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宗地界外围的演武场上空，九座青铜阵盘如北斗七星悬于天幕，盘身密布玄奥云纹。


    那云纹似游龙盘绕，又似云霞叠嶂。


    淡青色灵光裹着阵盘，如晨雾般袅袅升腾，遇风不散。


    即便此刻未以灵力催动，灵光中仍透着几分镇煞锁场的威严。


    只是阵盘之下早已空无一人，所有长老尽皆汇聚于下方浩大广场，个个面带焦灼，争执之声此起彼伏，几乎要掀翻场边无风自动的紫霞幡旗。


    那旗面绣着的云霞纹路，在日光下流转着淡紫光晕，竟被吵嚷声震得微微颤动，连旗竿底部的青石基座都泛起细碎尘粒。


    “如今演武场比武已毕，宗主为何仍未前来主持局面！”一位外门长老攥紧袖袍，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声音里满是急切，“此次连赤炎宗宗主炎豪靖都亲至，此刻正驻在不远处的赤炎焚天舟中。玄狐门、落云宗亦在左近扎营，只待三日后之约！若三日后宗主仍不现身，我等该如何应对？”


    “哼！应对尚是小事，关键是那三宗竟齐齐提出要入我宗做客！”另一人猛地一拍身旁石栏，青石碎屑簌簌落下，溅在青布靴面上，语气里藏着挥之不去的不安，“可莫长老的举动太过反常。虽以秘境之事暂堵悠悠之口，让他们待秘境之行后再来，可这般遮掩，莫非真如外界传言一般，宗主他……”


    “廉长老！休得胡言！”话音未落，一道厉喝自广场边缘传来。


    只见魏和畅足尖轻点虚空，身形如疾箭般凌空掠来，墨色衣袂在风里猎猎作响，落地时青石板都震起细微尘粒，连石板缝里生着的细弱青苔，都被震得微微晃动。


    他刚站定，便闻此动摇军心之语，顿时双目圆睁，下颌绷紧，墨色眉峰拧成川字，厉声呵斥：“在此扰乱宗门人心，你安的什么心！宗主既已遣莫尘长老主持局面，必有深思熟虑，岂容你在此妖言惑众！”


    廉明见来者是内门长老魏和畅，先是浑身一僵，肩头微缩，忙收了焦躁神色，躬身作揖时腰弯得几乎贴地，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发颤。


    他眼底既有对魏长老身份的恭敬，又藏着几分难掩的委屈与无奈：“魏长老，此事在下确有失当，可并非无端揣测，实是外界……”


    “是外界流言蜚语，让你信了这些无稽之谈，对吗？”魏和畅步步上前，在数十位长老的注视下，停在廉明身前三步处。


    语气里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连鬓角发丝都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晃动。


    廉明闻言一怔，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激得他脊背微颤。


    抬手想擦又不敢动，却似鼓足勇气般缓缓抬头，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被风吹散：“魏长老，在下确因流言妄加猜测，可如今宗门境况您也知晓。


    宗主始终无讯息传回，宗内其余几位核心长老也全无动静，就连我等向外传递的讯息，也似石沉大海般无法传入宗门腹地。再加上莫尘长老以秘境为由，令我等死守此地，不许任何人入内，甚至不许我等返回宗门……这如何能不让人起疑？”


    “是啊魏长老，廉长老所言极是！”有长老往前半步附和，眉头拧成疙瘩，指节敲着石栏，语气满是焦虑，“我等连讯息是否传至宗内都不知，连自家宗门都回不得，这难道正常吗？”


    “他娘的！这定然反常！”更有性子急躁者狠狠拍了下大腿，青布长裤上顿时印下手印。


    他索性叉着腰，胸口起伏不定：“魏长老，您给我等透个风声，莫长老到底在隐瞒什么！”


    此刻广场中的十余位长老，多为外门的身份。


    他们因廉明这番话说到他们心坎里，众人纷纷宣泄近日的郁气。


    其中更有甚者来回踱步，鞋跟敲得地面“噔噔”响，局势愈发混乱！


    魏和畅暗道不妙，正要开口安抚，不远处忽有苍老之声传来，带着几分慵懒却不容置疑的威严，似陈年古钟般撞在众人耳中：“你们这些小娃娃，不好生巡守地界，倒在此处商议什么‘要事’？”


    循声望去，空中骤然漾开一圈淡金色灵力涟漪，如投石入静水般层层扩散。


    涟漪过处，连日光都似被揉碎成星子。


    四位白发苍颜的长老踏空而来，脚下未踏任何灵器，仅凭自身修为凌空踱来，脚步轻缓，月白长袍在风里猎猎作响，衣摆扫过虚空时，竟拖出半尺长的灵光尾迹，宛若仙人踏月。


    众人一眼便认出，这些皆是宗内的‘老长老’！


    虽在宗内早已无实职，但其声望却极高，堪称宗主之下第一人，即便是莫尘长老见了，也要躬身行礼三分。


    并且在老长老们一到，广场上的争执顿时歇了。


    众长老皆屏息凝神望着他们走近，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不敢造次，不仅因老长老身份尊崇，更因这些人皆有金丹修为。


    他们虽因寿元渐枯，实力不复巅峰，却也绝非仅有结丹修为的外门长老所能抗衡。


    是以包括廉明在内，众人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双手不自觉垂在身侧，指尖微微发颤，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慢。


    魏和畅见状，当即拱手躬身，腰弯得恰到好处，小臂与地面平行，恭敬行礼：“姜老、雨老、徐老、郑婆婆。”


    他话音刚落，其余长老亦齐齐躬身，口称‘姜老’‘雨老’‘徐老’‘郑婆婆’，声音里带着几分难掩的敬畏，连垂在身侧的手都绷得笔直。


    四位老长老微微颔首，其中拄着蛇头杖、身形佝偻的郑婆婆，枯瘦手指攥着杖身，指节深陷进木纹里，杖首蛇瞳玉饰闪过一抹幽蓝寒光，宛若真蛇吐信，转瞬即逝，连周遭空气都似冷了三分。


    她浑浊的眼眸缓缓扫过众长老，目光在廉明身上停留时，眼底那丝冷意快得如同错觉，却让廉明脊背一僵，忙不迭低下头去。


    额前冷汗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顺着石板缝渗了进去。


    郑婆婆暗中冷哼一声，喉间发出如同朽木摩擦的苍老声响：“季老头与茅烟鬼正同莫尘那小子商议此事，不久便会有结果。但这结果我等不会告知你等，你等也不必妄加猜疑！若有违者，以宗规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