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化为黑暗
作品:《合欢宗,从杂役开始让师姐为奴》 “苏长老,看你面色苍白,气息虚浮,不像是闭关,倒像是心神损耗过度的模样。”林夜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语气平和,却像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医师在诊断病人,“修行之道,一张一弛。一味苦修,钻了牛角尖,反而容易滋生心魔。”
他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走进了洞府。
他的动作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理所当然,仿佛他不是一个外人,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白芷也拉着苏晴烟跟了进去,兀自庆幸着:“师父,幸好我请了林夜哥哥来,他一看就知道您的问题了。”
苏晴烟被她拉着,脚步虚浮,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牵线的木偶。
林夜负着手,开始在洞府内随意地踱步。他的目光扫过洞府内的每一处陈设,那不是好奇的打量,而是一种审视,一种估价。
“这间静室布置得不错,清心凝神。只是这蒲团下的聚灵阵,略显粗糙,灵气运转时有滞涩之感,长久坐于其上,对经脉反有微损。”
他走到一排书架前,伸出手指,在架子上轻轻一抹,指尖上并无灰尘。
“嗯,除尘禁制倒是颇为精妙。可惜,只防凡尘,却不防神识窥探。”
他信步走入苏晴烟的炼丹室,那里是她最私密、最核心的领域。
“这尊赤阳鼎是件不错的法器,可惜,地火引流的阵纹刻画得有些问题。”他摇了摇头,指着丹炉底部一处复杂的纹路,“这一笔,若是能再往左偏三分,与离火位相连,炼制阳属性丹药时,成丹率至少能再提一成。”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苏晴烟如遭雷击。
这些,都是她自己钻研多年,或是引以为傲,或是不为人知的秘密。可在这个男人面前,却被轻而易举地一一点破,剖析得体无完肤。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那股无孔不入的、属于金丹真人的强大神识。
从林夜踏入洞府的那一刻起,他的神识便如水银泻地一般,瞬间笼罩了整个洞府的每一个角落。
它不是那种充满敌意的扫描,而是一种更加……具有侵略性的存在。它像无形的流水,流过她的石床,拂过她未来得及收拾的换洗衣物,渗透进她存放私人丹药和灵石的储物柜,甚至在她平日沐浴的浴池边轻轻盘旋。
苏晴烟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得一清二楚,毫无隐私可言。
她仿佛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闹市中央的囚犯,任由那个男人用目光一寸寸地凌辱着她的身体,和她最后的、也是最脆弱的灵魂。
这是一种比任何肢体接触都更加残忍的侵犯。
它让她感到窒息,让她感到恐慌,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关在透明玻璃笼子里的小鸟,连每一次颤抖,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最后,林夜走到了洞府大门的禁制核心前。
他伸出手,轻轻地在核心阵盘上一点。
“苏长老,你这洞府的防护禁制,终究是筑基期的手笔。用来防备同阶修士尚可,但若是面对金丹……”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比如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致命的破绽。若有歹人以神识强攻,不出十息,此门必破。”
他抬起头,看向面无人色的苏晴烟,笑容温和得令人发指。
“不如,就让晚辈出手,为你加固一番吧。也免得,再有宵小之辈,能轻易闯入,打扰了长老的清修。”
“噗通。”
苏晴烟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她看着林夜那张善意的脸,看着白芷那关切的眼神,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的家,她最后的避风港,被敌人堂而皇之地占领了。
而她,甚至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每一根的积累。
对于苏晴烟而言,林夜就是那个不断往她背上堆放稻草的人。而这一次,他放上了一块足以压碎山峦的巨石。
百草峰有一个困扰了数十年的心病——对丹霞峰的药材依赖。
尤其是其中一味名为“龙血藤”的核心主药,是炼制宗门几种关键丹药不可或缺的材料。丹霞峰仗着独家培植之法,常年拿捏着百草峰的命脉,不仅价格高昂,还时常断供,以此来打压百草峰在宗门内的地位。
苏晴烟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耗费了无数心血。她亲自带人开辟药田,研究培植之法,与丹霞峰的长老们唇枪舌剑,软硬兼施,却始终收效甚微。她自己培育的龙血藤,总是半死不活,药性远不及丹霞峰的。
这成了她作为一峰之主,心中最大的痛。
而今天,这根刺,被林夜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当众拔了出来。
起因是丹霞峰又一次中断了龙血藤的供应,整个百草峰的炼丹任务都陷入了停滞。弟子们愁眉不展,苏晴烟的挚友,萧婉儿,都亲自来到清心小筑,与她商议对策。
“晴烟,丹霞峰那群人实在欺人太甚!宗主又在闭关,我们……”萧婉儿急得直跺脚。
她们的谈话,被恰好带着白芷前来问候的林夜听见了。
林夜听完,只是眉头微蹙,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不悦。
“区区丹霞峰,也敢如此放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苏长老,萧峰主,此事你们不必操心。我去去就回。”
说罢,不等苏晴烟和萧婉儿反应,他便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径直朝着丹霞峰的方向飞去。
百草峰的弟子们,看着那道划破天际的金色长虹,眼中都燃起了希望的火焰。苏晴-烟的心,却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她知道,林夜要做什么。
他要去解决问题。而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必然会成为插在她心口最深的一刀。
结果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不到一个时辰,林夜便回来了。
跟在他身后的,是丹霞峰那位一向眼高于顶的峰主。此刻,这位筑基后期的修士,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亲自捧着一个玉盒,里面装满了年份最足、品质最高的极品龙血藤。
“苏峰主,萧长老,误会,都是误会!”丹霞峰主点头哈腰,姿态低到了尘埃里,“是下面弟子不懂事,怠慢了贵峰。我保证,从今往后,百草峰所需的所有药材,我丹霞峰必定优先、足量、以最低价供应!若有半点差池,唯我是问!”
