴威帝就在此休养。


    温长瑛从前跟谢庚鹤来过几次,路还算熟悉。


    到门前,还没进去,就看见程瑜已经在陪着皇后说话了。


    虽听不清内容,但两人言笑晏晏,很是和睦。


    再仔细看,程瑜身上的衣物根本没换,仍是今晨穿的那套。


    温长瑛抬脚走近,隐约听到“太子侧妃”、“东宫子嗣”等词。


    皇后余光瞥见她,立即拍了拍程瑜的手背,不再多言。


    这样子,是生怕她听见了什么。


    温长瑛垂眸,故作不在意。


    “母后。”


    皇后不算太待见这个儿媳,但也从未为难过。


    之后更是陪皇帝搬来行宫,极少见面。


    也犯不上对温长瑛甩脸色。


    她起身拉着温长瑛的手,笑道:“怎么这般晚?小瑜风尘仆仆赶来,连口水都没喝,就顾着替太后看看陛下了。”


    “阿瑛可是被什么耽搁了?”


    温长瑛瞥了低眉垂眼的程瑜一眼,道:“怕带了尘灰给父皇,去换了件衣服。”


    “谢……鹤哥儿还在后面,稍后就到。”


    皇后诧异:“他已经在里面同你父皇说话了,跟小瑜一块儿来的。”


    温长瑛心下发沉。


    所以,谢庚鹤只是单单支开她?


    她自嘲一笑。


    “无妨,我待会儿再去探望父皇。”


    温长瑛不欲生事。


    倒是程瑜轻声细语地提醒:“陛下今日要见的人多,恐怕无法一一谈话。”


    “方才等娘娘不到,臣才陪殿下进去了。若娘娘想探望,不若明日再来?”


    温长瑛冷下脸。


    这还是怨她来晚了?


    她忍了又忍,“见或不见,也该是父皇说了算。”


    “我自是不想加重他病情,不劳程女官多事。”


    皇后隐隐看出这三人之间的不对劲,打圆场道:“不妨事,你父皇近些时日精神好了些。”


    “他也经常念着阿瑛了,进去陪陪他吧。”


    温长瑛缓和了面色:“父皇身体要紧,鹤哥儿去看过了,我明日再探望也可。”


    皇后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内间颤巍巍的声音。


    “是阿瑛到了吧?”


    温长瑛深呼吸一口,起身,边走边笑:“父皇的耳朵真灵,可是想到给阿瑛赏什么了?”


    她眉眼本就明艳,掀开珠帘进来时,久违的笑容让谢庚鹤怔了许久。


    温长瑛娇俏地凑到床边,好给汴威帝看清她的妆面。


    汴威帝躺在榻上,身体没什么力气,唇色也有些白。


    他没好气道:“你一来就讨赏,朕怎么不知道有何功?”


    温长瑛眨眼:“您想念阿瑛,阿瑛便立马出现在您面前,这般迅速,还不能赏?”


    汴威帝压不住笑意,“你这滑头。”


    “只说朕想念你,倒不见你早早过来同朕说话。”


    温长瑛道:“鹤哥儿先走一步,我不过是换了身衣裳,怎么就叫父皇久等了?”


    “您这是偏要挑阿瑛的刺,好功过相抵,逃了赏吧!”


    小女儿姿态的温长瑛,已经许久没出现过了。


    谢庚鹤看得失神。


    这夫妻俩的情绪,也都落在汴威帝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