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


    她一拳拳砸在谢庚鹤肩上,从愤慨到无力。


    温长瑛眼睁睁看着那些酒被一一砸掉,酒水浸透地下腊梅的根系。


    泥土混着酒香,逼得温长瑛眼中发狠忘情。


    她一时急火,吐出口血来。


    “阿瑛!”


    谢庚鹤面色大变。


    好在太医本就常驻东宫,温长瑛这边刚力竭昏过去,太医就赶到了。


    一番查探之下,承恩殿中又充满了药味。


    谢庚鹤守在床边,抓着温长瑛冰凉的手,眸子黯淡。


    喜鹊捧着堆东西走过来,“殿下,娘娘把旧物都收拾出来了。”


    “她说,等您答应给她和离书,奴婢要把这些东西都奉还给您。”


    旧物里,除了秀坊苑的衣服外,还有谢庚鹤曾经送的首饰头面。


    以及,一根桃木簪。


    谢庚鹤从一出生就是太子,他送过温长瑛很多东西。


    唯独这根桃木簪,是温长瑛主动要的。


    为了央他亲手雕刻,她没少花心思。


    那时,他嘴上拒绝,私下里也是练了很多。


    才终于雕成一根像样的。


    大婚时,阿瑛就是戴着这根桃木簪嫁给他的。


    后来他其实也打磨过玉石,只是争执时,多被阿瑛置气摔碎了。


    唯独这根桃木簪,她很宝贝。


    都说桃木结良缘,却也救不了他同阿瑛之间的关系。


    “放回去。”


    谢庚鹤难得红了眼,“孤要她亲口说。”


    喜鹊无奈,只好又捧着东西退下。


    谢庚鹤守到了温长瑛醒来。


    如他预料那般,阿瑛并不愿意同他说话交流。


    相顾无言,甚至有厌。


    “等你休养两日,孤带你去行宫陪陪父皇吧。”


    温长瑛眉目微动。


    倘若这世上有谁能压住太后与谢庚鹤,那也只有汴威帝了。


    她没着急答应,而是问:“和离书呢?”


    谢庚鹤缓缓笑了起来,伸手帮温长瑛捋碎发。


    “倘若去过之后,阿瑛还是执意和离,孤就给你。”


    温长瑛不满,“谢庚鹤,你又出尔反尔。”


    “你约定的一月为期,还未到时间呢。”


    “阿瑛,”谢庚鹤凤眸深邃,“你总要让孤彻底接受自己的出局。”


    温长瑛冷笑,不说话了。


    死皮赖脸,也算是刷新她对谢庚鹤的认知了。


    “这么说,你不承认那三日与程瑜有独处了?”


    谢庚鹤坚定且认真:“孤没有。”


    他刻意凑近,“阿瑛要检查吗?”


    温长瑛眼底划过一丝嫌恶,伸手推开。


    “尧山那些碎尸,我要亲自确认。”


    她不能让自己处于被动的程度,“诸葛将军要放出来,且你不能阻止我们见面。”


    “好。”


    谢庚鹤虽有迟疑,还是答应了。


    “我要出宫令牌,随时可以离开东宫。”


    眼看谢庚鹤要拒绝,温长瑛抢先说:“你已经答应了和离,无权阻止我离宫。”


    她眉目森冷,“倘若不给,我也只能让诸葛将军带温家军闯东宫接应了。”


    “届时,可莫要被前朝官员当成温家谋逆的证据,来弹劾为难!”


    谢庚鹤权衡利弊后,答应下来。


    “不能在外留宿,孤每日要来承恩殿住。”


    两人短暂达成了共识。


    温长瑛道:“那就滚吧。”


    她怕再看一会儿这张脸,会忍不住一巴掌扇过去。


    爹爹的酒,她终究没保住。


    谢庚鹤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抬脚离开。


    喜鹊进来说了那些旧物的事。


    温长瑛扫了一眼,只觉得桃木簪刺眼的很,垂眸:


    “收起来吧。”


    等离宫时,她不带走就好。


    ……


    谢庚鹤的速度很快。


    下午才答应的事,当天夜里,诸葛石就被送回府里了。


    他还托人送了信告知平安。


    “朝中不少官员都在盯着诸葛将军呢,能这么快就放走,恐怕太子没少被为难。”喜鹊道。


    温长瑛又何尝不知。


    但她必须要这样的结果。


    望着窗外平整的院子,她眸底带了些寒光。


    没了软肋和念想,她倒是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了。


    门口传来声响。


    喜鹊匆匆去瞧了眼,便禀告道:“太子殿下来了。”


    下午才见过,只分别了几个时辰。


    温长瑛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


    “我今日又没出宫,你何须怕我跑了?”


    谢庚鹤熟稔地解了披风交给喜鹊,走上前把手炉塞到温长瑛怀里。


    “孤喜欢阿瑛,想时刻独处。”


    “窗边寒冷,小心受凉。”


    在温长瑛想把滚烫的手炉扔他脸上时,谢庚鹤又及时闪开。


    他自顾自安排:“毕贵,把奏折放在桌案上吧。”


    “你跟喜鹊门外伺候。”


    温长瑛提醒道:“你睡软榻,或是去别的房间。”


    “我睡得早,要处理公事,自己去书房。”


    谢庚鹤温顺道:“阿瑛想休息,孤便吹灯就寝。”


    “重要的孤都已经处理好了,余下的只是想在阿瑛不愿意理孤时,顺手批了。”


    温长瑛不想跟他争辩。


    反正最后总被谢庚鹤以别种方式或手段达成。


    她直接放下手炉,去床上躺好。


    谢庚鹤观察了她一会儿,悄悄吹了灯烛。


    黑暗的房间中,谁也没睡着。


    自弟弟出事后,温长瑛其实是睡不安稳的。


    她也从未这么早就寝过。


    躺上床只不过是为难谢庚鹤。


    谁曾想这人是要赖定在这了。


    软榻上也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扰得她烦躁。


    “你吵到我了。”


    那边一顿,安静下来。


    温长瑛没觉得情绪被安定,反倒是窝着口气,开始强逼自己入睡。


    随后没多久,闻到宁神的香,她才浮上困意。


    入睡前。


    温长瑛隐隐感觉背后躺了个人。


    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和悄悄伸长的手臂,让温长瑛想直接醒过来踢人。


    但困意太浓,她使不上力气,就昏睡过去。


    少见的没有做梦。


    醒来,谢庚鹤就已经穿好衣服,打算上朝了。


    温长瑛第一时间看向软榻,上面确实有杂乱的被褥。


    她下床去探,是温热的。


    “阿瑛,你可以再睡会儿。”


    温长瑛冷眼扫他:“你若再爬上来,我就剁了你下面那根玩意儿。”


    谢庚鹤面容一僵,坦然道:“我昨夜在软榻上睡得。”


    “喜鹊和毕贵都守在外面,随时可以进来看。”


    温长瑛不信。


    但她也没证据,只好先放谢庚鹤去上朝。


    出宫的令牌就放在昨日的桌案上。


    温长瑛拿起来摩挲,“喜鹊,段先生有没有说,是谁在核验那些碎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