金丹真人的威压,就是如此不讲道理。
百草峰上,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弟子们喜极而泣,看着林夜的目光,已经近乎于看待神明。
苏晴烟站在人群中,手脚冰凉。
然而,林夜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即摇了摇头,用一种带着些许惋惜的语气说道:“仰人鼻息,终非长久之计。问题的根源,还需从自身解决。”
说着,他迈步走向了那片被苏晴烟视作心血,也视作耻辱的、专门用来培育龙血藤的药田。
全百草峰的目光,都跟随着他。
他站在药田边,负手而立,金丹期的神识如潮水般扫过整片土地。
片刻之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
他转过身,面向所有人,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山谷。
“这片药田的选址,布下的‘乙木回春阵’,都算得上是上乘。可惜,布阵之人,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苏晴烟。
“龙血藤,虽属木行灵植,但其‘血’性,源于大地深处的一丝‘庚金煞气’。木不琢不成器,藤无金不生血。此阵法一味地催生木行灵气,反而压制了它最根本的生长源泉。这便是为何此地的龙血藤,形似而神不似,空有其表,药性不足的根本原因。”
他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苏晴烟的脑海中炸响。
庚金煞气……
她从未朝这个方向想过!她所有的典籍,所有的传承,都告诉她龙血藤是纯粹的木属性!
林夜没有理会她震惊的表情,继续他的表演。
他信手一挥,几块平平无奇的、蕴含着微弱金属性的矿石,从他的储物戒中飞出,精准地嵌入了阵法的几个关键节点。
随即,他并指如剑,对着大阵凌空刻画。金色的真元在他的指尖流转,一道道玄奥的符文凭空出现,融入了原有的阵法之中。
“嗡——”
整个大阵发出一声轻鸣,灵气的运转方式发生了微妙而根本性的改变。一丝丝肉眼难辨的、带着锋锐之气的白色光点,从地底深处被牵引而出,缓缓融入了那些病怏怏的龙血藤根部。
奇迹,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
那些原本藤蔓枯黄、叶片萎靡的龙血藤,仿佛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它们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坚韧,叶片也舒展开来,透出健康的翠绿色。最惊人的是,在它们的藤蔓表皮之下,开始有一缕缕淡淡的、如同血液般的红色光华在缓缓流淌。
那股独属于龙血藤的,浓郁而霸道的药香,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成功了。
困扰了苏晴烟数十年,耗费了她无数心血都无法解决的难题,在这个男人手中,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便迎刃而解。
“天哪!活了!真的活了!”
“林真人……林真人真乃神人也!”
“呜呜呜……我们百草峰终于不用再看丹霞峰的脸色了!”
整个百草峰,彻底沸腾了。弟子们相拥而泣,欢呼声响彻云霄。她们看向林夜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崇拜,而是狂热的、毫无保留的信奉。
萧婉儿激动得满脸通红,她紧紧抓住苏晴烟的手臂,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晴烟!你看到了吗?我们成功了!我们百草峰成功了!快,我们……我们必须好好感谢林真人!他……他是我百草峰的大恩人啊!”
大恩人……
这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地钉进了苏晴烟的心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那些目光里,充满了喜悦、期盼、和理所当然。他们在等待,等待她这位百草峰的炼丹大师、精神领袖、峰主,向这位拯救了大家的恩人,致以最诚挚的感谢。
苏晴烟看着那些欢呼的弟子,看着自己喜不自胜的挚友,看着那片生机勃勃的药田,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林夜的身上。
他依旧站在那里,神情平静,目光温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副悲天悯人的姿态,那副救世主般的从容,彻底压垮了苏晴烟的神经。
她多年的努力,她的坚持,她的骄傲,她作为一峰之主的责任与尊严……在这一刻,被对方的举手之劳衬托得像一个可悲的笑话。
她不仅输了,还输得一败涂地。
她不仅被敌人打倒,还要被迫对敌人感恩戴德。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屈辱感,混合着百口莫辩的无力感,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她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林夜。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站在他的面前,万众瞩目。
她想开口说谢谢,可这两个字却像烧红的烙铁,堵在她的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张了张嘴,最终,发出的却不是声音。
而是一滴滚烫的泪珠。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泪水不受控制地决堤而下,划过她苍白的脸颊。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她。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抬起那双被泪水模糊的凤眼,看着眼前这个毁了她一切的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蚊蚋般的、带着无尽悲泣的哀求:
“林夜……求你,求你......放过我吧。”
林夜看着她崩溃落泪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他微微侧过头,脸上露出完美的、恰到好处的困惑与不解。
“苏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温和而无辜,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晚辈只是看百草峰有难,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你我同门,互相扶持本是应当。何谈……放过不放过呢?”
他的话,如同一把最温柔的刀,完成了最后的补杀。
将她歇斯底里的崩溃,衬托成了一扬莫名其妙的、不识大体的失态。
苏晴烟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一片黑暗。